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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公是世子,全京城女子盼着他和离好上位,没想到先递出和离书的人是我……

我梦见相公是京城权贵,可现实中他只是个普通商户。梦里,因为我身份低微,京城人都看不起我,相公也要休掉我。醒来后,相公说的

我梦见相公是京城权贵,可现实中他只是个普通商户。

梦里,因为我身份低微,京城人都看不起我,相公也要休掉我。

醒来后,相公说的每一句话,竟然和我梦里的分文不差……

1

冬日烟雨朦胧的江雾里,驶着一艘大船。

船舱内,云烟纱帐内,云缃叶满身薄汗,陷入梦境之中。

“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市井商户女,怎配做我顾家的儿媳?”

“顾彦,你听爹的话,该休了她另娶高门之女才是,此等出身穷困的女儿家,怎配得上为我顾家日后的主母?”

“顾彦,你今日便写下休书,娘决不允许此等出身低微的小门小户姑娘入我顾家之门。”

“云缃叶,当年娶你冲喜之时,我昏迷不醒,实非我本意要娶你这等低门小户女,如今我爹娘既然也瞧不上你,我便只能休了你。”

云缃叶望向跟前看不清长相的公婆,又望向长相俊朗的夫君递上前来的休书,颤着手,气愤难忍……

“娘亲。”

“娘亲,开开门……”

云缃叶听到两岁女儿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原来只是一个噩梦……

云缃叶与夫君虽说已经成亲三年,但却从未见过公婆。

这一次与夫君从江南小镇前往都城长安第一次面见公婆,云缃叶心中紧张得很。

夫君家中是做药草生意的巨贾,大盛朝人人皆知的仁元药坊就是她夫君家中的产业,富贵非凡。

而自己只是一家小小绣坊的掌柜,父母早亡,绣坊一年所挣的银钱不过就是让姐妹二人可以温饱罢了,两家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竟然梦到她与夫君这一次从江南回到长安城之中见公婆,她公婆嫌弃她出身低微,而夫君亦是听从父母之命,给她一封休书休了她……

好在只是一场噩梦。

云缃叶回过神来入目就是身侧男人极为俊朗的侧脸。

她与这男人朝夕相处三年,有些时候还是会为了他的长相而心动,毕竟这般俊朗的男子实在是少见。

顾彦见着云缃叶醒来道:“怎这般看我?想要给糯糯生个弟弟妹妹了?”

云缃叶轻笑推开了男人放在她腰间的手道:“别,糯糯在舱房外边喊我们呢。”

顾彦听到女儿拍门的声音,便在云缃叶侧脸上落下一吻,方才下床去将门给打开,抱起了在外边的女儿。

快要满两岁的小姑娘端的是最为可爱软糯的时候。

“爹爹,娘亲。”

顾彦将女儿抱到了床榻上。

小糯糯便立即扑入到了云缃叶的怀中,云缃叶抱着粉糯团子,忍不住在她小脸上亲吻着,“糯糯。”

小糯糯甜甜糯糯的喊着:“娘亲。”

云缃叶抱着女儿笑道:“糯糯,我们约摸着午后就要到长安了,你开心不开心?”

小糯糯拍手道:“开心,祖母母,祖父父。”

云缃叶听到小糯糯喊祖父母,回想起梦境,笑容微顿。

三年前,自个儿二十岁生辰那一日,陪着妹妹游湖,一不小心跌入湖中,得遇刚来江南做生意的顾彦相救,才捡回一条命。

然而顾彦春日下湖救她性命,得了风寒,久病不愈,奄奄一息。

顾彦舅舅听从道士所言,让云缃叶冲喜或许能让顾彦病情好转。

顾彦舅舅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让云缃叶给顾彦冲喜。

而云缃叶为了报恩,也只得答应嫁给顾彦,他们成亲那一日实在是仓促,顾彦的爹娘都在长安赶不过来。

只有顾彦的小姨舅舅为她们二人潦草的办了婚宴,其实他们二人之间连父母之命,三书六礼都不全。

也不知公婆见到她会如何,会否如同噩梦中一样瞧不起她的出身,要让夫君休了她?

云缃叶想着梦或许都是反的,且即便是公婆不喜她,要休了她,那也无妨,她大不了回江南小镇继续去开绣坊做生意,总也能养活得了女儿。

云缃叶摸了摸女儿的侧脸,“去见祖父祖母可要乖乖的哦!”

“乖乖。”

两岁不到的小糯糯只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说。

顾彦也躺在了床上,他大手搂过云缃叶道:“等会午后就要归家了,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云缃叶笑笑:“你放心,我定会孝顺公婆的。”

顾彦看着怀中的小女儿道:“缃叶,这三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爹娘的身份。”

云缃叶看向顾彦,“你爹娘不是做药铺生意的商户吗?”

“我娘的确是仁元药坊的东家。”顾彦道,“但我爹娘的身份不止开药坊这般简单而已。”

云缃叶笑了笑:“还有什么身份?莫不是你爹还是做丞相的?”

顾彦点头:“对,我爹他便是官拜左相,而且还是陛下御封的异姓王爷宁王……”

云缃叶倒吸了一口气,宁王?

当年平定南诏战乱,覆灭南诏国疆土为大盛南城的宁王,竟然是她的公爹?

云缃叶不敢置信道:“顾彦,你是与我开玩笑是不是?”

“没,我爹真的是宁王。”

云缃叶望向了顾彦,初见顾彦当日,她就觉得他身上有股莫名的矜贵,并非仅仅是富家子弟而已,倒是有些像是世家子弟。

顾彦对云缃叶道:“还有,我娘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

“你说什么?”云缃叶惊得从床榻上起来,她紧盯着顾彦,“你说什么?”

小糯糯被云缃叶这动作给吓到了,忙扑入了云缃叶的怀中:“娘亲……”

云缃叶轻搂着自家女儿,声音微颤道:“夫君,你说你娘亲是当今陛下亲妹妹?当今陛下是你亲舅舅?”

顾彦点头道:“是,我娘乃是当今的盛昭长公主。”

云缃叶整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时间,方才的噩梦是如此的清晰,夫君的爹娘嫌弃她出身低微,逼迫夫君将她休了……

平心而论,云缃叶要是她公婆这般高贵无比身份,也难以接受如此出身低微至极的商户市井儿媳。

盛昭长公主乃是当今陛下的胞妹,云缃叶尤记得幼时还见过一回盛昭长公主。

乃是盛昭长公主来江南永兴城游玩。

云缃叶幼时第一眼见着长公主,她便就觉得是美若天仙,这世间若有仙子,大概也就是这般容貌了。

云缃叶看向顾彦的容貌,难怪……顾彦长得这般俊朗,原是有个美若天仙的娘亲。

“缃叶?”

云缃叶听到顾彦喊自个儿,思绪回笼,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向顾彦,“你为何先前成亲时不告知我你娘亲是盛昭长公主?你为何这三年不早告诉我你的身份?为何快要到快到长安时,才与我说你的身份?”

顾彦道:“我不觉得这身份有什么要紧的,你我既然已经成亲,我是普通药坊富商公子哥儿也好,还是长公主与宁王之子也好,我都是你的夫君。”

云缃叶深呼吸一口气:“怎会是不要紧?”

不说巨贾与长公主王爷身份之差距乃是天差地别,就是长公主府中恐怕少不了与大盛那些高官贵族人情往来,她一个出身市井从未学习过规矩的女子初到长安,如何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夫人官宦千金交往?

如今学规矩怕也迟了。

更让云缃叶觉得可气的是,顾彦竟瞒了自个儿三年他的身份,直到快到长安家中才突然告知自己这个消息。

顾彦心中怕是从来就没有过自己!

顾彦见着云缃叶一脸气恼道:“我爹娘在来信之中早就知晓你的出身,你不必担忧你出身低微我爹娘会嫌弃你,毕竟我都已经与你成亲了。”

云缃叶闻言更是紧蹙着眉头:“顾彦,你我和离罢……”

2

顾彦黑了脸色道:“和离?”

云缃叶道:“对,和离。糯糯随我的姓,是我云家的女儿,你出身如此富贵,想必日后也不缺儿女,糯糯就归我。”

云缃叶家中父母早亡,只留下她与妹妹两人,云缃叶与顾彦成亲冲喜前就与顾彦舅舅说过,不论日后生男生女,她与顾彦的头一个孩子得姓云,糯糯便是她云家的孩儿。

顾彦铁青着脸色:“我何处对不起你?你竟要在快到长安时与我提和离?”

云缃叶道,“我先前不知你竟是长公主与相爷之子,你家的门槛实在是太高,我与糯糯出身低微实在是进不得你家这高门大院。”

顾彦脸色不悦,“你是我的夫人,糯糯既是我的女儿,何来出身低微之说?”

云缃叶拔高了声音:“你既然不觉得我出身低微,又为何成亲快三年,都不告知于我你的身份?你心中可曾将我当做过你的妻子?连这般要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顾彦略皱眉道:“你嫁的是我,又不是我爹娘,你知晓我不就行了?与我的出身又有何关系?”

云缃叶只觉好笑,带着怒意道:“怎会没有关系?除非在你心中,你爹娘不是我爹娘,这才毫无关系!”

“娘亲。”

糯糯头一次见着爹娘相吵,害怕地扑入了云缃叶的怀中,“娘亲。”

云缃叶双眉紧蹙,她抱起糯糯去了船舱外,她不愿与顾彦在女儿跟前相吵,但顾彦的身世她的确一时半会儿实在是难以接受。

顾彦若是早些说此事,自个儿心中还能早有个打算,早些学些在公主府之中的规矩,可顾彦却在这会儿才告知自己他的显赫出身。

顾彦当时娶自己也是因为重病不愈迫不得已找自己冲喜而已,他心中说到底还是不在乎自己的,才会这般不在乎她在婆家的处境。

顾彦出了门,看着甲板上的云缃叶道:“我若是嫌你身份低微,又怎会与你圆房呢?你莫要多想了,我爹娘都是极好的人,她们也不会嫌弃你,我们家中的门槛其实也不高,跨一脚就能进去。”

“倘若,你觉得门槛高跨不过去,我抱你跨过门槛就是。”

云缃叶听着顾彦此语,望向他的眼眸,难掩气恼:“你为何不早说你的身份?”

“早说晚说不都一样?”顾彦道。

云缃叶皱眉:“怎么会一样?”

“娘亲,爹爹。”

云缃叶见着小女儿害怕的模样,停止了与顾彦的相吵,只长舒了一口气。

船只渐渐往西,远远眺望过去,已经可见周边的城池,离长安城码头不过也就是两三个时辰而已了。

顾彦竟然到今日才告知自个儿他的出身,他实在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更是没把自己当做他的夫人……

太阳从东边越升越高,云缃叶找着丫鬟阿润给她梳妆。

云缃叶望着妆奁镜子之中的自个儿,戴上了她为数不多的发饰。

云缃叶望着铜镜之中自己难掩气恼的眉眼,顾彦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日后在长安的日子也不知如何过。

云缃叶让润儿去船舱门口守着,小心翼翼将五张百两的银票缝在了她的衣裳里面,这五百两银子是她所有的积蓄了。

顾彦真若负她,这长安城里面的日子倘若真的过不下去,那便带着积蓄回永兴城绣坊内,她与女儿图个温饱倒也不难。

云缃叶藏好着银子之后,便也感觉到船渐渐地慢了下来。

周边传来了纤夫喊号子声。

云缃叶出了门到了甲板上,远远眺望着,已是到了长安城。

顾彦眺望着远处码头上众人,对着怀中的女儿轻笑道:“糯糯,我们回家了。”

云缃叶也是远远眺望着码头处,只见码头处停着不少富贵华丽的马车。

顾彦回首见着梳好头发的云缃叶淡声一笑,“我们到家了。”

云缃叶随着顾彦下了船,刚到码头处,云缃叶便见着一个约摸着十四五岁的姑娘,朝着顾彦跑来。

小姑娘在顾彦跟前,就将顾彦怀中的糯糯抱过,“小糯糯?你就是糯糯吧,我是你姑姑!”

顾彦朝着一旁的云缃叶道:“这是我妹妹静玉,今年十六岁。”

顾静玉抱着怀中的小娃娃,抬眸打量了下云缃叶的容貌,屈膝福身行礼道:“嫂嫂。”

云缃叶看向顾彦,顾彦从未提及他有一个妹妹,她连礼都没有准备,只能空手道:“妹妹。”

“表哥。”

一道温婉的声音传来,在顾静玉身后过来了一个穿着一身银狐袄的女子。

“表哥,你终于回来了。”

云缃叶望去,前来的女子容貌姣好,唇红齿白,肌肤如玉,自有一股贵气所在,她叫顾彦一声表兄,定也是出身富贵的世家贵女。

顾彦朝着前来的女子点点头:“卫表妹。”

卫姩看向了顾彦身边的云缃叶的穿戴与容貌,脸上有所诧异,忽而一笑,“这位是云姑娘吧?”

云缃叶听着跟前女子的话,觉得可笑,这位表妹喊顾彦一声表哥,却不叫自己表嫂,倒是叫自己云姑娘?

“彦儿!”

穿戴富贵的美妇从马车旁走来。

顾彦忙快步上前,跪在了前来的锦服女子跟前,“娘,孩儿不孝,一别三年才回来。”

云缃叶望向盛昭长公主,她还是幼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长公主,那时候她就觉得长公主极美,而今十余年过去了,时光似乎也没有在盛昭长公主身上留下太多的印记。

四十出头的盛昭长公主依旧像是三十的模样,端的是是美若天仙,瞧着像是顾彦的姐姐一般。

长公主身边的男子穿着一身紫袍,也是俊朗至极,瞧着年纪约摸着也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盛昭长公主将顾彦给扶起,握住了他的手道:“回来了就好,三年了,你总算是归来了。”

“娘,先前糯糯还小,不宜赶路,所以……”

盛昭公主轻笑着道:“孩子还小是不宜赶路,对了,缃叶呢?怎不见缃叶?”

盛昭公主往顾彦身后望去,只看到顾静玉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却不见她儿媳的踪影。

云缃叶听得公主这般问,她愣了愣,公主是没有看到她吗?

3

顾彦看向了还在原地的云缃叶,上前去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了爹娘跟前:“爹,娘,她便是云缃叶。”

云缃叶随着顾彦的步伐走到了盛昭长公主跟前,她低声道:“公爹,娘。”

云缃叶看着跟前这对夫妻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似乎是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是他们的儿媳。

云缃叶看着自个儿所穿的衣裳,已是她自认为挑选的最时兴的布料所做的衣裳,只是在跟前都是这世间最为尊贵的人跟前,逊色得都不如长公主身边的奴婢。

也难怪,公主见着她了,都不认为自己是她的儿媳。

为此,云缃叶更是恼了顾彦,他若是早说身份,自个儿也有时间准备穿戴。

盛昭公主浅笑道:“缃叶,你这一路赶路辛苦了,快回府中去歇歇脚,今日我们一家总算是团圆了。”

云缃叶低声应道:“是。”

盛昭公主上前从顾静玉手里将粉糯的小团子抱过,“这就是糯糯吧?”

顾彦淡笑了一声,“是,她便是糯糯,糯糯,这是祖母。”

小糯糯奶声奶气开口道:“祖母。”

盛昭公主抱着孩子淡淡笑道:“好生懂事的小糯糯。”

盛昭公主身边的婢女递上来一对金手镯,盛昭公主浅笑道:“小糯糯,这是祖母送于你的金手镯。”

云缃叶见着公主身边的婢女将糯糯手上戴着的银镯子取下,换上了金手镯。

云缃叶望见公主殿下对自家女儿眼中满是欢喜之意,倒也稍稍安心一些,她自己被嫌弃倒也不怕,只是女儿虽还不到两岁,可糯糯甚是懂事,旁人不喜欢她,小糯糯也是知晓的。

顾静玉淡笑道:“哥,糯糯甚是可爱,比静茹还要可爱得很,糯糯比她乖巧百倍。”

“静茹是?”

顾彦看向自家妹妹,他并不知静茹是谁。

顾静玉道:“我们的亲妹妹啊,你刚离开长安城没多久,娘亲就察觉到有孕了,静茹年幼,所以娘亲这三年才一直没有去江南看望嫂嫂与糯糯的。”

顾彦诧异地看向了爹娘,这两年通信,他们都没有说过给自个儿添了一个和女儿差不多的年纪的小妹妹。

顾静玉倒还是在顾彦跟前告状:“静茹一岁的时候经常得病,两岁多就开始闹,如今都三岁多了,闹得越来越厉害,什么都要依着她的脾气来,娘亲还说我小时候也如此,我小时候才不会这般不乖。”

顾彦笑笑道:“你小时候的确也是如此不乖。”

云缃叶在一旁站着,看着顾彦与顾静玉兄妹二人聊着,她只觉得自个儿有些格格不入。

云缃叶收到了一道目光,她望去,只见是方才叫着顾彦表兄的女子还在打量着她,那表妹眼中毫不掩饰对她轻蔑取笑的眼神……

盛昭长公主淡笑道:“快上马车,回府吧,一路舟车劳顿,回府好生歇歇。”

云缃叶听到长公主此言,亦步亦趋跟在顾彦身后,与他同进了马车之中。

见着马车内部的宽敞,云缃叶才想到女儿还在盛昭长公主那边:“糯糯。”

顾彦握住了云缃叶的手道:“糯糯在娘亲的马车上,你只管放心就是,此处到长公主府约摸着要大半个时辰,你不然先歇息一会儿。”

云缃叶看向了顾彦道:“你为何先前不与我说,你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妹妹?我都没有给她备下见面礼。”

顾彦笑了笑,“自家妹妹用不着这般虚礼,何况她自幼就是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的,她也不缺什么,反而是糟践了你的一片心意。”

云缃叶微蹙眉,顾彦之意是在说她的眼光不好,还是说她出身穷困?

给不了与他妹妹身份相配的见面礼?

顾彦瞧着云缃叶神情不对,便道:“你怎得还是不悦?你见着我爹娘了,也看到了他们不像是嫌弃你出身的模样吧?”

