1
因为长了一张乌鸦嘴，我被养父母退回孤儿院十次。
第一次是他们被讨债的追，我一着急喊了句“快跑，不然会被揍成猪头！”结果他们就去医院躺了半个月。
第二次是被他们的女儿灌了老鼠药，我说让她也尝尝农药的滋味，结果第二天她就不小心喝了百草枯被送到医院洗胃。
第七次是我要被黑心养父母卖掉，我说谁害我谁就活不过第二天，结果当天他们就不慎跌落悬崖命丧黄泉……
直到9岁那年，我终于被顶级豪门的亲生父母找回，成为真千金。
临行前，孤儿院院长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管好自己的嘴，千万别再回来。
可那假千金一见到我，就自己跳进水池，嚷着是我把她推进去的。
我实在忍不住开口：
“谁撒谎谁就被雷劈。”
下一秒，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一道惊雷在她身边劈下。
我悄悄捂住了嘴。
……
“小玉！”
说是我妈妈的女人一下子扑了过去。
她紧紧抱住那假千金，一遍又一遍地查看她有没有事。
在确认那道雷只是劈到了距她不到一米的大树上时，妈妈才激动得热泪盈眶：
“还好，还好没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妈妈也活不成了！”
爸爸也连忙脱下衣服，给浑身是水的假千金披上。
而我的小心脏正扑通扑通地乱跳，嘴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原来亲生父母和养父母就是不一样，既然他们这么爱自己的孩子，那也应该会很爱我喽。
可我正傻乐着，爸爸却劈头盖脸地一个巴掌扇来：
“王依依，小玉是你妹妹！你不但把她推下水，看她差点被雷劈了你还在那笑！”
“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我捂着脸，顾不得心中冰凉，忙看向站在院长身后的那些孤儿同伴。
果然，他们正捂着嘴偷笑，各个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真是又羞又恼。
就是因为这张乌鸦嘴，之前的十个养父养母都受不了我，最长的一家也是不到两周就像送瘟神一样把我送回了孤儿院。
所以这次他们打赌，说我不到一周就会被送回来。
院长看这情形，赶忙帮我说好话：
“依依这孩子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嘴巴不饶人，你们……”
“行了！”爸爸不耐烦地打断了院长的话，拎着我就要上车。
院长叹了口气，只能再次嘱咐我让我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她说妹妹的眼睛不好，他们养了她7年，自然是要更关心她一些。
我想了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爸爸开得飞快，好像生怕妹妹冻着。
甚至明明是30多度的天气，他们还紧紧关着车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坐小轿车，没多久我就感到身子越来越热，后背全被汗浸湿，肚子里也是一阵翻滚。
我努力往下咽，一遍遍做着深呼吸，可还是受不了，好像马上就要吐出来。
“那个……能不能开一点窗，我好恶心……”我试探着问。
可爸爸只是嫌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温柔地对妹妹说：
“小玉冷不冷，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家了。”
到底还是妈妈更细心些，她可能发现了我发白的嘴唇，或者是满脸的汗珠，递给我一个塑料袋。
“别吐到车上，再忍忍。”
没办法，我只得又咽了一口，可难受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我小声嘟囔着：
“真希望车胎爆掉，这样我就能下车了。”
可等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车胎爆了。
爸爸赶紧下车查看，说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倒霉？
我则是悄悄捂住了嘴。
王依依啊，你可不能再露出马脚，要不然，真的会一周就被赶走的。
2
好不容易到了家。
我想着虽然这个爸爸妈妈好像并不是特别喜欢我，但院长说的也有道理，我还是要好好表现才行。
经历过十个家庭，我可是最知道这些爸爸妈妈喜欢什么。
只要我装懂事、会讨好，就肯定能安然度过第一天。
可我正打算开始到家三件套：给爸爸妈妈拿拖鞋，跟他们说辛苦了，给他们按摩时，妹妹就可怜巴巴给摸索着给他们拿了拖鞋：
“爸爸妈妈，你们为了小玉今天辛苦了，快进屋好好休息吧！”
爸爸妈妈欣慰地摸着她的头：
“我们小玉最懂事了！”
妹妹还想说什么，我赶快抢先一步，一声不响地给妈妈捏起了肩膀。