云缃叶低头不语,她在乎的从来不是公婆对她的嫌弃,而是顾彦。

顾彦低声道:“你不必怕你身份低微,我娘自幼长于民间,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与你一样,也是小小年纪养父去世,不得不撑起一个家来。”

“我娘年轻之时还不是公主,因商户出身的原因,在婆家也受过不少苦难,我娘更是二婚才嫁与我爹爹的,所以我们家中无人会轻视你的出身。”

云缃叶听着顾彦之语,依旧是默不作声。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进一个富商家中的大门,如今告知她,进的乃是当今公主府大门,她一时半会儿实在是难以接受。

方才顾彦家人打量她的目光之中,显然是没有想到顾彦所娶的姑娘会是如此平平无奇。

长公主在看到她时,还问云缃叶在何处,可见长公主只是将她认作了丫鬟奴仆而已。

且顾彦表妹还眼露着轻视,这种日子云缃叶可真不知如何过下去。

一时间心乱如麻,她心中满是退缩之意,皇亲国戚世家大户之门又岂是这般好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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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主府的最后一辆马车上。

卫姩手中捧着一个汤婆子对一旁的丫鬟浅浅一笑道:

“我还以为是多美的美人,能让彦表哥不顾其低微的身份,挑中了她冲喜成亲,原来长相竟是如此平庸,还一股子市井气息,丝毫都不懂规矩。”

卫姩身边的丫鬟紧跟着说道:“姑娘,若论宁王世子妃,满长安城就没有比姑娘您更要合适了的。”

丫鬟脸上满是不屑:“那个云缃叶不过就是世子为了冲喜的权宜之计,云氏出身如此低微,世子迟早有一日会休了她,另娶高门妻子,云氏能成为宁王世子妾侍也是她的福气了。”

卫姩捂着汤婆子轻笑,“也是,终究没有在长安城之中有过三媒六聘,这婚事真要论起来都算不得,云缃叶倘若能为顾家妾侍,的确也是她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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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缃叶所坐着的马车停下时,她便掀开马车帘子打量着跟前的公主府大门,朱红色的大门甚是气派。

正门大开,一个约摸着四十多岁的贵夫人牵着一个看起来比糯糯稍大些的小女孩的手,出了大门。

顾彦下了马车后,伸手扶着云缃叶下了马车。

顾彦牵着云缃叶走到了顾夫人跟前道:“祖母,这是缃叶。”

云缃叶望着跟前的贵夫人,这贵夫人保养的极好,一点都不像是顾彦的祖母,便随着顾彦一起喊道:“祖母。”

顾夫人慈祥地看着云缃叶,“真乖。”

“娘亲!”

顾夫人一旁的小姑娘,见着盛昭长公主下了马车后抱着小糯糯,迈着小短腿走到了盛昭公主跟前。

“娘亲,茹茹也要抱。”

盛昭长公主谢知萱轻轻一笑,抱着怀中的小糯糯蹲下道:“静茹,她是你的侄女糯糯,你是长辈,要好好带糯糯玩。”

三岁的静茹郡主显然不知长辈是什么意思,但是见着跟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小妹妹,她倒是觉得多了一个玩伴。

静茹伸手握住了糯糯的小手,问道:“我叫静茹,你叫什么名字?”

糯糯只跟着跟前的小静茹说着最后两个字:“名字……”

“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糯糯继续道:“名字。”

小静茹没了耐心:“不是让你说名字,是你叫什么名字!你好笨哦!”

4

云缃叶忙听到顾彦幼妹之语,忙上前将女儿给抱起,看着小静茹道:“小郡主,她叫云苒,小名糯糯,她不是笨,是因为还不到两岁,并不会说话。”

小静茹抬眸眨着眼睛看着云缃叶,又看向了云缃叶身边的顾彦。

顾彦还是头一次见到只比他女儿大上一岁而已的小妹妹,小妹妹长得像他爹爹多一点。

谢知萱道:“静茹,你不能对糯糯无礼,快叫哥哥嫂嫂。”

小静茹乖巧喊道:“哥哥,嫂嫂。”

谢知萱对着云缃叶道:“你身为她嫂嫂,不必叫她小郡主,静茹是我老来得女,从出生后静茹就一直小病不断,我与她爹爹未免对她骄纵了些,方才是她对糯糯无礼了,日后若她还是这般不懂事欺负糯糯,你只管教训她便是。”

云缃叶搂紧着怀中的小糯糯,只朝着小静茹笑了笑:“静茹妹妹也只比糯糯大了一岁而已,尚且还不懂事,无碍的。”

公主的幼女,她哪敢教训?

谢知萱走到了云缃叶跟前道:“我让人将清风苑修葺了一番给你们做宅院,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去清风苑里面归置些行囊,好生歇息会儿,酉时三刻便在江月轩之中设有家宴。”

云缃叶应道:“是。”

云缃叶抱着怀中的小糯糯,与顾彦前去了长公主为他们准备好的院落。

走到了约摸着半刻钟,云缃叶还未见到他们的院落,不得不感叹于这公主府之大,竟然走了半刻钟都还未到。

顾彦想要从云缃叶手中接过女儿。

云缃叶却是紧搂着怀中的女儿,不愿将女儿给顾彦。

绕过一处庭院,才到了清风苑。

顾彦看了一眼云缃叶知晓她还没有适应今日这一切,也还在为自己瞒她三年身份而生气,便道:“你先带着女儿回房归置,看看有什么少的?我去一趟书房看看。”

云缃叶应道:“嗯。”

时值腊月,清风苑之中两颗腊梅开得极好,还有山茶花也在竞相绽放。

“花花。”

小糯糯见着园中的两颗梅花,便伸着小手要去摘梅花。

云缃叶抱着小糯糯过去,让小糯糯采着绿色的梅花,这绿色梅花很是罕见。

“别碰!”

一旁穿着华丽的丫鬟跑来厉声道。

“这梅花可不是能随意触碰的。”

丫鬟眼里边满是对云缃叶的轻视道:“这两株绿梅来之不易,乃是公主殿下最为喜爱的梅花,这才刚盛开不久,可不得乱糟蹋了花。”

云缃叶听得丫鬟如此说,便阻止了怀中女儿玩花的动作:“糯糯别玩。”

小糯糯看着出来的陌生人呵斥她,吓得扑入了云缃叶的怀中。

云缃叶看向来人道:“对不住,我不知这两棵绿梅如此贵重,糯糯,你要记住日后不得玩花花。”

小糯糯在眨巴着眼睛望着云缃叶,似乎知晓自个儿做错了事情,眼中都含着泪水。

云缃叶哄着小糯糯道:“明日让阿润姨母去街上瞧瞧,有没有梅花卖,如若有的话,糯糯可以随便玩花花。”

丫鬟竹意不屑道:“我们长公主素来爱花草树木,最看不得人糟践花木。”

云缃叶看着公主府之中的丫鬟,看着眼眸含泪的小女儿,只能柔声道:“糯糯,花花的确是不能糟践,日后我们不玩花花了,乖。”

糯糯依旧还在云缃叶肩膀上委屈啜泣。

云缃叶抱着女儿进了房中,只见房内有着三个穿戴华丽的美貌丫鬟,她们正在将云缃叶从江南带来之物拿出来,放在一旁的竹篓之中。

云缃叶入内道:“这些东西好好的,怎得都扔在了竹篓之中?”

“夫人,您所带来的衣裳布料实在是太差了些,该扔了才是……”

云缃叶皱眉道:“此处不必你们帮忙收拾,我自个儿会收拾行囊的。”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方才劝阻不能玩花的丫鬟走到了云缃叶跟前,语气不善:

“你不想我们服侍也好,我与莲意,兰意,梅意本也就只是伺候世子的。你身边的大丫鬟有几个?我与管家说一声,添几个大丫鬟的配置。”

云缃叶闻言打量着跟前的丫鬟,公主府之中就是连丫鬟长得都是如此赏心悦目。

清风苑之中丫鬟,也是个顶个的貌美。

云缃叶道:“我身边就只有一个丫鬟润儿,你叫什么名字?”

竹意道:“我叫竹意,那我们就先去世子房中收拾去了。”

云缃叶道:“世子房中?顾彦他不与我们住在一起吗?”

竹意道:“夫人,世子他在清风苑前院有自己的房,日后倘若世子要纳妾了,总也不能一直宿在你这边。”

云缃叶一怔愣,她只觉得浑身起着寒意,一阵气恼涌入心头!

好个顾彦!瞒着自己三年的身份,竟然还想要纳妾!

竹意看了一眼云缃叶道:“我们都先退下了。”

云缃叶将女儿放下后,让润儿关上了房门,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云缃叶坐在小榻上,望着屋内奢华的家具与金丝楠木所制的大床,处处都是富贵无比。

润儿噘嘴道:“小姐,这群丫鬟实在就是刁蛮,您好歹也是清风苑之中的女主子,她们竟然在您跟前说纳妾……”

云缃叶四肢发寒:“听说一些官宦人家,会早早地给家中子弟安排通房丫鬟通晓房事……”

润儿看向云缃叶道:“您的意思是方才那四个丫鬟,是姑爷的通房丫鬟?”

云缃叶低声道:“这倒是不一定,但官宦人家之中却有此事。”

自己身为顾彦的夫人,方才那四个丫鬟对她可是一点都不曾有过恭敬,更令云缃叶有所起疑。

润儿将竹篓之中的衣裳拿出来收拾着。

云缃叶见到润儿的模样道:“不必着急将行囊收拾出来,说不准我们不会在公主府之中待上太久。”

润儿低声道:“啊?”

云缃叶道:“我虽出生低微,但我也不会容得下我的夫君三妻四妾。”

云缃叶自认为没有这般大方,与别的女子同享夫婿,更做不到让她的糯糯与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争父亲宠爱。

顾彦若要纳妾,那她少不得是必须要合离了的。

5

到了酉时。

云缃叶便抱着小糯糯出了门,刚走到了门口,就听着院中竹意几个丫鬟们的谈笑声。

兰意道:“没曾想世子妃的长相会是如此平平无奇,在美人如云的长安城之中,她这容貌勉强算是中等。”

“云氏算什么世子妃啊?当年咱们世子娶云氏,不过就是为了冲喜而已,就云氏的身份,哪里堪为世子妃?”

“如今世子回到长安城之中,会休了云氏吗?”

“这还用说?世子肯定会休了云氏的,林相爷家中的千金,与世子是青梅竹马,如今十九岁还未定亲,不就是等着我们家世子吗?那才是与世子门当户对的。”

“我倒是觉得还是卫家的表姑娘与世子更为相配,卫表姑娘出身高贵,又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女,卫表姑娘这些年不曾定亲,借住我们府上照顾老夫人,不就是为了等我们家世子吗?”

“云氏若是长得似天仙般的人物也就罢了,这般勉强算是个美人的长相……呵呵,这若是作为世子妃去旁人家中参加宴会,不得被取笑?”

“世子定会休了她,让她为妾,另娶高门女子。”

云缃叶听着外边丫鬟们的话语,她紧握住了手。

好一个顾彦,原来在长安城之中竟还招惹过两个出身高贵的女子。

润儿道:“她们几个刁奴实在是太过分了,小姐,你快去找姑爷告状……”

“告状?怕不是顾彦心中就是这般想的。”

顾彦时至今日,才告知自己他的身份,也不知提前让她多多准备,只说明他心中并不在乎自个儿。

这些可都是顾彦的贴身丫鬟。

润儿小声道:“可是我觉得姑爷他未必会想贬妻为妾,他若真要贬妻为妾,就不会带您一起回长安了,也不会让您参加家宴了……”

云缃叶深呼吸一口气,顾彦未必会想着贬妻为妾,可他确实也是过分。

云缃叶看了一眼身旁的小糯糯,终究还是忍下一口气,推开房门牵着小糯糯的手去前院里寻了顾彦。

云缃叶刚入前院,就见着几个身材挺拔出身富贵的年轻男子再与顾彦说话。

见着云缃叶前来,几个年轻男子都望了过来,目光都是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的容貌与穿戴。

顾彦走到了云缃叶边上,小声对着云缃叶道:“穿紫衣这位便是太子殿下。”

云缃叶望向穿紫衣的男子,身姿挺拔,眉眼极为好看,她不知如何行礼,只下跪道;“太子殿下。”

“弟妹无需行此大礼。”太子赵珵道。

顾彦扶起了云缃叶,给云缃叶介绍着:“这位是卫世子卫谦,湘郡王赵睿,这位是谢时安,他们都是我的表兄弟。”

云缃叶见着跟前各个出色的年轻男子,她只得一一点头过去,算是打招呼。

她这会儿倒也不顾礼数周不周全,索性,丢的也有顾彦的颜面。

顾彦抱起了一旁的小糯糯,“糯糯,叫表叔。”

小糯糯乖乖巧巧的喊着:“表叔。”

谢时安轻笑着捏了捏小糯糯的肉乎乎的脸,“真乖,这是表叔送你的长命锁。”

谢时安掏出了一块小金锁,给小糯糯戴上。

云缃叶忙对着糯糯道:“快谢谢表叔。”

小糯糯有些害羞地道:“谢谢。”

太子赵珵取下了他腰间的一块玉佩,“表叔未曾专门给你准备礼物,这块玉佩送你玩了。”

小糯糯看了一眼云缃叶,云缃叶点头,小糯糯才敢收下玉佩。

顾彦对着云缃叶轻笑道:“都酉时了,去江月轩之中用膳吧。”

云缃叶从顾彦手中将女儿给抱回,她亦步亦趋跟着顾彦与几人身后,见着跟前几个矜贵的郎君谈论着的都是些朝堂政事。

云缃叶听不明白,也不想去听个明白。

天色渐黑,但是从清风苑到江月轩的路上都挂着灯笼,甚是明亮。

到了江月轩内,更是灯火通明,屋内已是坐满了人。

与云缃叶所想象的高门大户规矩十足的宴席不同,这公主府之中的宴席甚是热闹。

“彦儿,许久不见了。”

云缃叶听到为首的一个男子开口。

顾彦拱手行礼道:“臣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云缃叶听闻此,忙随着顾彦下跪,“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皇后淡笑着道:“快平身,你就是缃叶吧?”

云缃叶未曾想今日头一日里来长安还能见到陛下与皇后娘娘,陛下不怒自威,带有着天下之主的气魄,皇后娘娘温柔至极,云缃叶尽量让自个儿不要去害怕。

“是,皇后娘娘,我便是缃叶。”

皇后淡声浅笑道:“江南姑娘就是水灵。”

云缃叶低头道:“娘娘谬赞了。”

顾彦牵着云缃叶的手,走到了一旁带着云缃叶认着跟前的亲戚,“这是我小舅舅与舅母。”

云缃叶随着顾彦走到了一处夫妇跟前,跟前顾彦舅母的容貌也是极为美艳,可见顾彦家中一家子都是极为好看的。

“舅舅,舅母。”

顾彦舅母轻笑了一声,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云缃叶,“初次见你,这是给小糯糯的见面礼,望莫要嫌弃。”

云缃叶道:“多谢舅母。”

顾彦带云缃叶走到另一对夫妇跟前,“姑姑,姑父。”

云缃叶抬眸看着跟前的一对夫妇,她淡声跟着道:“姑姑,姑父。”

顾彦姑姑淡笑着道:“真乖,我也给你与糯糯准备了见面礼。”

顾彦姑姑身后的丫鬟递上来了一个锦盒。

云缃叶忙是答谢。

云缃叶又随着顾彦认了好些亲戚,才知顾彦家中的亲戚是人真多,一一行礼后,她才随着顾彦落座用膳。

云缃叶处处看着别人用膳的规矩,她才学着顾彦的模样用膳,公主府之中的规矩多的是。

顾彦偶尔喂着一旁的小糯糯,小糯糯自个儿刚学会用筷子,吃得邋遢,还需人喂食。

云缃叶到了宴会后头,她倒是只顾着喂小糯糯了,这满桌子的菜,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致吃。

毕竟这满屋子都是得天独厚大盛王朝最尊贵之人,在此之前她都还不敢相信,能与陛下一道用膳。

宴会吃了约大半个时辰才散。

云缃叶见宴会散后,她就不等还在与太子他们谈天的顾彦,带着女儿回了清风苑,头一次得见天颜,她还需要缓一缓。

云缃叶对于皇家唯一印象就是她舅舅家中的表姐十二年前被选中送入宫中为宫女,如今想来也该二十五了,也快到了可以出宫的年纪。

云缃叶这一次来长安,就想过能不能想个法子花些银钱联系上表姐。

告知表姐,家中等着她二十五岁放出宫阖家团圆。

谁曾想,竟然不等她想着花钱打听表姐消息,就连陛下都见着了。

回了清风苑内。

云缃叶便回了房中,一路舟车劳顿今早又做噩梦,惊出了一身薄汗,本该沐浴洗漱一番。

只是今日的云缃叶已无力气再沐浴,这房中虽有炭火烧着,可到底也是冬日里。

云缃叶躺在床榻上,唱着童谣哄睡女儿,思绪极乱。

云缃叶见着熟睡了的小女儿,她正要入睡时,房门被人推开。

顾彦入内到了云缃叶的边上道:“长安城的腊月可真冷。”

云缃叶顾彦见着入了床榻,她便伸着双手将顾彦推下了床榻。

顾彦双手握住了云缃叶的手,将她揽在怀中道:“你还生气我瞒着你身份一事?”

云缃叶道:“你身边的丫鬟说过了,你另有住处,别来我房中。”

顾彦皱眉道:“什么另有住处?”

云缃叶微蹙眉,怕吵醒女儿,低声道:“你身边的丫鬟说了,你不与我同住,毕竟你日后是要纳妾的,总不能带着妾侍来我房中云雨吧?”

云缃叶厉眸看向顾彦,“我虽是出身市井,但也决不会允我夫君纳妾,你既然存了纳妾的心思,就不如写下和离书,明早我就与糯糯离开公主府。”

6

顾彦蹙眉听着云缃叶此言道:“是哪个丫鬟多嘴说我会纳妾的?”

云缃叶看向顾彦,怕吵醒已睡着了的女儿,压低了声音怒道:“还用丫鬟多嘴吗?你本就是宁王世子,长公主之子,你身份如此矜贵,日后不会纳妾?”

顾彦斩钉截铁道:“不会,我不会纳妾的。”

云缃叶呵了一声,“你怕又是哄骗我的吧?你已经哄骗了我三年还不够吗?”

顾彦不解道:“哪里就哄骗你了三年?”

云缃叶道:“你的出身为何三年都不与我明说?这还不叫哄骗吗?”

顾彦叹气道:“我三年前去江南是因为殿下派我去查江南茶税,我不可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索性就不告知你我的身份,后边茶税之事了结,也没个契机与你说此事。”

云缃叶只觉得可笑,什么没有契机,只不过就是他心中丝毫不在乎自个儿罢了。

顾彦将云缃叶揽入了怀中道:“这一路赶路你也累着了,今日早些歇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不会纳妾的。”

云缃叶推开了顾彦道:“我听闻世家贵族官宦人家之中,都会给家中郎君安排通房丫鬟,你那四个丫鬟长得各个如花似玉,是不是长公主给你安排的通房丫鬟?”

顾彦道:“不是,我娘可不会给我安排通房,我外祖母最为痛恨用情不专,我从未有过什么通房,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妾侍,你尽管放心便是。

你也别动不动就说和离这种话了,糯糯这般小,你何苦让她没有爹爹?”

云缃叶深呼吸一口气,糯糯才两岁,这日子若是能过得下去,她终究还是得为了女儿忍忍的。

“顾彦,你若是当真要纳妾,那我可就真会带走云苒,与你和离。”

顾彦柔声道:“不会纳妾的。”

云缃叶躺于床内侧,就女儿抱到了她与顾彦中间。

顾彦喊道:“陈奶娘。”

云缃叶忙道:“你小声些,别吵醒了糯糯,陈奶娘没随着我们下船,她在永兴城之中有儿有女,不愿意久居长安,陈奶娘跟来长安是怕糯糯在船上太久要闹,这到了长安,陈奶娘便要回去永兴了。”

顾彦起身道:“静茹那边应当有几个奶娘,让丫鬟去叫个奶娘过来带糯糯睡。”

云缃叶道:“糯糯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的,我先带她睡几日,再给她请个靠谱的奶娘来照顾她也不迟。”

顾彦听得云缃叶这般说,倒也只能让糯糯睡在他们二人中间。

云缃叶躺在床榻之上,透过床头的烛光望着床上精美的雕刻,她依旧还是觉得如同做梦一般,今日这一切过于匪夷所思。

云缃叶闭上眼眸怎么睡都睡不着。

直到感觉到身边有所动静,她睁开眼眸便见着顾彦将糯糯抱到了床榻最里侧,他则是将自己给拥入了怀中。

云缃叶睁开眼眸望着跟前的顾彦,“顾彦,我舅舅家中的大表姐在宫中当差,你既然是陛下的外甥,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我表姐下落,她也快年满二十五了,听说宫女一般年满二十五都会出宫,若是查到了,能不能让她提前出宫?”

顾彦道:“你表姐叫什么名字?”

云缃叶道:“叶婉禾,温婉的婉,禾苗的禾,不知她进宫后可有被主子另外赐名,她是十三年前进的宫,生辰在正月里,再过些时日就是她的生辰了。”

顾彦道:“我明日帮你去宫中打听打听,睡吧。”

云缃叶在顾彦的怀中,才缓缓入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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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中。

太子赵珵进了寝殿,为首的宫女便接过了赵珵所脱下来的大氅。

宫女将大氅挂起闻到了一股酒味,道:“殿下,您今日饮酒了吗?奴婢给您去熬一碗解酒汤?”

赵珵拉过跟前貌美宫女的手腕,将她拥入怀中,带着她落坐在小榻上:“今日彦弟从江南归来,给他接风洗尘,不由多饮了几杯酒。”

叶婉禾目露喜悦之色:“宁王世子回京了?”

赵珵眼眸微眯,略有不悦道:“宁王世子回京,你何以这般高兴?”

叶婉禾轻笑了一声:“长安城之中好久没有热闹可以看了,这一次宁王世子归来,必定是有大热闹可以瞧。

当初宁王世子离长安,是因林丞相千金,卫家小姐,还有太子妃的堂妹,楚王府郡主,镇北侯府千金都非他不嫁,都去公主府之中提亲,他只得前去江南躲个清净。

三年过去了,这五位贵女依旧没有定亲,苦苦等了宁王世子三年,也不知宁王世子这一次会选哪家千金成亲?当年听说宫外都开了赌局,赌哪位贵女能成宁王世子妃,世子这时回来了,怕是坊间又会开赌盘了吧?”

赵珵道:“彦弟早已成亲了,女儿都快两岁了。”

叶婉禾听闻赵珵此言,微惊道:“成亲了?世子妃是哪家的闺女,想必长相定是美若天仙。”

赵珵道:“长相算不上是多惊艳的美人,且她出身也是低微,家中在永兴城之中开一家小绣坊,当年若不是彦弟为救她重病奄奄一息,不得以让她冲喜,否则她就是给彦弟做妾都配不上。”

“永兴城?”叶婉禾低声喃喃:“竟是永兴人。”

赵珵问道:“永兴城如何?”

叶婉禾压低着声音道:“永兴城乃是奴婢家乡,奴婢姑姑家中就开着一家绣坊,幼时我常与表妹在绣坊之中游玩。”

叶婉禾望向了大门处,好在等到三月里,她便年满二十五,可放出宫了,还不知家中如何。

叶婉禾调到东宫后,东宫守卫森严,宫女内侍都不得私自对外通信,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与家中通信了。

况且宫女通信也是要花费银两的,一封书信都快赶得上她一年的俸禄了。

叶婉禾还想能多筹些银两,毕竟从长安回永兴城,路途遥远,一路上的花销怕是地不少。

还有,她已是二十五的年纪了,也早已不是黄花闺女,想要嫁人怕也只能给人做填房当人继母去了。

一旦出宫后,少不得需要银钱傍身的。

当初与她一起玩闹的表妹云缃叶也该有二十三岁了……

表妹定当早已嫁人了,许是她的外甥也该很大年纪了。

赵珵见着叶婉禾怀念过往的模样道:“想家了?”

叶婉禾淡声道:“殿下是奴婢的主子,殿下在的地方便是婢女的家。”

赵珵伸手抚摸着叶婉禾的脸道:“真乖。”

叶婉禾道:“奴婢去给您熬解酒汤……”

赵珵将手扣在了叶婉禾的腰肢处,吻上了叶婉禾的红唇道:“不必了,带些酒兴正好。”

叶婉禾敛下想家的思绪,将双手搭在了赵珵的脖颈上……

从入宫第一日,叶婉禾便知晓她只是奴婢,奴婢不能有自个儿的喜怒哀乐。

尤其是,太子最厌恶不听话之人,她只能乖巧听话,听话地做他见不得人的私宠……

7

北风呼啸,这一夜云缃叶听着外边烦人的风声,心中又有心事,都没有怎么熟睡。

待卯时未到天还黑着,云缃叶便就醒来了。

如今比不得在江南,没有长辈她可以睡到多晚就多晚,如今她得要去给婆母请安问早。

顾彦被怀中的人给闹醒,睁眸望着云缃叶,“怎这般早就起来了?”

云缃叶道:“得去给长公主请安。”

顾彦道:“不必了,我娘这个时候不一定会起来,你也用不着去给她请安。”

“给婆母请安乃是规矩。”云缃叶皱眉道,“你莫不是存了心看我闹笑话?”

顾彦这算是什么话?怎能不给婆母去请安呢?

顾彦无奈道:“罢了,你要去请安就去请安吧,我还需去趟宫中见陛下,就不随你同去了。”

云缃叶嗯了一声,便起身洗漱,她叫了睡在外间的润儿,没听到反应,她出去一瞧润儿不见踪影。

云缃叶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着润儿归来。

润儿端着一个空铜盆,对着云缃叶道:“小姐,我一早便去打洗漱的水了,问了好些人都不知何处打水……”

云缃叶看向了身后的顾彦。

顾彦道:“润儿,你只管照顾好你家小姐就是,这种伺候人的活计让兰意竹意这些丫鬟做便是。”

顾彦这声音一落,云缃叶见着昨日里那些气焰嚣张的丫鬟们,都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地端着水盆入内。

顾彦接过丫鬟递上来沾着热水的帕子,像是在江南一般,先递给云缃叶擦拭着她的脸庞。

云缃叶见着这一长串的丫鬟,伺候的洗漱甚是讲究,以盐刷牙之后,还用泡着花瓣的水漱口,这一切甚是繁琐仔细,她只觉得往日里她那些洗漱根本就算不得洗漱。

云缃叶梳妆之后,便带着小糯糯前去了长公主的宅院里。

云缃叶刚出门,就见着昨夜下了雪,难怪是吹了一夜的寒风,早间外边都有积雪了。

云缃叶转头看向了润儿道:“这雪地里你去找热水不易吧?”

润儿摇了摇头道:“姑娘,没什么的。”

云缃叶吩咐着润儿去将糯糯的披风取来,给女儿穿上披风之后,才去了长公主的院落里。

长公主所在的万花园是整个长公主府之中最大的院落,一入内,到处都是花草。

饶是冬日里,整个庭院之中也见有不少花儿开放,有一种长相肖似红色小灯笼的花儿,糯糯见到就移不开眼。

“灯笼笼。”

云缃叶随着凝香园之中的丫鬟进了屋内,就见长公主在书案前打着算盘。

长公主谢知萱见着云缃叶与小糯糯入内,忙放下了手中的算盘,朝着小糯糯招了招手道:“糯糯。”

小糯糯到了谢知萱的怀中,谢知萱摸了摸小糯糯头上所带着的毛茸茸的小帽,“糯糯怎么这么冷的天这么早就出门了?”

“娘亲。”云缃叶福身道,“我和糯糯来给您请安问早。”

谢知萱笑着看向云缃叶道:“清风苑之中如何?可有什么缺的?”

云缃叶摇头道:“一切都准备妥当,没有什么缺的……只是……”

谢知萱问道:“只是什么?”

云缃叶想了想清风苑之中竹意兰意那四个丫鬟,少不得是跟了顾彦多年的,也该算是公主府之中的老人了,她初来乍到也不好告状。

云缃叶只道:“娘,我平日里爱给糯糯做些吃食,我想在清风苑之中添一个灶头。”

这样,润儿就不必冰天雪地之中四处求人问热水在何处了。

谢知萱笑了笑道:“这不难,等会我找工匠去清风苑之中弄一处小灶。”

“多谢娘亲。”

谢知萱望向云缃叶道:“听闻你家中是开着一家绣坊的?你可会看账本?”

“会。”

谢知萱笑了笑道:“那正好,我将长安城之中的几个铺子日后都交于你来管账了。”

云缃叶未曾想一来婆母便让她管账,忙道:“娘亲,我刚来长安,对长安还不熟,怕是难以帮您管铺子的账本……”

谢知萱道:“也是,你初来乍到又是赶了两个月的水路,理当先好生休息几日,且也快要过年了,这到过年长安城之中可热闹了,待雪停之后,让彦儿带你们母女二人先好生在长安城之中玩一玩。等年后再管账也不迟。”

“是,娘亲。”

谢知萱见怀中的小孙女盯着她跟前的糕点,她便取了一块给了小孙女儿,见着小孙女儿吃着欢快,对着云缃叶道:“糯糯没用过早膳吗?”

云缃叶听到道:“是,我刚起就带着糯糯来给您请安了。”

谢知萱望向云缃叶笑了笑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但日后不必过来给我请安,咱们家中不需要这些虚礼,天寒地冻的,也累得糯糯与你受冻。”

云缃叶轻咬着唇应是后,又与长公主说了些话儿,便抱着小糯糯离开了万花园,

待回了清风苑。

云缃叶便找着竹意道:“竹意,这公主府之中的早膳何处去领?”

竹意道:“这已经是过了领早膳的时辰了,你要领早膳也得早说才是,这会儿我到哪里去给你变一顿早膳出来?”

云缃叶微蹙眉,只给了润儿三两银子,让她去府外买点吃的回来。

润儿应道:“是。”

云缃叶在润儿离去后,她便给女儿绣着布老虎玩偶,布老虎玩偶乃是小糯糯最为喜欢的。

云缃叶等了快大半个时辰,润儿才带着食盒归来,“这长安城之中可真是大,我差些就迷了路。”

云缃叶道:“润儿,辛苦你了。”

云缃叶拿出来尚属温热的馄饨喂给了小糯糯。

小糯糯吃着馄饨眉眼弯弯,显然很是满意,“好吃。”

云缃叶给小糯糯喂了馄饨之后,她才吃着一旁已经发坨的汤面,只想着等到小灶造起来了就好。

云缃叶刚用完膳后,已是巳时过半,就见顾彦从门外进来。

顾彦见着食盒内的碗道:“这不像是公主府之中的碗与食盒……”

云缃叶道:“公主府之中过了领早膳的时辰,这是润儿去府外买的。”

顾彦笑了笑道:“你是主子,何时想吃早膳,都可以吩咐厨房给你做,何必大费周章地去外边买些早膳?”

云缃叶轻咬唇,“我初来乍到怎么知晓你们公主府之中的规矩?你又瞒了我三……”

云缃叶深呼吸一口气,寻着表姐一事还要劳烦顾彦,且糯糯还在这里,云缃叶并不想与顾彦有所争执。

他昨日才告知自己他这尊贵无比的身份,却不教她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他的丫鬟还如此瞧不起自己,竹意只说了过了领早膳时辰,未曾说主子何时想吃都可以去领。

昨日里那些丫鬟又说什么休妻为妾,可见这些丫鬟也是打心底里瞧不起她的出身。

顾彦身为这些丫鬟的主子,他但凡不纵容那些丫鬟,那些丫鬟怎敢如此欺负他的夫人?

顾彦对着云缃叶道:“缃叶,你沐浴一番,等会带你进宫。”

“进宫?”云缃叶一愣。

8

顾彦道:“你不是想要找你表姐吗?我不知你表姐长什么模样,若是宫中主子给她改了名字要查找起来更是不易,不如带你进宫你亲自去找。”

云缃叶满是震惊地望着顾彦,“可是我……我还未曾学过宫中的规矩,怕冲撞了贵人。”

顾彦道:“无碍,陛下与娘娘都知晓你来自民间,自然不会强求你恪守那些宫中规矩,日后慢慢学就是,你先去沐浴吧,我让竹意梅意她们伺候你。”

一听到梅意竹意,云缃叶便皱眉道:“不必,我无需旁人伺候我沐浴,将热水备下,我一人就可以沐浴。”

顾彦道:“清风苑之中的浴池无需添加热水,有人专门烧着温水的,只添水进去便可。”

云缃叶理了衣裳前去了浴池,清风苑之中的浴池的确是宽敞得,足以容得下数人清洗。

待沐浴后,已是过了正午,用过午膳后,云缃叶哄睡了糯糯,嘱咐着润儿好生看着糯糯,才与顾彦前去了宫中。

马车上。

顾彦见着云缃叶的神情道:“只要你表姐在宫中,便一定能寻到的。”

云缃叶打开马车帘子,望着长安城之中街道两旁的热闹摊贩,不愿去理顾彦。

已是腊月里,这两边商贩卖着对联福字,年味十足。

顾彦见云缃叶的神情,不由问道:“你还生我气呢?”

云缃叶道:“我难道不该生你的气?三年同床共枕,你竟如此瞒我整整三年,你心中根本就从没有在乎过我。”

顾彦叹气道:“不与你说我的身份,是我真不觉得这身份有什么要紧,为了此事又何必生这么久的气?”

云缃叶深呼吸一口气,并没有再理会顾彦。

顾彦见着云缃叶越发气恼,也不知如何哄她了,毕竟自幼他就没哄过别的女人,只希望她见到表姐之后能心情愉悦些。

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就不得再入内了

云缃叶下了马车后,就随着顾彦进了巍峨的宫门,高高的城墙甚是彰显威严。

云缃叶随着顾彦的步伐进了东宫之中。

东宫书房烧着地龙,甚是暖和。

云缃叶随着顾彦一起行礼道:“参见殿下。”

“你们二人入座吧,来人,沏茶。”赵珵望向顾彦轻笑道:“你今儿个带着弟妹前来有何事?”

顾彦道:“殿下,缃叶有一个表姐在宫中当宫女,到正月里就满二十五了,我想求您帮个忙,让她表姐在年前就可出宫。”

赵珵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就当做是孤给弟妹的见面礼了,弟妹的表姐在哪个宫里当差?等会孤与母后去说一声,放你表姐出宫。”

云缃叶回复道:“我也不知她在哪个宫里当差,她进宫后就只有同一年进宫时给家中写信报了个平安,后来就杳无音信了。”

宫女们从茶房里出来,给顾彦沏茶。

云缃叶抬眸看向了给太子殿下沏茶的宫女,她细细打量着宫女的脸庞,与宫女眼下那颗红色的泪痣。

已然过去十三年,云缃叶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跟前的叶婉禾。

“禾姐姐!”

叶婉禾听着熟悉的称呼,她便双手放下茶盏,望向云缃叶,不知为何跟前的女子会喊她禾姐姐,又碍于身份只看向赵珵。

顾彦望向了云缃叶,“叶姑姑是你表姐?”

云缃叶起身走到了叶婉禾跟前,她双手握住了叶婉禾的手道:“禾姐姐,是我,缃叶。”

“云大妹妹。”

叶婉禾细细打量着跟前云缃叶的容貌,眼中含着泪水,她知晓东宫不是落泪的地方,她努力不让泪珠落下。

云缃叶轻笑着对赵珵道:“殿下,真是巧了,给您沏茶的宫女便是我表姐叶婉禾。”

叶婉禾不解地看着跟前的云缃叶,不知为何云缃叶会从江南前来东宫?

赵珵闻言望了一眼叶婉禾,神色淡然道:“那还真巧,你们姐妹也是多年未见了,想必有不少话要说,就去隔壁说说话,正好孤也有事要与顾彦相商。”

云缃叶满是感激道:“多谢殿下。”

叶婉禾福身带着云缃叶去了一旁的茶房之中,茶房之中满是宫女,不好谈话。

叶婉禾只得带着云缃叶去了东宫太子寝殿之中,此处倒也无人敢来此处偷听她们二人的谈话。

云缃叶入了殿内,十分欣喜道:“禾姐姐,我本来以为要废一番周章才能寻到你,不曾想刚进东宫内就找着你了。”

叶婉禾在寝殿之中,熬着炉子里的药道:“云妹妹,你怎么进的宫中来的?你怎会认识宁王世子的?”

“宁王世子顾彦乃是我的夫君。”

叶婉禾略带诧异道:“你夫君?顾彦怎会是你的夫君?”

云缃叶点头道:“三年前,顾彦救我于水中,他受了凉,反倒是落得个重病,术士说让我给他冲喜,便就成了亲。”

叶婉禾打开盖子,查看着药罐里边的药汤,轻叹一口气,担忧地望向云缃叶:“没曾想顾彦的夫人竟会是你。”

云缃叶望向叶婉禾道:“禾姐姐,听你这话中的意思是顾彦嫁不得吗?”

表姐知晓自个儿嫁给了顾彦,好似并不觉得开心,还有对她的忧虑。

叶婉禾道:“你可知当初顾彦为何前去江南的?”

云缃叶:“听顾彦说是因为殿下派他去查茶税之事?”

叶婉禾一笑:“此乃其中一个缘由,还有一个缘由便是当年闹得很大的五家贵女争一夫,顾彦是去江南躲清净去的。”

叶婉禾将药给倒在了碗中,吹凉着药喝着。

云缃叶见叶婉禾停顿,忙问道:“五女争一夫?禾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婉禾道:“咱们这位宁王世子自幼就是继承了他爹娘的那般绝世美貌,是以三年前,他方满十八岁,就引得长安贵女们芳心暗许,长安城之中赫赫有名的五位贵女都托人到长公主府中给宁王世子提亲……”

叶婉禾缓缓道:“这五位贵女分别是林右相家中的嫡长女,长安城之中有名的才女林薄蓝,卫国公的嫡长女卫姩,傅帝师家中的长孙女傅安然,楚王府之中的南安郡主,还有便是镇北侯府的千金徐梦琪……”

云缃叶光听叶婉禾说这些贵女的身份,便都觉得尊贵无比。

起码她这种市井里长大的民女与这些贵女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婉禾将苦药尽数喝下后又道:“楚王妃与长公主乃是至交好友,卫国公与宁王又是表兄弟,镇北侯也是与宁王乃是至交好友,林相爷与傅帝师都对宁王世子有师恩之情……

这五家千金齐托上门来说亲事,长公主与宁王选谁拒绝谁都不好,索性让宁王世子借着去江南办理茶监贪腐之案为借口,躲几年清净的。”

云缃叶低声道:“原来如此。”

叶婉禾道:“可是这三年,这五位千金还是依旧没有定亲,都等着宁王世子回长安呢,此中年纪最大的傅帝师家中的长孙女,傅安然今年已是十九,年纪最小的卫姩也快年满十八了。”

云缃叶咬唇道:“她们还一直等着顾彦?难道她们不知道顾彦已经娶妻了吗?”