她看了我一眼，嘴角勉强勾起。
可夸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妹妹就打了个喷嚏。
妈妈赶忙起身和她说对不起：
“小玉，对不起妈妈忘了，我们小玉得赶快洗一个热水澡。”
妹妹得意地冲着我笑。
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毕竟之前那十个家里有孩子的，也是这么跟我笑的。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妹妹就来到了我的房间。
她显然是生气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讨好爸妈，不过我告诉你，他们说过只爱我一个，也永远只有我一个女儿！”
“虽然我眼睛不太好，但他们说了马上就会治好我的，所以你别想抢走他们！”
我长呼一口气，比起以前给我喂农药的那个妹妹，她实在可以说单纯得很，看来富贵人家的孩子真的是不一样。
看我没有理她，妹妹却更加生气，突然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大喊：
“呜呜呜，姐姐，你为什么要打我！”
她的哭声成功把爸妈引来，他们看着妹妹乱糟糟的头发，又是什么都不问就给了我一巴掌。
“说，为什么要打你妹妹！”
我一个没站稳，摔到了地上，头磕在桌角渗出了血。
我捂着头想说不是，妹妹却先开了口：
“爸爸，我不过是来问问姐姐在这住得习不习惯，她就说我抢了她的风头，她还说，只要她讨好你们，你们就能喜欢她，就能给她好多钱。我说她这样不对，她就打我！”
爸妈再看向我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浓浓的失望。
就连心软的妈妈也好像没看到我额头的伤，连连摇头。
“王依依，我们接你回来，不是让你欺负妹妹的！你明知道你妹妹她眼睛看不清，你非但不保护她，还打她，要不是为了给她……”
妈妈还没说完，就连忙被爸爸打断。
“王依依，我不管你以前在孤儿院沾染了什么恶习，如果你想好好在这个家生活下去，就好好对待你妹妹。要不然，就滚回你的孤儿院！”
“今晚你就在这跪着，跟管家好好学学该怎么做个富家小姐！”
说完，他们赶快叫来了家庭医生，给妹妹仔细检查到底哪里被打坏了，而我则是跟着管家罚跪。
不知道是跪得太久还是脑袋出了血，好几次我差点坚持不住，都是管家尽责地拿棍子把我抽醒，还一边吃着妹妹刚刚送给她的糖果。
那一夜，我想明白了两件事情：
一是他们都不喜欢我；
二是我可能又会被赶走。
可上一次小伙伴的嘲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她能被领养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还是两周就被送回来，乌鸦嘴是可怜虫，乌鸦嘴是可怜虫！”
他们围着我笑，往我的早饭里放毛毛虫，把我的本子涂满“可怜虫”，就连我唯一的好朋友也不再理我，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说话。
想一想，虽然亲生父母不爱我有点可惜，可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最要紧的，是我一定要挺够一周，不然回去孤儿院他们又不知道会怎么嘲笑我。
3
可是这一晚好漫长啊。
我的膝盖跪得好疼，头也好疼，身上被藤条抽过的地方也好疼。
我禁不住嘶了一声：
“真希望她也能尝尝这膝盖疼的滋味。”
结果第二天，妹妹就不知怎么摔下了楼梯，膝盖骨差点碎了。
她还想往我身上赖，可我一晚上都在罚跪，实在没法再去推她啊。
爸妈拿不出证据，只是心疼地安慰妹妹，然后满眼怨念地看着我。
此时我真的无比庆幸，他们不知道我以前的事。
临走前院长说得隐晦，当时她应该是还想说两句的，可是被着急带妹妹回家的爸爸拦下。
但凡他们稍微关注下我以前在孤儿院过得好不好，也会知道我被养父母退回十次的事情。
我还是有些心虚，在他们的不断逼问下不自觉狡辩：
“可能是妹妹的命不太好，我们孤儿院就有很多这种命不好的人，也是经常遇到糟糕事。”
妈妈警告地瞪了我一眼，忙捂住妹妹的耳朵。
可妹妹对我的厌恶一天比一天增加，甚至每天都能栽赃陷害我一次。
爸妈只当看不见、不知道，我也就忍气吞声，毕竟还有最后一天就到一周了，我就可以回去了。
这里，不是我的家。
也许是我的忍耐，也许是爸妈知道妹妹欺负我心里愧疚，他们对我的态度，终于从原来的讨厌变成了现在的平淡。
甚至偶尔在我一直看电视时还会唠叨几句“注意眼睛”。
妹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终于看不下去，找准机会把自己的双眼揉得通红，哭着喊说是我做的。
对于她的把戏我早已经习惯，折腾来折腾去无非就是诬陷这一招。
我想着忍忍也就过去，可没想到这次却不太一样。
爸妈赶紧叫来了家庭医生，可医生检查完却一脸严肃：