9

叶婉禾道:“宁王世子成亲之事所知人并不多,至于那几位千金是否知晓宁王世子已然成亲,此事我倒也不知。”

云缃叶想起昨日里那四个丫鬟所说的,世子不过是因为冲喜娶了她而已,必定会休了她,另娶高门女儿为妻,原来真不是她们胡说。

方才表姐口中那五个贵女,各个都是出身天潢贵胄,与顾彦门当户对又是亲近得很。

云缃叶心中隐隐作痛,三年的夫妻情分,原来都只是笑话。

“禾姐姐,这是你在宫中的住处吗?真不愧是皇宫,宫女都可以住这般奢华的屋子。”

叶婉禾轻笑道:“此乃是殿下的寝宫,宫女哪里配住得这么好的住处?”

云缃叶略惊:“既然是殿下的寝殿,你怎在殿下的寝宫之中熬药喝呢?”

叶婉禾一笑道:“我乃是殿下身边的大宫女,需时刻随在殿下边上,夜里也要给殿下守夜,是以没有别的住处,幸得殿下宽宥,让我在此处熬药。”

云缃叶望向叶婉禾,道:“姐姐,你患病了?”

叶婉禾稍愣,遮掩下眼底的情绪,朝着云缃叶无奈一笑道:“没什么病,调养身子的药物罢了。”

云缃叶轻笑道,“殿下对你挺好的,我方才已经求了殿下,殿下已经应许可以让你提前出宫,家中舅舅舅母都等着您回去团圆呢。”

叶婉禾忙问道:“我爹娘可还好?还有我阿弟妹妹们?”

云缃叶道:“一切都好,只是你一直没往家中写信,他们甚是担忧你,给你寄的信也一直都没有回信。”

叶婉禾叹气道:“宫中往宫外通信实在是不易,没个三五十两银子是没法寄信的,后来到了东宫里边,宫规森严,更是无法通信。

东宫书房内。

顾彦望向赵珵道:“未曾想,叶姑姑竟然就是云缃叶的亲表姐,多谢殿下愿意放叶姑姑离宫。”

赵珵端起,茶盏看向顾彦道:“孤没打算放婉禾离开宫中。”

顾彦:“你方才还答应了云缃叶,准许她表姐可提前离宫的,君无戏言……”

赵珵缓缓道:“孤还不是君。”

顾彦看着赵珵一本正经地耍无赖道:“殿下……您不愿放叶姑姑走?莫非你想要立她为侧妃?”

顾彦倒是无数不多得知赵珵与东宫大宫女叶姑姑之间情事之人。

赵珵如今已是年满二十三岁,早在五年前,他十八岁时就定下了太子妃傅倩然。

可是还傅倩然福薄,十六岁定下太子妃后未过多久,娘亲去世,守孝三年后,为她小姨的继母去世,如今还有一年孝期。

太子妃未曾入东宫,赵珵也未曾在东宫之中添些侧妃良娣,身边唯有的女子便是叶姑姑。

赵珵道:“孤也并不打算立侧妃,婉禾这年纪了,出宫的日子未必会比在宫中好过,她留在东宫乃是东宫掌事大宫女……”

顾彦道:“她家爹娘我见过几回,如今在永兴城之中做点布匹生意,家中也属富裕,她回去日子未必不会好过。”

赵珵缓缓道:“孤不会放她离去的。”

顾彦道:“你若真要留下叶姑姑,多少也得给她一个名分,就算不是侧妃,也给个良娣的身份,你只让她留在宫中为宫女,我都不知如何与缃叶说……”

赵珵道:“东宫之中的大宫女,又何曾亏待了她?比起让她在东宫后院里做一个良娣,倒不如还是做孤身边的大宫女,哪怕日后太子妃进了东宫,照样也都苛待不了婉禾。”

顾彦略蹙眉,这话他都不知如何与云缃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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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寝殿之中。

云缃叶与叶婉禾聊着在江南的事情。

叶婉禾听到云缃叶父母去世,她红了眼眶道:“姑姑姑父命薄,你也是个可怜的,当时一定很难捱吧?”

云缃叶淡声道:“好在舅舅舅母还有表兄帮衬我良多,再难捱的日子也过来了,霜白前年的时候也嫁了人,她孩儿也都满一岁了。”

叶婉禾不禁感慨道:“霜妹妹都嫁人了?我走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小孩子呢。”

云缃叶笑着道:“你这次回江南,便能与家人团聚了。”

叶婉禾望向门外,心中也有了期许。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外边有宫女来传话宁王世子要回去了,叶婉禾才知与云缃叶聊得太多了。

叶婉禾对着云缃叶道:“外边都到黄昏了,你快些回去吧。”

云缃叶握着叶婉禾的手道:“姐姐,你随我一起走,方才殿下都答应我了,你可以提前离开宫中的,我们一起回江南……”

叶婉禾笑了笑道:“你说什么傻话呢?怎么就一起回江南了,你可是顾彦的夫人,还回江南呢?”

云缃叶略叹一声道:“也是。”

叶婉禾轻笑道:“你快些回去吧,我就算要出宫也得先收拾下行囊,等我出宫了便来长公主府中找你。”

云缃叶道:“那姐姐,我等着你出宫。”

云缃叶离开了太子寝宫,就在宫门外见着顾彦。

顾彦望向云缃叶眼中有些愧疚,“走吧,回去了。”

云缃叶抬眸看向顾彦,顾彦这厮长得的确是极为俊美。

三年前,家中父母已亡故,她立了女户,本都想好今生不嫁了的,却还是嫁给了顾彦。

一来是为了救命之恩,二来便是因为他的长得实在是俊美无双。

也难怪表姐会说那些贵女都对顾彦许了芳心。

上了马车之后,云缃叶对顾彦道:“这还是真是巧得很,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寻到我表姐。来长安也不尽是坏事,起码见到了表姐,能让表姐年前出宫。”

顾彦道:“叶姑姑也就是你表姐乃是东宫的掌事大宫女,乃是一品女官,日后倘若太子登基之后,她便是御前大宫女,是以不能年满二十五出宫了。”

云缃叶恼道:“可是方才殿下已经答应我了,会让表姐在年前离开宫中的,殿下他岂能说话不算数?”

顾彦伸手捂住了云缃叶的嘴道:“嘘,可不能对殿下不敬。”

云缃叶眨眼眸望向了顾彦,“可是是殿下无信在前。”

顾彦缓缓道:“先前殿下不知你表姐乃是他的大宫女,东宫掌事姑姑不是一般宫女,也没有年满二十五就离宫的规矩。”

云缃叶道:“你不能求求殿下吗?”

顾彦道:“我求了殿下,但东宫掌事姑姑乃是殿下亲信,不能轻易离了宫中,你表姐在宫中有权有势乃是殿下身边的亲信红人,留在东宫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云缃叶微蹙眉,哪里不会难过,到底是为人奴仆的。

云缃叶看向顾彦道:“就真的没法子让我表姐出宫了吗?”

顾彦摇头,“缃叶,那是东宫。”

“可你不也是殿下的表弟吗?殿下有这么多的奴婢宫女,为何非要我姐姐不可呢?”云缃叶焦急道,“顾彦,你帮忙让姐姐离开东宫,可好?”

云缃叶想起还在永兴城之中等着表姐归家的舅舅舅母,只能先隐忍下对顾彦的怒意,低声下气地恳求。

来了长安城之后,竟是处处都不顺。

本以为幸运的不用找就见到了表姐,却不知竟是如此噩耗。

顾彦叹了一口气道:“缃叶,我没法帮叶姑姑离开东宫。”

--

太子寝宫内。

叶婉禾将避孕药药渣放入纱布之中,等药渣干了之后,她会将药渣磨成粉撒在东宫花园之中,倒也无人能发现她在吃避子药。

吱吖。

房门被人推开。

叶婉禾见着赵珵入内,便行礼道:“殿下。”

赵珵看向叶婉禾发红的眼眶道:“见着家人乃是开心之事,怎得还哭了呢?”

叶婉禾忙用手背擦拭着眼泪,跪下道:“奴婢不该在宫中落泪,实乃是……实乃是听闻表妹所言家中姑姑姑父英年早逝悲从心起罢了,幼时姑姑带我极好。”

赵珵伸手扶起叶婉禾,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眼底闪过一丝怜悯:“等会给你爹娘写一封信,报个平安,再与他们说一声,你年过二十五之后,依旧会留在宫里不会出宫。”

叶婉禾惊道:“殿下!”

“怎么?”赵珵语气淡淡。

叶婉禾也知自己失态了,她忙低垂下头,又跪在地上道:“殿下,奴婢,奴婢……”

想要出宫四字徘徊在叶婉禾的嘴边,她却是不知如何说出口,也是不敢说出口。

跟前的太子殿下表面温和,实则最是冷漠无情。

“奴婢领命。”

叶婉禾磕首,缓缓闭上眼睛,尽量不让眼中泪水落下。

10

云缃叶在马车上听得顾彦说无法帮表姐离宫后,便紧蹙着眉头不想要去理会顾彦。

待回到清风苑之中,云缃叶害怕女儿见不到自个儿要哭,忙不迭进了屋中,却没有见到糯糯。

云缃叶一时半会儿便着急起来:“糯糯,糯糯……”

顾彦随着云缃叶入内道:“糯糯不见了吗?”

云缃叶点头道:“不见糯糯与润儿的下落,糯糯……”

顾彦找来了其他的丫鬟一问,才知是午后小静茹来找糯糯玩,糯糯不见爹娘哭得厉害,哭闹着要娘亲,小静茹就带着小糯糯去寻娘亲去了。

云缃叶忙不迭往万花园之中而去。

还没有到万花园,云缃叶便听到了糯糯的哭声。

“糯糯乖,不哭,祖母在。”

小静茹奶声奶气道:“你不是要娘亲吗?这就是娘亲呀,不要哭了,好小孩是不哭的,我们一起玩吧。”

糯糯在长公主的怀中哭得越发伤心,“娘亲,娘亲。”

云缃叶忙进了万花园,给长公主鞠躬道:“婆母。”

谢知萱见着云缃叶归来,忙将怀中呜咽的小糯糯递给了云缃叶,“糯糯今日可是哭惨了,问了润儿,糯糯身边是没有奶娘吗?”

云缃叶低声答道:“回娘亲,糯糯她是有奶娘的,只是她奶娘是永兴城人不会官话,家中还有两个孩子,她不愿离开永兴城……”

云缃叶说罢,便柔声安慰着怀中的小糯糯:“糯糯乖,对不起,娘亲见到你表姨母就与她多聊了一会儿,日后定不会将你一人放在家中这么久了。”

小糯糯扑在了云缃叶的怀中,可怜委屈至极。

顾彦走到了小糯糯边上,伸手替小糯糯擦去眼泪,也是心疼得很,“爹爹抱。”

小糯糯伸手到了顾彦的怀中。

谢知萱道:“正巧这会儿静茹也大了,她身边也用不着三个奶娘了,曹奶娘,日后你就给大小姐去做奶娘。”

小静茹身边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妇人出来福身行礼道:“是,长公主殿下。”

小静茹看着在顾彦怀中不哭了的小糯糯,道:“糯糯,我们去玩吧!”

小糯糯见着爹娘也不再哭泣,眨巴了眼镜看向顾彦,顾彦明白了小糯糯的意思,放下了手中的小糯糯,让糯糯随着小静茹去玩。

糯糯在江南却是也没有玩伴,她这会儿见到比自个儿稍大一些的小静茹,自然也是爱和她玩的。

谢知萱望向云缃叶道:“听闻你们方才进宫去了?”

云缃叶点头道:“是,我有一个表姐在宫中做宫女,本是想要进宫去求殿下开恩,让我快年满二十五岁的表姐得以年前出宫。”

谢知萱笑了笑道:“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顾彦忙道:“娘,缃叶的表姐乃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宫女叶姑姑,颇受太子殿下信赖,太子殿下说他舍不得得力的宫女离宫。”

谢知萱道:“东宫之中难不成还缺这么一个大宫女吗?缃叶的表姐亦是你的表姐,此事我去与皇后娘娘说一声的,人家姑娘家已经到了二十五的年纪,也该放出宫了。”

云缃叶一听谢知萱这么说,连忙下跪磕首道:“多谢婆母。”

顾彦他说无计可施,可是婆母却说此事不难。

确实也是,偌大的一个宫廷,太子殿下身边又怎会去缺一个贴身的大宫女呢?

可见顾彦,确确实实毫不在乎他的发妻,三年的恩爱夫妻,只是一场笑话。

谢知萱忙扶着云缃叶起身道:“快起来,只是这几日我事务繁忙得很,几家铺子的总账要查,尤其是你夏莲姨母随着夫君外任后,如今琳琅酒楼的账可谓是糊涂得很,唉,这几日我怕是无空进宫了的,得过几日再说。”

云缃叶福身道:“婆母,不急的,您忙您的事情就行。”

一到年节,谢知萱确确实实是忙得不行,过段时日就要过年,公主府之中也都是事情。

好在还有女儿静玉帮衬。

谢知萱望向了儿媳云缃叶,她一开始得知儿子娶了商户女子,倒也没有觉得她身份低微,只是觉得终于能有人来为她分担些事务了。

“缃叶……你家中是开绣坊的,是吧?”

云缃叶点头道:“是。”

谢知萱淡淡一笑,“想来绣坊与酒楼也差不离多少,我想着你年前就先去管着琳琅酒楼练练手……”

顾彦在一旁皱眉道:“娘!”

谢知萱握着云缃叶的手道:“娘亲相信你,你只管去历练,这酒楼是顾彦外祖母留下来,自家产业,亏本与否都无碍,多多少少是要留个念想。”

云缃叶应道:“是。”

谢知萱手指放在云缃叶的手腕上,缓缓道:“气大伤身,你肝气郁结无法疏通,迟早会伤及身体,可是彦儿惹你生气了?”

云缃叶看着谢知萱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惊奇道:“公主殿下,您会把脉?”

谢知萱淡笑道:“嗯,我自幼就习医,你这脉象紧如绷弦,长久下去对身体总有害处,若是顾彦惹你生气,你只管发泄便是,女子最忌讳生气。”

云缃叶看着跟前的谢知萱,虽是婆母,可她瞧着就像是一个贴心温柔的大姐姐一般,云缃叶不由地红了眼眶。

只是,云缃叶也明白,再好的婆母,终究还是会帮自个儿的儿子……

云缃叶道:“顾彦没有惹我生气,只是初来长安,见着的都是贵人,难免紧张。”

谢知萱轻轻一笑,“贵人难道还会吃人不成?你不必紧张,都是一家人。”

“是。”

云缃叶应道:“婆母,糯糯有些胆小,我见着静茹好似带着糯糯离去了……”

谢知萱道:“你去看着糯糯与静茹吧,顾彦,你留下,娘有事与你说。”

云缃叶福身就去追赶者小静茹与糯糯,小静茹牵着糯糯的手,口中喃喃着要带着糯糯去找祖母。

云缃叶倒也不敢不顺着小静茹的意,只得随着小静茹去找顾彦的祖母。

万花园内,谢知萱看向顾彦道:“你惹缃叶生气了?”

顾彦低声道:“嗯。”

谢知萱蹙眉道:“人家缃叶乃是一届孤女,你为何要惹她生气的?”

顾彦道:“也非是孩儿的本意,就是先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告诉她我是长公主之子,她与我成亲三年都以为我家中是开药坊的,昨日快到长安,她才知晓我的身份。”

谢知萱深呼吸一口气,恼道:“你啊你!这般要紧事情,你怎能等她到了长安再说?也难怪她气结于心,你这不是丝毫没有考虑她的处境吗?”

顾彦微皱眉。

谢知萱道:“我知晓你娶她之时,你重病难愈,娶她未必是你的本意,但是彦儿,作为男子得有担当,她既是你的妻子又为你生下糯糯,你需得好好善待她,倘若你敢欺负她,那我绝不饶你!”

顾彦道:“嗯。”

--

长公主府中,慈安堂之中。

卫姩正在伺候着顾夫人用晚膳。

卫姩的祖父与顾彦的祖母乃是亲兄妹,顾彦的祖母顾夫人便是她的姑祖母

顾夫人对着一旁的卫姩道:“姩儿,你也坐下用膳吧,你对彦儿的心思姑祖母也知晓,你先前一直不信彦儿真的取了一个小商户女为妻,如今你也看到缃叶了。

也该相信彦儿真的娶妻了,也该回去卫国公府好好给你自个儿寻门亲事了,你到底是个女儿家,婚事不宜久拖。”

卫姩低声道:“姑祖母,可是那云缃叶就是一个小门小户女,她又如何做得了彦表哥的世子妃?此等小门小户女,出去也惹人笑话。

云缃叶当初与彦表哥成亲只是因为冲喜罢了,三书六礼都没有,其实顾家不认她这个儿媳也未不可……”

顾夫人变了脸色道:“不认云缃叶为顾家儿媳?”

卫姩道:“是啊,云缃叶比彦表哥要大三岁,又是如此小家子气平平无奇的容貌,在长安城勉勉强强才能称得上一个美人,出身气质皆是一股市井气,哪配做顾家儿媳?索性云缃叶与表兄没有行过正礼也没有在顾家祠堂拜过天地,不如让云缃叶为妾……”

跟着静茹与糯糯到了屋外的云缃叶,听得里面的话语,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11

跟随在静茹身边的两个奶娘,也同样听到了里面让云缃叶为妻的话语,皆抬眸看了一眼云缃叶。

云缃叶停住了步伐,她还在想为何表姐口中的五位贵女出身如此珍贵,想必也是知晓顾彦已有妻女,却依旧不愿定亲要等着顾彦。

这会儿云缃叶明白了,原来在卫姩心中,自己与顾彦都算不上是正经夫妻。

确实也是,她与顾彦的婚事仓促。

成亲那日里顾彦还患有着重病,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三书六礼全都没有,更是连拜天地都是匆匆忙忙的。

眼见着静茹已经掀开门帘要进去了,云缃叶也只得当做没有听到里面的言语,随着静茹而进去。

屋内,顾夫人脸色很是难看,见着小孙女进来倒是喜笑颜开,“乖乖,过来祖母抱。”

静茹扑进了顾夫人的怀中。

顾夫人见着进来的云缃叶与糯糯道:“哟,糯糯这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挂着泪珠呢。”

云缃叶道:“祖母,方才我与顾彦进宫,糯糯睡醒后不见爹娘,是以哭了。”

顾夫人笑着也招呼着糯糯到了她的怀中,“糯糯长得好生水灵乖巧,只是看着有些怕生?”

云缃叶道:“嗯,糯糯在永兴城没多少玩伴,也不常出府门,就有些怕生。”

顾夫人笑着道:“到了长安倒是可以和她小姑姑一起玩了。”

云缃叶见着顾夫人边上的卫姩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云缃叶倒也不怵。

云缃叶再是恼顾彦不将自个儿放在心上,却也觉得顾彦与长公主府是做不出来贬妻为妾之事的。

毕竟长公主都将顾彦外祖母留下来的酒楼交于自个儿去管,且今日一早,长公主还还说过要把公主府之中的铺子都交于她管……

何况,倘若顾彦真要将她贬妻为妾,那她就带着糯糯回江南去便是。

这三年与顾彦夫妻一场,权当是报了当年顾彦从湖中将自己救起来之恩。

顾夫人见着乖巧的糯糯倒更为喜欢,便拿了一旁的一块芝麻酥递给了糯糯,糯糯随之看向了云缃叶。

云缃叶对着糯糯点头道:“吃吧。”

顾夫人摸了摸糯糯的头发:“好生懂事的孩子,缃叶,你把糯糯教的很好。”

云缃叶看了一眼卫姩道:“还是夫君教导得好,糯糯都是由夫君管教的。”

云缃叶甚少叫顾彦为夫君,在外也不称其为夫君,在这位盼着她被休为妾的表小姐跟前,云缃叶是故意称着夫君的。

果真方才眼神之中对自己满是轻蔑的卫姩,听到夫君二字,染上了一层恨意。

天色渐暗,云缃叶便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万花园之中用膳。

万花园前院的膳厅之中,已是摆放着一桌子的好菜。

云缃叶入内时,便就给上首的宁王与长公主行礼道:“公爹,婆母。”

云缃叶见着公爹的神色很差,她便放下了怀中的糯糯,打算站着伺候长公主用膳。

谢知萱笑着道:“我们家中没有如此苛待儿媳的规矩,你也坐下用膳吧。”

云缃叶便随之坐在了顾彦边上,她见着顾彦的神色也不是太好,不知是不是挨训了。

一顿饭,云缃叶吃的实在是索然无味,待顾彦起身时,云缃叶才松了一口气。

顾彦抱着糯糯回去清风苑的路上,云缃叶打量了下顾彦的脸色,“你爹爹训斥你了?方才在用膳时,我见着你们二人的脸色都不好?”

顾彦道:“我爹不喜欢我多去烦扰我娘,且他也不满我找了一个……”

顾彦话语停住。

云缃叶看向了顾彦,“你怎么不说下去了?你爹是不是不满你找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城商户女为他的儿媳?”

顾彦道:“不是……”

云缃叶道:“左右你我没有三书六礼,不算正经夫妻,就算是正经夫妻也可和离,你若真是后悔拒绝了那什么卫国公府表妹做你的夫人……你大可与我和离再去娶她。”

顾彦皱眉道:“你又提和离?这短短两日,你提了多少次和离了?还有卫国公府表妹乃是未嫁之身,你不可胡说八道,这有损人家姑娘的名声。”

云缃叶哼了一声,卫姩心思都如此堂而皇之了,她丝毫不掩饰对顾夫人说着要让自己为妾,顾彦竟还帮着表妹说话。

云缃叶道:“顾彦,你这么在乎卫表妹的名声,那你就休了我,左右你家中有的是人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夫人。”

顾彦皱眉道:“缃叶,你误会了,我爹并不是嫌弃你的出身,他本想着我娶妻之后,我的夫人能接管下公主府的内务人情往来,还有家中大大小小的铺子,让我娘亲可以轻松些。

但是你从未管过府中内务,还有长安城之中大大小小的铺子你怕也是吃不消管,为此他才恼我选了一个不能为娘亲分忧的夫人。”

云缃叶皱眉道:“你怎知我吃不消管内务与这些铺子的?你口口声声没有看不起我的出身,但最为看不起我的人还是你!”

“娘亲……爹爹……”

在顾彦怀中的糯糯见着爹娘又吵起来,圆溜溜的眼睛之中满是慌张。

云缃叶深呼吸一口气,从顾彦怀中接过糯糯,“没事,没事,娘亲不与爹爹吵架。”

云缃叶回到了清风苑里面,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彦,便将房门给阖上,将顾彦给关出门外。

顾彦在门口见着重重阖上的房门蹙眉。

门口的竹意道:“世子,这云氏也忒不知晓规矩了,她怎敢对您……”

顾彦阴恻恻地看了一眼竹意:“都下去。”

屋内。

云缃叶逗弄着糯糯开心,全然不去管敲门的顾彦。

润儿在一旁道:“姑娘,您这么对姑爷,姑爷怕是真的要恼……”

云缃叶道:“他恼就恼吧,是他先行欺瞒于我,不愿意好好过日子的,我还怕他恼我吗?

我十四岁丧母,十五岁丧父,一力承担起绣坊,抚养妹妹长大,什么困境我没有遇到过?

大不了就是他赶我出府,一拍两散。”

“娘亲……”

云缃叶听着小糯糯的声音,心疼的摸了摸小糯糯的脸,她之所以还忍让着都是为了糯糯。

夜深时,云缃叶都没让润儿去外边打水洗漱,直接抱着糯糯进了床帐内歇息,也不去管顾彦。

云缃叶正要入睡时,她听到窗户口有动静,不一会儿她的锦被被人掀开,她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中。

云缃叶气恼的推开顾彦起身道:“高高在上的宁王世子,还做起了梁上君子从窗户之中翻入?”

顾彦道:“这本就是我的宅邸。”

云缃叶道:“好,这是你的宅邸,不是我的,那我离去便是。”

顾彦皱眉握住了云缃叶的手腕:“你闹够了吗?”

“我闹?”

云缃叶便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顾彦的脸上。

从未挨过打的顾彦不敢置信地看着跟前的云缃叶,“你?!”

云缃叶摸着自个儿的手心,“真疼。”

虽疼,但确确实实也是真解气。

12

顾彦活了二十一年,还是头一回挨了这么一个巴掌,从小就是连他爹娘都舍不得打他一下。

顾彦见着云缃叶还喊着手疼,恼道:“这两日我也算是对你低声下气了,我知晓你恼我,今日就筹谋着带你进宫去寻你表姐,可你倒好,越发得无理取闹。”

云缃叶道:“顾彦,是我欺瞒了三年我的身份吗?还是我有表兄表弟在背后说你不配做我的夫君,只配做我的男宠面首?”

顾彦紧皱着眉头,“云缃叶!你胡说些什么?什么男宠面首?这是正经人该说的话吗?”

云缃叶见着床上的糯糯有醒转的迹象,忙过去,轻轻地拍着糯糯,语调温柔道:“乖,好好睡觉。”

云缃叶转而便是厉眸看向顾彦,冷声道:“你若真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不待见我,就给我写下一封休书了事,左右当初你也是因为要我冲喜不得不娶我。

而我也是念在你的救命之恩,才不得不嫁给你冲喜。”

顾彦听着云缃叶之语,紧皱着眉头,“你是为了救命之恩不得不嫁给我?”

云缃叶道:“对,我早已立了女户,本还起誓今生不嫁,若非你于有救命之恩,我迫不得已给你冲喜,否则我是绝不会嫁给你的。”

顾彦眼眸微眯,红了眼眶,三年夫妻,他才知晓云缃叶竟是迫不得已嫁他!

“就算你是迫不得己才嫁给我,你如今也是我的夫人。”

顾彦声音冰冷至极,说罢便伸手拉着云缃叶的手腕到了外屋里而去,到了外屋小榻上,便低头吻住了云缃叶的红唇,狠狠地咬着她的唇角。

顾彦好久才放开了云缃叶。

云缃叶见着顾彦眼中的气恼道:“你也知晓生气啊。”

云缃叶望着顾彦道:“顾彦你又生什么气?你难道不也是因为我给你冲喜,所以不得不娶我的吗?你但凡是真将我当做过你的夫人,你就不会将我立于今日的处境。”

“你明知你家中产业甚多,你娘平日里忙于庶务需要一个通情达理八面玲珑的的儿媳掌家,这三年你从未想过教我成公主府的儿媳。

在你眼中,我也不过是你一个不得不娶的夫人罢了,在你心中我不过也就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顾彦紧皱着眉头道:“这两日你闹也闹够了,巴掌我也挨了,你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云缃叶只觉得好笑,他心中从未将自己当做过他的真正的夫人。

瞒着自己身份不说,顾彦明知他表妹对他有意,却还让他表妹寄居于顾府。

因自己说了一句卫家姑娘,他就痛斥自己有辱卫表妹女儿家颜面,这些是一个巴掌能抵消得了的吗?

顾彦再是低头吻了吻云缃叶的唇角,“糯糯也已经两岁了,是时候再给糯糯添弟弟妹妹了。”

云缃叶又是给了顾彦一个巴掌,她都知晓顾彦心中无自己,这长安城的日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怎么可能再与他生一个孩子出来?

顾彦另一侧脸又挨了一巴掌,满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云缃叶:“你有完没完?”

云缃叶道:“堂堂宁王世子,有的是人愿意给你生儿子,不说别人,就是卫姩头一个愿意来给你生,还有你房中的那几个兰意竹意姑娘怕是也巴不得给你多生几个儿子。”

顾彦伸手捂住了云缃叶的红唇,“云缃叶!你当长安城是你那永兴城江南小镇子上吗?卫表妹清清白白女儿家的名声,你何故一次次地去毁她?你若是气我闹我打我骂我便是,与别的女子有何干系?”

“兰意竹意伺候我多年,这几年我不在长安城,她们依旧将我的住处库房打理得井井有条,你即便是吃醋也不能乱吃……”

云缃叶双手抓紧了顾彦的手,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背,直到唇间弥漫着血腥味才放开了顾彦。

顾彦惊诧看着跟前的云缃叶。

他与云缃叶初识是在二月里,那时候他与朋友泛舟湖上,见着对面小船上两个女子,本是不该多看的,但是见着两姐妹游水嬉笑,说着江南那边的吴侬越语,不由就多看两眼。

谁知恰巧遇到云缃叶跌入湖中,云缃叶本是会水的,只是那日里所穿的衣裳缠住了,她不得游水,眼见要丧命溺水。

顾彦来不及顾及男女大防跳入湖中救她,救起她来才知晓她是永兴城方桥镇上远近闻名的五色绣坊坊主。

十五岁没了爹娘自理女户,温婉大方,方桥镇这边若有人家嫁女儿娶新媳都会来找云缃叶绣衣裳。

顾彦后头因为落入二月倒春寒的冷水里,重病不起,久治不愈。

他娘亲就是大夫,他本是不信什么牛鼻子老道江湖术士所说什么冲喜病愈的事情。

只是当时湘王舅舅与自个儿姨母都担忧得很,他昏昏沉沉时候也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顾彦想着他于水中将云缃叶救起,她日后必定也嫁不了旁人了。

成亲后的云缃叶依旧甚是温柔,替他熬药喂药,对自个儿细心照料。

有了孩儿后的云缃叶更是一个好夫人,这三年不说夫妻恩爱,也算是日子幸福美满。

可这才刚回长安两日,她竟然一改往日里的温柔大方,直接狠狠甩了自个儿两个耳光?

竟还像是稚童一般,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背。

云缃叶放开了顾彦的手,通红着眼睛,含着眼泪去收拾着行李。

顾彦上前握住了云缃叶的手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你咬我打我?反倒是你哭了?”

云缃叶用着手背抹着眼泪,甩开了顾彦的手腕,继续收拾着她的行囊。

顾彦只觉得头疼,将云缃叶再一次地拉入了怀中道:“缃叶,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这两日为何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呢?”

云缃叶道:“顾彦,卫姩对你到底存有什么心思,我就不信你不知晓!昨日里她叫你一声表兄,却叫我一声云姑娘,你没听见吗?我就配不上她一声表嫂。”

顾彦无奈道:“你也太小性子了,一声表嫂而已,我明日就让卫姩叫你一声表嫂。”

云缃叶道:“是,我小性子,你写下和离……”

顾彦听得和离两字着实是心烦,吻住了云缃叶的红唇,堵住了她后边的话语……

拉着她再去了外院,一脚将内屋的门给阖上……

外边朔风呼啸,窗户偶尔吱吖作响,窗外的树影摇曳。

在外屋小榻上,云缃叶想要推开顾彦,却因力量悬殊,不得不败下阵来。

况且内屋里还睡着糯糯,云缃叶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生怕把糯糯给吵醒。

听着顾彦的声音在自个儿耳畔处响起:“日后还说不说和离了?”

云缃叶气恼至极,恨着男女之间的体力差距,便闭上眼睛装累得晕睡了过去,装睡时候,云缃叶能感受到顾彦在给自个儿洗漱,装着装着便也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顾彦回长安前,便得了监察御史之职位,今日也是头一日去上朝且去衙门里报道。

顾彦刚出门时,就遇到了在正门外等着他的爹娘。

老远,顾彦就听到了他爹吃醋的声音。

“这些年从未见你早起送我去上过早朝,顾彦上早朝,你倒是再忙都乐得早起来送他,也不嫌冷。”

谢知萱淡笑着道:“毕竟彦儿是第一日上早朝,日后也就不送了,彦儿来了,你可不要乱吃醋了,也不怕被儿子笑话。”

“爹,娘亲。”

顾彦走到大门处行礼。

冬日卯时天还黑着,待顾彦走近,谢知萱与顾凌二人才在灯笼光照下看清了儿子的脸。

顾彦双颊上红肿的手指印甚是対称,这打巴掌之人的力道想来不浅。

顾凌笑了一声道:“你那夫人看着唯唯诺诺挺柔弱胆小的,没想到却是一个武功高手。”

顾彦不明白自家爹爹的话语道:“嗯?”

13

谢知萱望着自家儿子脸上的红手指印,命一旁的丫鬟赶紧回房去取雪肌膏来。

谢知萱皱眉:“你这是对缃叶做了什么错事?这两个巴掌的力道可不浅。”

顾彦皱眉道:“没什么错事,分明就是她无理取闹,她……”

顾彦说到一半又觉着不妥,咳嗽了一声,“这不是缃叶打的,是我睡着时候压出来的印子。”

顾凌在旁心幸灾乐祸道:“那你这两边压得可够对称的。”

谢知萱瞪了一眼顾凌,从丫鬟手中接过了雪肌膏:“这雪肌膏涂抹着,一刻钟之后能消退些红肿,再用水粉遮掩遮掩,应当无人能看出你脸上的的巴掌印。”

顾彦接过了药膏道:“多谢娘亲,我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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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缃叶醒来时,已是半晌午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都酸疼得紧,昨夜顾彦着实过分,她只恨没用尽全力再多打他两个耳光。

不过云缃叶也庆幸,先前没有告那四个丫鬟的状。

顾彦心中并无自己,昨夜里自己不过说了那几个丫鬟一句,他就开始护着了。

润儿听到房里面的动静,进来伺候着云缃叶洗漱。

云缃叶见着身旁已无糯糯,便问道:“糯糯呢?”

润儿淡笑一声,“曹奶娘带着糯糯小姐在庭院里玩呢,小郡主也在。”

云缃叶洗漱后走向窗口,果真听到了外边的玩闹嬉笑声音,只是还见着了温婉的长公主看着两个孩子嬉闹,云缃叶一慌,对着润儿道:“长公主殿下来了,你怎么也不禀报?”

润儿往窗外望去道:“方才没见公主殿下。”

云缃叶忙梳了发髻,穿戴好衣裳去了庭院里,“拜见娘亲。”

谢知萱正好摘了一枝绿梅给糯糯。

云缃叶忙道:“娘亲,这糯糯年幼,花儿到了她手里就是都糟蹋了,听竹意说此处的梅花是您最喜爱之物。”

谢知萱淡笑道:“糯糯是我头一个孙女,莫说是最喜爱的花儿,若是天上的月亮能摘下来,我也会想法子摘下来赠与糯糯。”

谢知萱说着,捏了一把糯糯可爱的小脸。

一旁的小静茹吃醋道:“娘亲。”

谢知萱也捏了捏小静茹的小脸,“娘亲也会将最好的给你。”

小静茹扑入了谢知萱的怀中,谢知萱点了点小静茹的脑袋,“你这爱吃醋尽是与你爹爹学的,你与糯糯玩吧,娘亲有事与你大嫂嫂商议。”

云缃叶抬眸望了一眼谢知萱,很快便又垂下眼眸,初见这身份高贵的婆母,哪怕她温柔得很,但自己还是有些惧意。

云缃叶随着谢知萱进了屋内道:“娘亲。”

谢知萱道:“彦儿他可有欺负你?”

云缃叶摇摇头道:“没有。”

谢知萱望着云缃叶的眼眸道:“你的身世,彦儿他姨母告知过我,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听说你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接连丧父丧母……

如今你既然来了我家中,我希望你可以将我当做你的亲娘一般,倘若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口便是,没必要都憋在心里,昨日里给你号脉,便与你说了,这肝气郁结可不是什么好事。”

云缃叶鼻尖一酸,眼眸之中含泪道:“没什么委屈的。”

谢知萱叹了一口气,见她不愿说,倒也没有逼她,“昨日与你说过,让你帮我去管酒楼一事,可是为难于你了?”

云缃叶摇摇头道:“不为难。”

顾彦瞧不起自个儿,下定论自个儿不能管理公主府庶务与家业,那她就让顾彦明白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

谢知萱轻笑道:“那就好,若是彦儿有什么欺负你的事,你尽管告知我,我会替你主持公道的,莫要气结于心,给自个儿气出病来。”

云缃叶道:“我不会让自个儿气出病来的。”

谢知萱又是一阵淡笑,“打人巴掌也会手疼,且彦儿到底如今是进了官场的,你打他巴掌多为不妥,日后他若是再惹你生气,罚他跪搓衣板,跪算盘,跪什么都使得……这脸到底是需要出去见人的。”

云缃叶脸色一红,她忙慌张下跪道:“公主殿下。”

谢知萱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快起来,我当年也是一个人从永兴城远嫁到长安,这一个人在婆家的日子有多难过,我也是尝过滋味的,我相信若不是顾彦欺负了你,你也不会动手的。”

云缃叶起身,眼眸含泪说着自个儿的委屈道:

“娘亲,自从前日里我入府以来,清风苑之中顾彦的四个丫鬟就没将我与糯糯放在眼里。

竹意她们说日后顾彦会有妾侍……还说我身份低微,不配做世子妃,世子妃另有其人,我能是个妾侍也算是顾家厚待于我了……偏顾彦还帮衬着她们,我才一恼打了他的。”

谢知萱眼眸含怒,皱眉吩咐着身旁的丫鬟道:“让竹意梅意兰意莲意进来!”