“小姐的眼睛本来就不能再拖了，现在被沙子磨得发了炎，怕是更换视网膜要提前了。你们已经给她找好了新的眼睛吗？”
妈妈一听，腿软得躺倒在地。
妹妹毕竟也是小孩，怕是做之前也没想到这么多，此时已经被吓得哭了起来。
“妈妈，我是要瞎了吗？”
“你不是答应我，会治好我的眼睛吗？我不要瞎，不要瞎！”
妈妈听着她的哭声，也忍不住抱着她痛哭。
妹妹的哭声越来越大：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把她带回来！你们是知道我的眼睛不行了所以打算让她替代我是吗？你们打算不要我了对吗？”
妈妈赶紧捂住她的嘴：
“不要胡说，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
“那你就赶她走，把她再送回孤儿院去，她已经在那生活了那么久早该习惯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回来！”
妹妹仍在撕声哭喊着，我想着这回完了，估计真的是待不了一周了。
可妈妈却意外地为难了，她并没有应下妹妹的要求送我回去，只是尽力安抚着她的情绪，一遍遍跟她说着：
“小玉放心，妈妈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门砰的一声打开，一直在外面旅游的外婆也赶了回来，一见到我就破口大骂：
“就是你这个小贱种害了我的宝贝外孙女？看我不打死你！”
妈妈还是拦住了外婆，把她拉进屋里说了好久的话。
虽然身上被外婆打得有点疼，可我心里却升起一丝希望。
难道亲生父母真的不一样？
难道他们并不会赶我走？
我傻笑着，想听听妈妈到底和外婆说了什么，好确认自己的想法。
可屋里妈妈的声音却像一把寒刀扎进了我的心口。
“妈，我不是向着王依依，我们接她回来是为了……”
“是为了她的眼睛。”
“我们想给小玉换眼睛。”
嘴角的笑僵在脸上，原来，是为了我的眼睛啊。
我叹了口气，把眼角的泪擦干。
原来，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
不过没关系，本来我就打算回去孤儿院的，过了今天，我就可以走了。
我像以往那样把自己安慰得很好，可双腿偏偏不听话，不小心踢到了角落里的花盆。
咣当一声。
糟了。
妈妈听到了声响，赶忙走了出来。
她的神情有些复杂，忙问我：
“你听到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可不自然的表情却将我出卖。
“你都知道了对不对？”妈妈的声音有些绝望。
但很快，她又调整好自己，第一次拉起我的手：
“依依，是妈妈不好，可妈妈也是没办法。”
“你妹妹她从小就没有亲生父母，实在是可怜，我没法让她再失去眼睛。”
“妈妈答应你，只要你把眼睛给她，妈妈就一辈子都对你好，妈妈会爱你一辈子……”
一辈子？
听起来心痒痒的，这一刻我真希望自己是个傻子，可以傻傻应下。
可是我不傻，用一双眼睛换来虚假的爱，不值得。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还是点了点头。
妈妈开心地笑着，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妈妈就知道，我们依依最乖了！”
一晚上，我都没有睡，我睁着眼，想等到他们睡着好偷偷离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喝了外婆拿来的牛奶后就脑子直发晕。
我心觉不好，迷迷糊糊中却听到外婆和妈妈说话的声音。
“女儿，你不是说最近小玉很倒霉嘛，我找人给她算了下八字，高人说她命里带煞，可王依依的命却很好，那高人说了，可以给她们换命，这样小玉就会一辈子顺顺利利了！”
“可是妈，她已经答应把眼睛给小玉了，这么做，会不会太残忍？”
可妈妈的声音很快就被妹妹打破：
“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命里带煞是什么意思？小玉会死吗？”
“妈妈，小玉不要死，不要死！我还要继续做妈妈的女儿！我们就听外婆的好不好？”
妈妈思考了好久，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马上意识到不对，想说话用乌鸦嘴救自己，可是却迷迷糊糊，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晕了过去。
等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个冰冷的床上，旁边就是妹妹。
只不过她是被爸妈围着，正甜甜地笑。
一瞬间，我突然不想再说什么，只是又最后问了一句：
“你们，真的要给我换命吗？”
爸妈没想到我醒了，吓了一跳，紧紧拧着眉。
可说出的话却是：“快开始！”
我笑了。
这乌鸦嘴的命，谁爱要谁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