云缃叶见着四个丫鬟入内,她们几人在谢知萱跟前倒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下跪。

谢知萱怒拍桌子道:“你们四个丫鬟竟敢以下犯上,不尊主子,即日起就逐出公主府,念在你们伺候世子一场的份上,也不发卖了你们,拿了身契各自离去就是。”

“长公主殿下,不要啊!”竹意忙磕头道,“殿下开恩。”

莲意落泪道:“殿下,殿下,求您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不要离开世子……”

谢知萱听着几个丫鬟的啼哭,甩了甩手,一旁的婆子就将四个丫鬟给带了出去。

谢知萱道:“我平日里忙于药坊之事,这公主府内的丫鬟管得实在也是不严,待年后,这公主府之中的庶务就交予你,省得这些刁奴以下犯上,至于如今清风苑之中所缺的丫鬟,我去求皇后娘娘从尚宫局之中挑选几个过来伺候,尚宫局之中的宫女也可助你管家。”

云缃叶鼻尖一酸,应道:“是,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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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姩穿着一身银狐所做的袄子,正在公主府院落里走着,便听到从几个丫鬟的大声求饶。

过去一看,竟是顾彦身边的四个大丫鬟被几个婆子拉着往门外而去。

这几年在长公主府中,卫姩对这几个大丫鬟多有讨好,只望她们能在顾彦跟前替她好生说话,见着她们被赶出了公主府,卫姩微一蹙眉。

卫姩从侧门出了公主府,见着几个丫鬟在巷子里哭哭啼啼的,便过去问道:“竹意姐姐,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们怎在此处哭得如此凄惨呢?”

竹意抹了眼泪,行礼道:“卫表姑娘,不知道云氏与公主殿下说了些什么,公主殿下便将我们赶出了府中。”

卫姩脸上带着悲悯神色道:“你们伺候了表哥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该有个好前程的,这寒冬腊月里云氏将你们这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赶出府,你们可怎么活?

唉,这云缃叶小地方出来的,定是见着你们四位姐姐貌美,云氏嫉妒了,这才不许表哥边上有漂亮的丫鬟。

你们不如去御史衙门里求求表哥,表哥定会为你们做主的,让你们重回公主府,好生斥责云氏善妒的……”

竹意与莲意面面相觑。

兰意起身道:“左右我们离了公主府,也没有什么好去处了,不如去争一争,即便是世子不能让我们回去,这云氏也别想有什么好名声。”

梅意擦着眼泪道:“嗯,云氏一来就如此善妒将我们几人赶出公主府,诚心不给我们活路,那你我索性就鱼死网破,让长安人瞧瞧云氏有多上不得台面。”

竹意点头道:“走,我们一同去御史衙门。”

14

御史衙门内。

顾彦虽说是新官上任,但他因查江南茶税与御史院中官员也早有联系,且顾彦出身高贵,是以今日头一日到衙门内,御史院上下对顾彦都是关照得很。

不过就算是关照,快年底了,正是监察御史最为忙碌的时候,顾彦这一日也不得空闲。

到了午歇时分,顾彦请了同僚前去琳琅酒楼之中用膳。

只是刚到府衙门口,顾彦便见他院中的四个丫鬟眼眸含泪地扑过来跪在了他跟前。

“世子,世子,奴等不敢对您有任何妄想,只求能够留在清风苑内讨口饭吃,但云夫人她觉得奴等存有异心,容不得奴家几人留在您边上,将奴家四人赶出了公主府,不给奴家们一条活路。”

竹意带着哭腔跪在顾彦跟前,磕首道:“求世子不要赶走奴等,奴等做什么都愿意……”

顾彦闻言直皱眉头。

莲意跪行到顾彦跟前,“世子,奴婢家中早就没了亲人,这会儿被云夫人给赶出公主府,大过年寒冬腊月里,实在是连下一顿饭都不知到何处吃去。”

顾彦眉头越发紧锁,他望向周边御史衙门同僚传来的眼神,对着跟前的四个丫鬟道:“你们都起来。”

梅意磕首道:“世子,求世子不要赶走我们。”

顾彦脸色一黑,眼神示意着身边的小厮青茗。

青茗见状,眼神示意了衙门门口茶棚之中坐着的几人,那几人正是顾彦身边的侍卫所伪装的,他们连过来将竹意等人拉走。

竹意哭喊着道:“世子,我们在您身边服侍多年,从不敢有二心,云氏她因为嫉妒我们美貌,容不得我们在您身边置我们于死地,奴婢们不能回公主府无碍,就只怕云氏如此善妒,对您日后恐有大碍。”

御史衙门周边也都是长安城官员所在的衙门,正逢周边衙门也都午休,竹意这般哭喊,惹来了不少其他衙门官员的侧目。

顾彦见着暗卫们将竹意带走,当做无事发生一般,请着几个同僚前去琳琅酒楼之中用膳。

琳琅酒楼里面。

云缃叶抱着糯糯随着顾静玉在天字包厢内落座。

长公主有意将琳琅酒楼交给自个儿,那云缃叶也必定是想要做出一番成就来的,是以今日午时云缃叶就想来琳琅酒楼里瞧一瞧。

恰逢顾静玉有空闲,云缃叶到底是初来乍到,便随着顾静玉前来了琳琅酒楼之中。

顾静玉朝着云缃叶淡笑道:“嫂嫂,这琳琅酒楼可是开了不少年头了,当年琳琅酒楼之中的药膳是一席难求,如今生意倒是平平淡淡了,但前来的客人倒也不少。”

云缃叶道:“我看着这里的菜色如今都不是药膳了?”

顾静玉笑了笑道:“药膳有不少规矩,好些人都不能随意乱吃,后来索性又成了普通酒楼,这两年换了两个厨子,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夏莲姨母走后,此处酒楼里面的账也很乱,娘亲平日里忙着药铺的事情,给人看病,这酒楼的生意都耽搁了。”

云缃叶看着包厢内放有的一本册子道:“这好生稀奇,竟是将菜都写在一本本子上。”

顾静玉笑笑道:“这叫做菜单,是我外祖母琢磨出来的。”

云缃叶挑了两道糯糯能吃的清淡菜色,打算过来尝尝酒楼之中的味道。

云缃叶虽是开绣坊的,没曾开过酒楼,但她觉得这酒楼与绣坊也是同样的道理,最要紧的就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云缃叶家中的绣坊在方桥镇十里八村都有名气,乃是因绣工好,绣线也好,几乎各个前来的客人都觉得是值得的。

酒楼要生意好,无外乎便是色香味俱全,价优量足。

顾静玉又点了五六道菜,云缃叶正给糯糯倒了一杯水,就听到了外边传来的声音。

“世子,今日天字包厢已有客人了,您要不去隔壁厢房吧?”

云缃叶听着外边传来顾彦的声音,“何人在天字包厢内?”

“爹爹!”

糯糯听到顾彦的声音,甚是兴奋,从凳子上下去,打开了门,“爹爹。”

顾彦见着软糯的小女儿,淡笑着俯身将糯糯给抱起,“糯糯,你怎么在此处?”

云缃叶从厢房内而出来,她本以为就顾彦一人,却不料顾彦身后头有着五六个穿着官袍的男子。

顾彦身后的一个中年官员夸奖道:“顾贤弟这女儿长得好生标致,女儿都如此好看,想必弟妹必定会是美若天仙……”

“瞧老胡你说的,顾贤弟如此俊朗,他的夫人定会是天仙下凡,不知今日可否一睹弟妹芳容?”

云缃叶在门口听着顾彦身边官员们的议论,她眉头微皱,她长得就这么不像是顾彦的夫人吗?

顾彦看了一眼云缃叶,放下了怀中的糯糯道:“爹爹还有事情,你与娘亲先用膳。”

小糯糯乖巧地点点头道:“嗯,爹爹。”

顾彦带着几个同僚去了隔壁包厢。

云缃叶轻呵了一声,好一个顾彦,如今竟然连在同僚跟前介绍自个儿就是他的夫人都不愿意了。

云缃叶牵着小糯糯的手回了包厢内,过了约一刻钟,酒楼小二就开始上菜了。

云缃叶见着跟前的菜色道:“这菜怎么如此稀少?这道白斩鸡不是要三钱银子吗?三钱银子只有这么小半只鸡吗?”

云缃叶看着跟前碟子里小小巧巧精致的鸡肉,三钱银子足够买五六只鸡了,而此处这么一小盘鸡肉拼起来怕是只占了一只鸡的四分之一罢了。

小二在一旁道:“来我们酒楼之中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达官显贵,可不是码头上做力气活的,咱们这里的菜讲究品质口味,可不是东西越多越好的……”

云缃叶微蹙眉,“这些达官显贵也不是什么冤大头,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要就贪官奸商敢如此花销吧,难怪这酒楼的生意不温不火。”

小二打量了下云缃叶身上的衣物与她所戴的首饰,冷声道:“你是何人?这琳琅酒楼乃是长公主殿下所开的酒楼,你若是嫌此处贵,去码头边上的食肆之中吃去,那边三钱银子你爱吃多少鸡就有多少鸡!”

顾静玉皱眉道:“你这小二好生无礼,你可知跟前这位就是琳琅酒楼新掌柜的?”

小二嗤笑了一声,“琳琅酒楼新掌柜的?就你们也敢来胡诌?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姑姑乃是卫国公府千金的乳母,卫家大小姐迟早会是长公主日后的儿媳,如今管理琳琅酒楼的账房就是我表兄,卫大小姐的乳兄,这琳琅酒楼掌柜的迟早就是我表兄的囊中之物。”

云缃叶听着小二这话,微蹙着眉头,卫姩的手倒是挺深的,连琳琅酒楼这边都已安插了人手了。

想来卫姩是真的将她自己当做是顾彦日后的夫人了,才会在琳琅酒楼之中都安插了自己人。

云缃叶本还想在琳琅酒楼之中做出一番功绩,让顾彦知晓他就是狗眼看人低,可是这会儿安排的是卫姩的人,如今要管起酒楼来,怕是有些麻烦了。

15

顾静玉听闻小二之言语,气恼出声道:“你一个酒楼小厮怎敢胡说八道败坏卫家嫡女的名声?我兄长早已成亲,你眼前这位就是我的嫂子宁王世子妃,卫表姐如何再做我娘亲的儿媳?”

小二听着顾静玉这话一愣,“你说她是宁王世子妃?”

小二不由嗤笑道:“我可以见过宁王世子的,他长得可谓是出类拔萃,俊朗世无双,他的世子夫人怎会是这么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谁敢你们的胆子冒充郡主与世子妃的?”

顾静玉皱眉道:“我何必冒充?我兄长顾彦就在边上,你若不是不信这就去边上问问我兄长即可。”

小二却是认定了跟前穿着并不华丽长相又算不得绝世美人的女子不可能顾彦的妻子,于是道:“宁王世子的夫人怎会是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连吃个三钱鸡肉都抠抠搜搜的,毫无见识。”

云缃叶牵着糯糯的小手起身道:“你若不信,大可一起去旁边厢房问问宁王世子去。”

方才顾彦既然不愿在同僚跟前说自个儿就是他的夫人,那云缃叶倒也是存心给他难堪的。

顾静玉也随着起身道:“对,你这小二着实是狗眼看人低,连本郡主都不认得,还敢对主子不敬。”

小二看向顾静玉,顾静玉都是个美人,她身上所穿的衣裳也都是华丽精致得很,小二心里多少有些打鼓,却还是觉得云缃叶不可能是宁王世子的夫人。

顾静玉起身到了隔壁厢房,她便推门而入道:“哥。”

顾彦刚与同僚点好了菜,圆桌上放着不少冷盘,顾彦见着进来的顾静玉道:“静玉,何事?”

“郡主。”几个御史衙门里面的官员都纷纷起身给顾静玉行礼。

云缃叶牵着小糯糯的手进了屋内,挑眉望向顾彦道:“你家酒楼之中的这个小二,笃定我不是你的夫人,你与他说说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夫人?”

顾彦看向了门外边的小二,应下道:“是。”

云缃叶看向门外瑟瑟发抖的小二,冷嗤了一声,“你下去吧。”

那小二吓得腿软走不动道,走一步竟是摔在了地上,他又忙爬起来匆忙去寻他的表哥去了。

御史衙门里几个官员都诧异地看向云缃叶。

云缃叶巧笑嫣然地朝着几个官员道:“各位大人,叨扰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你们了。”

顾彦却是握住了云缃叶的手腕,“既然来了,就一道用午膳吧。”

云缃叶挑眉看向顾彦,方才他还不敢在同僚跟前介绍自个儿是他的夫人,这会儿竟然还让她留下来用膳。

云缃叶不着痕迹地推开了顾彦的手,“我今日前来是为了酒楼的事而来的,就不一起用膳了,我要去酒楼厨房之中瞧一瞧。”

顾彦也随着云缃叶,顾彦本想将糯糯留在身边的,可小糯糯一见娘亲要走,也屁颠屁颠跟在了云缃叶的身后,“娘亲。”

云缃叶抱起小糯糯往厨房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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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府内。

卫国公夫人严氏听着一旁丫鬟禀报,挑眉道:“当真?那云氏真把顾彦身边的四个大丫鬟给赶出长公主府了?”

“夫人,这还有假,那几个丫鬟都去了御史衙门处找宁王世子呢,云氏实在是太过于善妒了。”

卫国公夫人嗤笑了一声道:“她还真把自己当做世子夫人了?也不想想她的身份,若非当初顾彦命悬一线需得冲喜,都不可能娶她为妻。”

丫鬟在严氏边上道:“夫人,这是喜事啊,这云氏如此上不得台面如此善妒,名声尽毁,到时候长公主殿下必定容不下云氏做世子夫人。”

严氏道:“本就不算是什么夫人,没有三书六礼没有三媒六聘,就连拜堂都没有在顾家祠堂之中拜过,算是哪门子的世子夫人?

这世子夫人之位就算不是我家姩儿的,也轮不到一个江南小镇出来的克父克母的商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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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缃叶午后都在长安酒楼和街巷之中奔波。

待到快黄昏的时候,她才回了府中去找了长公主殿下。

云缃叶到了万花园时,见着顾静玉与卫姩都在。

卫姩哭哭啼啼地在谢知萱跟前道:“殿下,我真不知道底下奴仆打着我的名义说这些不知大小的话。”

谢知萱对着卫姩道:“你这三年一直在公主府之中照顾你姑祖母,确实是有孝心,但你如今年岁也大了,也该回府去了。”

卫姩道:“公主殿下,姑祖母自从姑祖父去世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我想多陪陪姑祖母……”

“娘亲。”云缃叶走到了谢知萱跟前行礼道,“娘亲,今日我去了琳琅酒楼,发现了酒楼之中的一些不足之处,我想将酒楼的菜单改一改。”

谢知萱望向云缃叶轻笑道:“这琳琅酒楼我交给你了,你只管去改就是,日后就不必来与我汇报了,今日酒楼小二对你不敬之事,静玉已然告知我了,我竟不知自从夏莲走后,如今酒楼之中已经改了主子,委屈你了。”

卫姩听着谢知萱此语,心中有些发慌,她往酒楼之中塞人是借用着姑祖母顾夫人的名义,在夏莲还在是就塞进去了的。

今日那个小二毁了自己的大计。

云缃叶道:“我并不委屈,只是我发现这如今酒楼之中的生意之所以不好,是因为酒楼之中的菜价高,且酒楼之中的小二们捧高踩低,只在乎些达官显贵的客人,我想重新招些和善会服侍人的跑堂小二……”

“我也去打听了下长安的菜价与其他酒楼的定价,发觉琳琅酒楼这边的菜价实属昂贵,我想将琳琅酒楼之中的菜价便宜一半,量也再多一半……”

卫姩听闻云缃叶此言,眼眸之中流露着嗤笑,江南小镇上的商户女懂些什么,还以为这琳琅酒楼是她在江南小镇上的铺子吗?

卫姩对着谢知萱道:“长公主殿下,我觉得云缃叶这提议不妥……”

云缃叶看向卫姩,讽笑道:“听夫君说卫国公府的家教甚严,极为注重规矩,原来卫国公府千金就是这般讲究规矩的,领教了。”

卫姩蹙眉瞪着云缃叶道:“云氏!你怎敢如此说我卫国公府?你可莫要忘记了,当今皇后娘娘是我的姑母,也是卫国公府的千金,你这是在骂皇后娘娘吗?”

云缃叶忙道:“卫表妹这可是误会我了,我可不敢说皇后娘娘与卫国公府不是。

是我出身乡野小镇,不懂长安高门大户的规矩,才知道原来在长安城之中表妹见着表兄的夫人是不用叫一声表嫂的,直呼其名即可。

还得多谢卫表妹教我这个规矩,这马上就过年了,日后去别家拜访的时候我也知晓不该叫表嫂,尽管直呼其名就好。”

卫姩脸色一黑。

顾静玉噗嗤笑了一声,“嫂嫂,长安城可没有这个规矩,还是得叫表嫂的。”

云缃叶眼眸含笑看向卫姩,“那为什么卫表妹不叫我一声表嫂呢?是觉得我配不上你顾表兄吗?”

16

卫姩眸中似含着冰刃一般看向云缃叶,云缃叶自然是不配她称其一声表嫂的,只是在长公主跟前,这话卫姩是不敢说出口的。

“娘亲。”

房门口传来了顾彦的声音。

“爹爹。”

小糯糯见着掀开帘子入内的顾彦,就过去扑入了顾彦的怀中。

顾彦将小糯糯抱在怀中淡声一笑,摸了摸小糯糯因为屋内烧火太热而通红的小脸。

“表哥。”

卫姩眼眸含泪,红着眼睛看向顾彦。

顾彦望着卫姩含泪的眼眸,道:“卫表妹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云缃叶听着顾彦此语轻哼了一声,昨日那两巴掌的力道确实是太小了些。

谢知萱只对着卫姩道:“卫姩,这些年你陪在你姑祖母身边替我与你表叔尽孝,这恩情本公主心领了,但你年岁也大,本公主想着也不宜再耽误你的亲事,你今日就回国公府去吧。”

卫姩含着哭腔道:“殿下,我不怕耽误亲事,只想多陪陪姑祖母,姑祖母年岁大了,若我陪伴在身侧,恐她一人孤单。”

顾静玉道:“表姐,你这话说的,祖母身边有我有静茹,如今又有糯糯承欢膝下,祖母不嫌我们烦就是了,哪里会孤单?”

卫姩满是无助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地望向顾彦,“表兄……我只想多陪陪姑祖母尽孝道罢了。”

云缃叶淡笑了一声道:“你放着自家祖母爹娘不去尽孝,反而尽姑祖母这个孝算是怎么回事?也是我夫君不孝顺,三年未归长安,让自家祖母还要靠侄孙女来尽孝。”

顾彦抱着糯糯点头道:“确实是我多有不孝,日后就不劳烦卫表妹了。”

卫姩听着连顾彦都这般说,脸上尽是委屈。

谢知萱道:“卫姩,我已命人备好了马车,等会就送你回国公府。”

卫姩脸上尽是不甘心,却也只能福身道:“公主殿下,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卫姩在路过顾彦时,双眸紧盯着顾彦的脸,顾彦确实只顾着看着怀中的小糯糯,“表兄,静玉表妹,我先走了……”

顾彦眸光瞥见一旁神情不悦的云缃叶道:“卫表妹,等一等。”

卫姩顿住脚步,甚是喜悦与希冀地望向顾彦。

顾彦道:“卫表妹不与缃叶告辞吗?”

卫姩愣住了,她看向云缃叶道:“我先行告辞了。”

云缃叶侧耳道:“卫表妹,你都不叫我一声表嫂再走吗?”

卫姩握紧着手,从喉咙底里发出一声表嫂之后,便步履匆匆地离去。

云缃叶浅声一笑,对着谢知萱道:“娘,那我也与糯糯先行回清风苑去了。”

谢知萱点点头道:“好。”

云缃叶从顾彦手中将糯糯接过,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彦便抱过糯糯匆匆回去清风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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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府之中。

严氏望着怀中哭泣着的女儿,心疼地将卫姩揽在怀中道:“姩儿,你姑祖母也没有留下你吗?”

卫姩哭得伤心道:“是长公主殿下让我回国公府的,姑祖母又能在长公主跟前说些什么呢?呜呜呜,娘……我真的好不甘心,若是输给傅安然,林薄蓝也就罢了,偏偏是输给了那个江南小镇女子,我不甘心!娘……”

严氏眼眸一暗,“长公主殿下竟然认下了云氏那个儿媳?”

卫姩道:“是。”

严氏道:“这长公主自个儿当年也是低贱的商户女,如今哪怕身处高位,也改不了她出身小门小户的见识,竟然会认下这种市井小民出身的儿媳,就等着她与她那儿媳被全长安城笑话就是。”

卫姩听着严氏的话道:“娘,您怎可说长公主殿下呢?”

严氏道:“谢氏算是哪门子的长公主殿下,都没有生在宫中,谁知她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脉,出身卑贱总归是改不了的,当年她还看不上你二姨做她的弟媳,给亲弟弟选了一个扬州瘦马歌伎为夫人。

如今谢氏她看不上我的女儿,却去选一个出身低微的市井民女做儿媳,日后有的是她被人嘲笑的,你尽管等着看笑话就是。”

卫姩含泪道:“可是娘亲,我真的不甘心,我喜欢了表兄这么多年,那姓云的今日还取笑我们卫国公府的规矩。”

严氏嗤笑道,“那姓云的都敢来取笑我们卫国公府?姩儿,过几日就在国公府之中办一个宴席,请那个姓云的过来……”

卫姩道:“娘,为何还要办宴会请她?”

严氏轻笑了一声,“云氏胆敢嘲笑你,嘲笑卫家的规矩,自然要让她在长安世家贵族跟前颜面尽失!”

--

入夜。

云缃叶哄着糯糯入睡后,就见着顾彦前来,抱起糯糯给了曹奶娘。

让曹奶娘带着糯糯去一旁的小厢房内。

房中只有两人,云缃叶见着躺在边上的顾彦,推了他道:“你去书房睡去。”

顾彦皱眉道:“你打也打了,昨日你说卫表妹不曾叫你一声表嫂,她方才也叫了,你容不下那竹意兰意那四个丫鬟,你今日也将她们给赶走了,你还与我闹什么脾气?”

云缃叶深呼吸一口气:“我闹什么脾气?你今日在琳琅酒楼之中为何不在你那些同僚跟前介绍我是你的夫人?”

云缃叶望着顾彦,“你定是嫌我长相丑陋难看,让你在同僚跟前无脸。”

“你哪里长相丑陋了?”

顾彦看着云缃叶的脸,云缃叶很白,许是江南多阴雨的关系,云缃叶肤如白玉。

顾彦自小就是见惯美人的,他娘亲素来被称为长安第一美人,他姨母舅母妹妹也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

云缃叶并非是像他娘亲那般一眼就直入人心的美,却也是属于耐看的美人,云缃叶笑起来的时候杏眼弯弯甚是可人。

那日泛舟湖上,湖水在太阳照耀下波光粼粼,船上云缃叶巧笑嫣然的一幕他如今还记得。

顾彦道:“你长得一点都不丑,甚是好看。”

云缃叶满身的气,在听到顾彦这话之后,但是消减了大半。

毕竟不论哪个女孩子听到别人夸自个儿好看,心中都难免会雀跃的。

云缃叶质问顾彦的语气都和善了一点,“那你为何一开始没与你同僚说我就是你的夫人?”

顾彦道:“一来怕你还在闹脾气,恼恨于我,若你当着同僚的面上说和离之事,那我岂不是颜面无存?二来就是与同僚间来往应酬,怕你不习惯与那些官员寒暄,所以才没说。”

云缃叶轻哼了一声,姑且算是相信顾彦的解释,“你刚才说我将竹意兰意赶走,不是我赶走的,是公主将她们给赶走的。”

顾彦道:“不论是谁赶走的,她们既然离去了,你日后也少吃这种醋了。”

云缃叶皱眉道:“我才没有为了你吃醋,你若是身边真有些莺莺燕燕的,我才不会去对付那些莺莺燕燕,毕竟你若不老实,赶走一个丫鬟又会来一个丫鬟,我吃醋做什么,只会找你和离罢了。”

顾彦头疼:“你能不能不说和离二字?你明知我与你都舍弃不得糯糯的。”

云缃叶咬着唇,顾彦他不愿和离,原来也就是为了糯糯罢了。

顾彦伸手揽着云缃叶的腰肢道:“糯糯已经快两岁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罢……”

云缃叶道:“你欺瞒我三年,不曾关心我随你来到这高门大户的处境,却能一下子看到卫表妹眼中含泪,你这般欺辱我,为何会觉得我会轻易与你再要一个孩子?”

顾彦甚是无奈,小声叹气道:“还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云缃叶起身,取过一旁挂着的狐皮大氅披上。

顾彦皱眉看向云缃叶道:“天已黑了,你去何处?”

云缃叶道:“去告诉长公主殿下,你骂她难养。”

17

顾彦挡在了门前,拦住了云缃叶的去处:“我哪里说了娘亲难养?”

云缃叶道:“你别以为方才说得小声,我就没有听清你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顾彦深呼吸一口气:“我错了,你要打要骂便是,已是入夜就不要去叨扰娘亲,惹得娘亲生气伤身。”

云缃叶嗤笑了一声,“原来你也是知晓生气会伤身的,方才骂我时,怎不怕我生气伤身?”

顾彦也不与云缃叶辩驳,毕竟说起来的确是他理亏,只轻声低喃道:“我错了。”

云缃叶听着顾彦毫无诚心的认错,轻哼了一声,他认错倒是轻巧,只是毫无用心罢了。

云缃叶自然不会像孩童一般入夜还去找公主殿下告状,她走到了一旁的箱笼里面,取出来了一个黄花梨木算盘,扔在了顾彦跟前。

“你若是真心知错,就跪在这算盘上边……半个时辰!”

顾彦先是望向地上的黄花梨木,后又蹙眉厉眸扫向云缃叶:“云缃叶,我对你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可不是让你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的。”

云缃叶望着顾彦道:“你跪不跪?”

顾彦紧蹙眉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君王父母,哪里有跪妻子的道理?自从来到长安之后,你变得越发不可理喻。”

云缃叶眼眸之中含泪,到底是谁不可理喻?

她从出生至今二十三年,从未离开过江南半步,她虽已无爹娘,但在永兴城也是有亲眷妹妹好友的。

自己舍弃爹娘留下来的绣坊,抛舍下亲妹妹,与好友告别,与他前来人生地不熟的长安城,却换来不可理喻四字。

云缃叶一心是来长安与顾彦好好过日子的,可这几日她受婢女嘲讽,表妹轻蔑,还惹来顾彦一句不可理喻。

顾彦见着云缃叶眼眸含泪,轻蹙眉头,上前伸手要去给云缃叶擦眼泪,云缃叶闪躲到了一旁。

云缃叶默默垂泪,眼神之中尽是对顾彦的深深恨意。

当初她就不该嫁给外地男子,千里迢迢远嫁,得到的却是这般结果。

顾彦见状道:“只跪半个时辰是吧?跪了半个时辰之后,你可不许再以我欺瞒你三年身份为由闹事。”

云缃叶不语,只默默垂泪。

顾彦无奈叹气,过去将房门锁上,确保无人能入内,便单膝跪在了算盘之上,算盘珠子咯着他生疼。

顾彦声音清冷道:“别哭了,跪了之后,可不许再闹!我也不会再纵着你。”

云缃叶待顾彦跪了半刻钟之后,才擦了眼泪,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彦缓缓道:“这一次让你跪着认错,是你因为你骂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想要我原谅你欺瞒我三年,哪里有这么容易。”

何况,顾彦下跪都不诚心,只单膝跪下而已。

顾彦抬眸,起身伸手拉住了云缃叶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中。

顾彦看着云缃叶眼角还挂着眼泪道:“你不能寻着我一个错处就一直得理不饶人,何况本就又不是什么大错,只是没有告诉你我的家世罢了,你都闹了三日了。”

云缃叶望着顾彦的眼眸,这算起来的确不是什么大错。

若是她根本就不在乎顾彦的话,她应该要欣喜才是,自己从一介市井小民成了公主殿下的儿媳妇。

纵使竹意那四个丫鬟与卫姩都说她会被贬妻为妾,但就是做顾彦的妾侍,也是她飞上枝头。

可是她在乎顾彦,所以这三日才会越发气恼。

气他心中毫无自己,气他根本不会来考虑她的处境,气他根本就不将她当做是他的夫人,气他对自己的误解,对他的表妹维护……

这委屈她没法与顾彦说,顾彦心中本就没有自己,说了倒是让顾彦得意,她自己却成了笑话。

云缃叶反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推开了顾彦回到了床榻上。

云缃叶想,若不是有糯糯在,她怕是不愿再如此伤心气恼地留在顾彦身边。

顾彦心中既然没有自己,她又何必还要去在乎顾彦?

顾彦看着背对着自个儿的云缃叶,轻声叹了一口气,从背后将她拥入了怀中。

翌日,云缃叶醒来时,身边也是早已没有顾彦的身影。

云缃叶起身不久,就听到糯糯的哭声。

想来是一醒来见着的是曹奶娘,糯糯闹了起床气。

云缃叶忙开门将糯糯抱到了怀中,看着与顾彦有些相似的小脸,云缃叶轻哄了糯糯一会儿,就在梳洗后去了一趟琳琅酒楼。

酒楼之中的小二与账房先生都换了一个人。

云缃叶将在府中拟好的新菜单交给了账房先生,琳琅酒楼之中的厨子厨艺倒是不错,却没有什么招牌菜,云缃叶只能用物美价廉之法子。

民以食为天,云缃叶只觉得开酒楼,最要紧的还是菜色为主,菜量次之,光是菜量大不好吃也不行,但好吃菜量少也不行,两者兼具方可。

云缃叶与厨子商定了菜量之后,午时用过膳就回了公主府。

回了清风苑不久后,云缃叶便陪着糯糯午歇,糯糯熟睡后,云缃叶便听到了润儿轻声道:“姑娘,公主殿下身边的嬷嬷让您随着公主殿下进宫一趟。”

云缃叶听着又要进宫,忙不迭地换了一身衣裳出门。

公主的轿子已在大门口等着她,云缃叶见着门口的谢知萱行礼道:“娘,我来迟了。”

谢知萱道:“也没来迟,我先前与你说过清风苑中缺四个大丫鬟,这几年我对府中丫鬟所管不严,从府中挑选大丫鬟未必可靠,我带着你去尚宫局之中挑几个宫女来伺候,顺便去将你表姐带出宫来。”

云缃叶一听表姐能出宫,满是喜意,“多谢娘亲。”

云缃叶上了谢知萱后边的轿子,走了约摸着两刻多钟,到了宫门口。

谢知萱领着云缃叶去了皇后所在的凤仪宫之中。

云缃叶入内,见着高坐着的卫皇后,忙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卫皇后轻笑道:“不必多礼,妹妹今日怎得有空进宫来了?”

谢知萱笑了笑道:“你也知晓我平日里忙于药铺的事,对府内所管不严,这府中缺几个大丫鬟,我想着从宫外找不如从尚宫局之中挑几个来的方便,今日便进宫来求你来了。”

卫皇后笑道:“来人,去宣李尚宫,让她挑选十几个得力能干的宫女过来。”

“是。”

谢知萱又对着卫皇后道:“皇嫂,我来还有一事,缃叶的表姐在东宫之中当差,到了三月开春就年满二十五了,我想让缃叶表姐能在年前出宫,让她们表姐妹二人可在宫外一同过个团圆年。”

卫皇后笑着道:“这是应该的,缃叶表姐说起来也就是彦儿的表姐,我这就下一道懿旨,许缃叶表姐出宫,缃叶,你表姐叫什么名字?”

云缃叶道:“叶婉禾,是东宫之中的大宫女。”

卫皇后道:“婉禾竟是你的表姐?这孩子有着一手的好绣工,为人知大体乖巧细心,当年太子要搬到东宫之中去,本宫在尚宫局之中挑了许久才挑中了她,一晃眼她也到了出宫的年纪了,我这就下一道懿旨,准许婉禾年前出宫。”

云缃叶闻言忙跪下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

18

卫皇后轻笑着对着云缃叶道:“快不必多礼,起身落座吧。”

云缃叶起身应是,便坐在了谢知萱边上。

卫皇后着女官拟好让叶婉禾离宫的懿旨后,便又派了内侍去东宫宣旨。

等着李尚宫前来时,卫皇后便与谢知萱谈论起了东宫太子妃之事。

云缃叶在一旁听着,想起前两日里表姐便曾有提到过当年想要嫁给顾彦的五个贵女之中,便有一人乃是太子妃的妹妹。

卫皇后道:“眼见着彦儿的女儿都已经两岁了,珵儿还要比彦儿年长两岁,东宫还未有子嗣,东宫婚期可不宜再久拖了,我昨日里去问了道长,说四月初六乃是可成亲的黄道吉日。”

谢知萱道:“傅家女儿不是还要守孝一年吗?”

卫皇后道:“到底是继母,已是守了两年,也无人再会挑理,东宫不可一直都没有孩儿,本来这宫中就子嗣不丰,我想着不如四月里就迎太子妃进宫。”

宫中早就准备好了迎娶太子妃所用的一切事物,只是被封太子妃的傅倩然接连守孝五年从而耽搁。

谢知萱道:“皇嫂你说的也是,四月里成亲倒是也可,毕竟东宫不能一直没有皇嗣。”

卫皇后浅笑着道:“前两日见着可爱的糯糯可让我眼馋得很,只愿明年也能抱得一个乖孙了。”

云缃叶听着卫皇后夸奖糯糯,淡淡一笑。

“母后。”

太子赵珵进了屋内,见着谢知萱也在,福身行礼道:“姑姑。”

云缃叶忙起身对着赵珵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赵珵道:“弟妹不必多礼。”

云缃叶见到了赵珵身后还跟着自家表姐。

叶婉禾穿着一身宫中大宫女的衣裳,低着眉,恭恭敬敬地对着皇后与长公主二人行礼。

赵珵走上前对着卫皇后道:“母后,您下了懿旨要让叶姑姑出宫?”

卫皇后淡声笑道:“说来倒是巧,婉禾竟是缃叶的表姐,婉禾也年满二十五了,本就到了年纪出宫,就准许她年前出宫,也能让她早日见到家人。”

赵珵眉头微蹙道:“可是母后,婉禾她并不愿意出宫。”

云缃叶望向赵珵,禾姐姐她怎会不愿意出宫呢?

舅舅舅母都等着禾姐姐回家之后一家团圆。

卫皇后望向叶婉禾道:“是吗?”

赵珵点头道:“母后,叶姑姑这年纪了,在宫中她乃是宫中一品女官,东宫殿前大宫女,若是出宫后,她也未必有什么好前程。”

云缃叶顾不得会得罪赵珵,小声道:“可是我舅舅舅母一直盼着禾姐姐归家,一家团圆……”

赵珵眉眼淡淡地扫了一眼云缃叶,转头问向身后的叶婉禾道:“婉禾,你说,你是愿留在宫中还是出宫去?”

云缃叶满是期许地望向叶婉禾,若不是快到年节,舅舅舅母说不定都会跟着她前来长安,家中人都十分想念着表姐能归家。

叶婉禾朝着卫皇后下跪道:“奴婢多谢娘娘开恩,准许奴婢早日离开皇宫。”

叶婉禾抬眸看了一眼神色阴沉的赵珵,俯首道:“只是奴婢不愿离宫,奴婢愿继续留在主子身边伺候。”

谢知萱笑了笑道:“你倒是个忠心的,只是宫中本就有规矩,女子年满二十五便可离宫,你家中还有家人等着你回家团圆,你就归家去与父母团圆罢。”

叶婉禾低眉道:“这些年殿下对奴婢不薄,奴婢愿继续伺候殿下……”

赵珵微松了一口气对着谢知萱道:“姑姑,既然婉禾愿意留在宫中,就不必让她离宫了。”

云缃叶看着跪在地上的表姐,她可不信表姐是自愿留在宫中。

舅舅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人家,倒也是小商户,不说是大家千金,可是在家中到底也是有丫鬟伺候的,表姐不至于为了忠心二字,放着小姐不做来做奴婢。

明明表姐今日说一句愿离开宫中,皇后娘娘与长公主殿下都会帮她离去。

谢知萱望向跪在地上的叶婉禾道:“你身上怎得有一股药味?”

叶婉禾忙道:“回公主殿下的话,我这几日身体不适,就吃了些药。”

谢知萱对着叶婉禾道:“起身,过来我这里。”

叶婉禾缓缓起身,走到了谢知萱的身边。

谢知萱伸手握住了叶婉禾的手腕。

叶婉禾见着谢知萱给自个儿诊脉,忙道:“公主殿下,奴婢,奴婢不敢让您给奴婢诊脉……”

谢知萱手指把着叶婉禾的脉象,微蹙眉,看了一眼赵珵,放开了叶婉禾的手腕,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云缃叶见着谢知萱的神色不虞,小声问道:“娘,我表姐的身子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谢知萱淡淡道。

叶婉禾福身道:“多谢公主殿下为我诊脉。”

谢知萱看了一眼赵珵,又对着卫皇后道:“皇嫂,您方才说四月初六让太子大婚,如今也该昭告天下。”

卫皇后轻笑着道:“嗯,待与前朝商议之后,便会昭告天下四月大婚。”

赵珵脸上并不见即将要娶妻的喜色,他只拱手道:“母后,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儿臣先行告退了。”

卫皇后淡笑道:“你下去吧。”

云缃叶福身恭送着赵珵离去,看着表姐的背影,云缃叶满是不解,明明就可以出宫了的,为何姐姐偏偏又说不愿出宫呢,在宫中为奴为婢,谨小慎微有什么好的?

云缃叶望向谢知萱道:“娘,我想去见见我表姐。”

谢知萱道:“嗯。”

云缃叶出了凤仪宫便去追赶表姐,只是,未等云缃叶追上去,她就想到了家中的糯糯,糯糯午睡醒了不见爹娘少不得又要哭。

见表姐问清楚有的是时候,还是早日离开宫中要紧。

云缃叶往凤仪宫走去,就听到了屋内传来的话语。

谢知萱将方才擦过手的帕子给了宫女道:“将这帕子扔了。”

卫皇后轻抿一口茶道:“怎么了?给婉禾诊脉过就连帕子都不要了?”

谢知萱道:“叶婉禾身上那股药味之中红花味明显,显然就是常见的避子药方,我摸她的脉,是夜夜笙歌荒唐之后,气血亏虚的脉象,身上都已经沾染了这么重的药味,可见她没少去喝避子药,如今已是子嗣艰难,她要是再多喝几回避子药,恐怕日后就无子嗣了,怎么调理都无用了。”

卫皇后咳嗽了两声,声音微寒:“难怪刚才叶婉禾不愿离开宫中,能做太子殿下的女人,她岂会舍得离开宫中?亏得我方才还夸她是个老实本分的。”

卫皇后道:“太子妃即将入宫,这种狐媚魅上的奴婢,绝不能让她在东宫里边久留。”

门口的云缃叶听到里面的话语,顿住要入凤仪宫内的脚步,她紧皱着眉头。

回想起前日里见着表姐喝药的一幕,她心中微酸,不明白表姐为何会不愿出宫?

云缃叶顾不得糯糯醒来见不到她会不会闹,转身往东宫之中走去。

19

云缃叶顾不得宫中不能快步走的规矩,提着裙摆追了上去,总算是看到了太子殿下与表姐二人的背影。

“禾姐姐。”

叶婉禾听到云缃叶的声音,回头见着招手的云缃叶,低首道:“殿下,奴婢能不能与表妹说几句话?”

赵珵看了一眼在宫中喧哗的云缃叶,微皱眉道:“别太久,早些回东宫。”

“是。”

叶婉禾福身应下后,便回身找着云缃叶。

云缃叶赶上了叶婉禾,的确是在她身上闻到了一股不浅的草药味道。

“禾姐姐,你刚才为何要说不愿出宫?”

叶婉禾望了一眼周边有着往来的宫女,对着云缃叶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别处去说。”

叶婉禾握着云缃叶的手,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宫苑角落之中。

查看四周无人后,叶婉禾才对着云缃叶道:“云妹妹,我并非是不想出宫,而是不能。”

云缃叶等着叶婉禾与自己解释,只是她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不再继续说了。

云缃叶道:“姐姐,皇后娘娘已是知晓你与太子之间的苟且事,皇后娘娘也不会容你在东宫之中久待的,你不如再与我一同回去求求长公主殿下,主动提出你愿意出宫,皇后定会答应的。”

叶婉禾听着云缃叶的言语,眼眸流露着惊诧道:“你说什么?皇后娘娘知晓了什么?”

云缃叶道:“方才长公主给您把脉,从脉象之中查探出你与太子殿下夜夜厮混,日日喝避子药之事。”

自己难以启齿的私密,被表妹知晓,叶婉禾顿时脸色羞得又红又青。

云缃叶叹了一口气道:“皇后娘娘很是生气,她方才还说不会让狐媚惑上的奴婢在东宫之中久待……”

叶婉禾眼中瞬间含泪,咬着下唇摇头道:“我没有,云妹妹,我没有狐媚惑上,我没有。”

云缃叶见着叶婉禾落泪,忙道:“我信你。”

云缃叶与叶婉禾只差了两岁,可叶婉禾自幼就有大姐姐的做派,云缃叶还记得她们幼时一起跟着娘亲学刺绣时候的点点滴滴。

云缃叶不觉得自家姐姐会是狐媚惑主之人。

“禾姐姐,你随我去求长公主殿下,让你出宫去吧。”

叶婉禾道:“不,太子殿下不许我出宫,我不能忤逆他违背他的命令。”

云缃叶道:“纵使你今日不随我出宫,皇后娘娘也不会让你再留在东宫之中,到时还不知皇后娘娘会将你分配到何处去呢。

姐姐,皇后娘娘如此恼怒,怕是不会让你成为太子侧妃亦或者是良娣良媛的!”

叶婉禾道:“我从未曾期望过能做什么太子侧妃亦或者是良娣,我出身低微,太子殿下也不会许我侧妃良娣位置。

何况当今陛下登基以来后宫之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太子殿下的祖母当年最怨恨小妾,侧室,想来太子殿下也只会有太子妃一人,否则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如今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身边还没个侧妃良娣。”

云缃叶道:“你既然知晓,那又为何选择要留在东宫?”

“妹妹啊,在这深宫之中做奴婢,何谈选择二字?唯有顺着主子之意而已。”

叶婉禾垂下眼泪,“我若违背殿下意愿要求出宫,会惹恼太子殿下,殿下看着为人和善,却从不许有他的人违背他。”

云缃叶心疼地望着叶婉禾道:“可是皇后娘娘也绝不会让你留在东宫里的……”

叶婉禾叹气道:“宫中的奴婢只能听从主子的吩咐,皇后娘娘若真要将我调离东宫,我便会去听皇后的吩咐,然而如今,我依旧得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

叶婉禾看着担忧自己的云缃叶道:“云妹妹,我不与你多说了,我得回去东宫伺候太子殿下了。”

云缃叶道:“姐姐,你切莫再要喝避子药了,长公主说你如今已是子嗣艰难,若是再喝几次避子药,今生恐怕会再无子嗣了。”

叶婉禾轻轻摸了摸小腹,唇角微颤道:“缃叶,喝不喝避子药也不是我能定的,比起一辈子无子,总也要好过孩子被堕的剜心伤身之痛。”

云缃叶红了眼眶道:“姐姐,长公主殿下待我不薄,你不如跟着我一起去求她,她必定有法子护住你,不会让太子殿下为难你的。”

叶婉禾道:“长公主再是能护,也护不了我们远在江南的亲人,太子殿下要对付我,实在是太过于容易。”

叶婉禾伸手替云缃叶拭去眼泪,轻笑着道:“放心吧,此生没有孩儿也无碍,倘若我侥幸得以离宫,我如今的年纪也只能给当人继母,没有亲生的孩儿反倒是能一心照顾继子继女,若是不能侥幸离宫,此生我必定也不能生孩儿,所以不必担忧今生无子。”

云缃叶见着叶婉禾勉强的笑意,只觉得喉咙底酸涩的厉害。

叶婉禾笑着对云缃叶道:“快回凤仪宫之中去吧,不必担忧我,我好歹也在宫中多年,倒是你,初来长安城可有受什么委屈?”

云缃叶这会儿觉得她在顾彦那边所受的委屈比起姐姐在宫中所受的委屈来,都算不得什么。

云缃叶便摇了摇头,也不让姐姐多为自个儿担忧。

云缃叶回了凤仪宫之中,谢知萱已经挑好四个宫女,与一个年岁约摸着三十多的嬷嬷。

谢知萱对着云缃叶道:“这几位宫女日后就是你清风苑之中的丫鬟,你回府后给她们取个名字罢。”

“是。”云缃叶应着。

回公主府的轿子里边,云缃叶一直都是心不在焉,她替婉禾表姐的处境担忧。

回到清风苑,云缃叶便匆忙去见了糯糯,进了内院院落里,都不见糯糯哭声,云缃叶便松了一口气。

进了屋子里,也未曾见到糯糯,才知是顾彦抱着糯糯去了书房。

云缃叶便也往书房而去,只见糯糯在顾彦的怀中,安安静静地看着顾彦在写着公文。

“娘亲。”糯糯见着云缃叶甜甜一笑。

云缃叶上前将糯糯抱在了怀中,“糯糯。”

云缃叶望着怀中软糯的小女儿,就想到了表姐若是真的再多喝几次避子药便不能再有孩子一事,想及此,云缃叶便狠狠瞪了一眼顾彦。

顾彦不解地看向云缃叶,“你又恼我什么?我一回府就着照顾糯糯。”

云缃叶将糯糯交给了外边等着的曹奶娘,便回到书房将书房门阖上。

顾彦看向云缃叶轻笑道:“这书房之中没有地龙,只烧着炭火盆,你若要在此处给糯糯添弟弟妹妹,恐怕要受冷,还是回房去……”

云缃叶皱眉道:“你少想些不正经的事!你与太子殿下关系如何?”

顾彦道:“你何以这般问?”

云缃叶道:“你们是姑表兄弟,年纪相仿,想必关系极好。”

“嗯。”顾彦道,“怎么了?”

云缃叶看向顾彦,“倘若你能帮我把我表姐弄出宫,我就再也不恼你欺瞒我身份之事,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顾彦将云缃叶拉入了自个儿的怀中,让云缃叶坐在他的膝盖上道:“缃叶,我接下来与你所说的话,你不得告诉任何人。”

云缃叶皱眉道:“只要你让我姐姐出宫,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顾彦在云缃叶耳边轻声道:“叶姑姑是殿下的枕边人,殿下怎会放自己的女人出宫呢?”

云缃叶道:“原来此事你也知晓!那你可知太子殿下让我表姐服用避子药一事?”

顾彦倒也不意外云缃叶得知此事,想必是叶婉禾与她说的:“嗯,那避子药方还是我替太子殿下去向我秦问师伯求来的。”

竟然是顾彦求的避子药方……

云缃叶气得声音轻颤道:“顾彦,你可知我姐姐若是再多用几回避子药,怕是终身都不能有孕了!我姐姐若是当真有什么好歹,我不会原谅你。”

顾彦甚是无奈道:“又不是我让你姐姐吃的避子药,你又何必为了此事恼我?

何况避子药方是我秦师伯所配,秦师伯医术高超,若不是连着服用数年,他所开的避子药方不至于伤身到难以有孕。”

云缃叶皱眉道:“你在江南都已三年,那此药我姐姐最少也已服用了三年,你何时去配的这药方?”

20

顾彦思索一会儿才道:“差不多该有六年了。”

云缃叶气得怒瞪着顾彦,六年?表姐竟然整整吃了六年的避子药!

顾彦忙道:“缃叶,我会去劝劝殿下莫要再让叶姑姑服用避子药,但是你想要将你表姐弄出东宫,恕我无能为力。”

云缃叶起身道:“好一对表兄弟,竟都是人面兽心的无耻之徒!”

顾彦忙去捂着云缃叶的嘴,“你骂我也就罢了,你怎敢骂太子殿下的?你不要脑袋了?”

云缃叶甩开了顾彦的手,“太子殿下既不愿给我姐姐一个侧妃良媛名分,还不如看在我姐姐跟着他这么多年的份上,全了主仆情谊让我姐姐离开宫中。”

顾彦道:“六年,便是养一条狗都是舍不得离去了,何况还是枕边人?比起为侧妃良媛,作为东宫大宫女可随时在殿下边上,宫中何人都要给叶姑姑几分薄面,未尝不是件好事。

且殿下心中也是喜欢叶姑姑的,叶姑姑在东宫里边做大宫女,殿下会好生护着她的。”

云缃叶道:“喜欢?所谓的喜欢就是身为太子殿下,却让心爱女子为奴为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倘若真心喜欢一个女子,必定会排除万难封她为太子妃。”

顾彦微皱眉道:“缃叶,你是糊涂了吗?你表姐是什么身份?怎配为太子妃?”

云缃叶皱眉,她本是过于生气才脱口而出此言,她心中也明了姐姐的身份肯定是不配为太子妃的。

可这话从顾彦口中出来,她听着着实不是滋味。

云缃叶紧皱眉头道:“是,我表姐不配做太子妃,我也不配做你的宁王世子妃,你这般瞧不起我,倒不如早日和离。”

云缃叶见着顾彦欠挨打的脸,举起手就想要打下去,这一次顾彦倒是早有躲避。

顾彦抬手握住了云缃叶的手腕道:“我与殿下不同,殿下的太子妃将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并非是我瞧不起你与你表姐的出身,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能是一个小镇商户平民家中的女儿。”

云缃叶道:“好是搞笑,太子殿下一边觉得她的出身不配为太子妃,一边又舍不得她离宫,既是这般瞧不起禾姐姐的出身,又何苦非要逼着她留在宫中不放?”

顾彦道:“这是太子殿下所为,你与我恼什么?”

云缃叶道:“你们就是一丘之貉。”

顾彦头疼得很,“云缃叶,先前你无理取闹我也随你,但你如今想要你表姐做太子妃,此生必定无可能,太子妃即便不是自幼饱读诗书的长安第一才女傅倩然,也绝对落不到一个宫女头上。”

云缃叶听得越发气恼道:“我是想要我表姐做什么太子妃吗?我想要表姐离宫,离宫与我舅舅舅母团圆!”

顾彦甚是头疼道:“你还是早些歇息吧,定是这一路赶路累了,导致你这几日都不能平心静气。”

云缃叶也想要平心静气,可她见自家姐姐受尽委屈与无奈,又如何还能平心静气呢?

自个儿所受委屈已是够多,却没想到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姐,竟是被这般欺辱。

云缃叶眼泪落下,知晓顾彦心中没有自己,却没想到他竟还是如此瞧不起自己的家人。

顾彦上前给云缃叶擦拭着眼泪道:“我明日就去寻殿下,求他莫要再给叶姑姑吃避子药。”

云缃叶甩开了顾彦的手,“你不必道貌岸然,假惺惺地好意。”

云缃叶说罢,打开了书房门回到了自个儿的房中。

房内,从宫里来的四个宫女等着云缃叶归来给她们几人赐名。

云缃叶今日毫无心思,只让润儿先安排她们四人住下。

云缃叶独自一人在房中想着对策,想来想去,她都没有一个万全之策。

如今只能等着皇后娘娘将表姐从东宫之中弄走,这虽不是个好法子,却也是唯一能让表姐离开东宫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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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

赵珵看向前来东宫的卫皇后,忙从饭桌上起身行礼道:“母后。”

卫皇后看了一眼赵珵边上伺候着叶婉禾,缓缓道:“你们都出去吧。”

赵珵给卫皇后倒了一杯茶水道:“母后今日怎得空来儿臣这边?”

卫皇后抬眸望向赵珵,不悦道:“你父皇登基以来六宫上下只有本宫一个皇后,为此前朝不知多少官员多有异议,好不容易这几年才消停,你倒是好,这还没有纳太子妃呢,就先给自己弄了一个妾侍?”

卫皇后知晓自家儿子身为太子殿下,日后要是三宫六院都是使得。

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求得六宫独有一后,自家儿子的东宫后院,卫皇后自然也不愿是那妻妾成群的。

所以这些年明知所定下的太子妃守孝不能入东宫,卫皇后也一直没往东宫安排什么侧妃良媛。

赵珵道:“娘,孩儿哪里来的什么妾侍?”

卫皇后凉声道:“叶婉禾必须要出宫,一个狐媚惑主的宫女不得再留在东宫。”

赵珵皱眉道:“母后,你也太看得起叶婉禾了,她哪里能惑主?不过是供孩儿消遣的宫女罢了。”

卫皇后紧蹙着眉头,“你当真对婉禾没有什么感情?”

赵珵倒是答得很快:“没有。”

卫皇后道:“既然没有,那就让她出宫。”

赵珵道:“孩儿已是习惯了婉禾的伺候,再换一个毛手毛脚的宫女,哪里有婉禾用得顺手,不过就是一个好使唤的宫女罢了,孩儿怎会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母后多虑了。”

卫皇后紧皱着眉头,如今孩儿已经大了,卫皇后也不想拿着娘亲长辈的身份压着赵珵。

“你心中清楚就行,你四月里纳太子妃的消息,过几日便会昭告天下。”

卫皇后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便出了东宫。

卫皇后正要出门口时,见到守在门外的叶婉禾,微叹一口气,终究也没有对叶婉禾说什么。

叶婉禾在卫皇后离去后,耳边还是赵珵那一句只是一个消遣的宫女罢了。

叶婉禾掩下眼底的思绪,进了房门内,继续伺候着赵珵用膳。

赵珵喝了一口酒之后,便起身将叶婉禾揽入了怀中:“你可与你表妹说过了,此生都不出宫了?”

叶婉禾道:“只要主子不赶走奴婢,奴婢便此生都不会离宫。”

赵珵盯着叶婉禾的红唇道:“乖。”

回想起远在江南的爹娘,他们怕是盼着自己明年就可回家过团圆年了。

只可惜,永远,永远都过不了团圆年了。

叶婉禾察觉到眼旁的湿润,便见着赵珵伸出手指擦拭掉了她的眼泪,“你快二十五了,想要什么生辰礼?”

“奴婢想要出宫……”

叶婉禾见着赵珵脸色一黑,忙道,“奴婢想要出宫一日,奴婢来长安多年,只在前来长安第一日透过帘子看过长安城的繁荣,奴婢想出宫与表妹去逛逛长安城,顺便去看看表妹的小女儿,两岁的小孩儿应当很是乖巧软糯吧。”

赵珵淡笑道:“嗯,糯糯像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糯米丸子,甚是可爱,软软糯糯的,令人艳羡。”

叶婉禾鲜少见到赵珵眼中这般温柔,淡笑道:“太子妃即将入宫,殿下说不准明年也能有一个女儿了。”

赵珵微皱眉冷声道:“去外边取水来洗漱,今日你歇在外屋守夜的小榻上。”

叶婉禾不知赵珵为何就恼了,她倒也是习惯了赵珵在私底下的喜怒无常,忙起身,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应下道:“是,殿下。”

出了寝殿大门,一股寒风吹来,叶婉禾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今年的冬日似乎格外得冷些。

21

公主府,清风苑。

顾彦从书房忙完公务回府,望着紧闭的房门,推了一把没有推开,敲了许久里面也无人应,只能听到里面传来云缃叶与糯糯母女二人的欢笑声。

“糯糯,给爹爹开门。”

房内,云缃叶与糯糯抛着布老虎玩,糯糯听到外边顾彦喊自个儿的开门声音:“爹爹。”

云缃叶看着糯糯道:“糯糯,爹爹惹娘亲生气了,这几日我们都不理爹爹了,好不好?”

小糯糯点点头道:“好。”

云缃叶见着女儿点头可爱的模样轻轻一笑,也不知小糯糯有没有听懂。

云缃叶吹灭了灯,抱着糯糯便睡下了。

外边许是见到里面灯灭了,不久之后也无了敲门的动静。

翌日一大早。

刚醒来不久的云缃叶就收到了卫国公府的请帖。

卫国公府红梅园里边的梅花近日盛开,邀长安城之中的世家达官家中的夫人千金们前去赏梅。

云缃叶对赏梅毫无兴致,但卫国公府到底是顾彦祖母的娘家,她倒也推脱不得。

云缃叶正想着去卫国公府该如何穿戴时,就见顾静玉从门外而来,还拿来了几匹上等的云锦布料。

顾静玉朝着云缃叶笑道:“嫂嫂,娘亲收到了卫国公府赏梅宴的帖子,特命我给您送几匹布料来,只是还有三日的功夫,府中绣娘怕是赶不及给你做衣裳,等会儿我就先带着你去成衣铺子里挑选衣裳首饰去。”

云缃叶忙道:“不必了,我有衣裳的。”

顾静玉轻笑着道:“嫂嫂,你就陪着我去吧,我也想要去挑选些首饰衣裳,就算带着糯糯去长安街上看看热闹也好。”

云缃叶应下道:“好。”

云缃叶等糯糯醒来,给糯糯梳洗穿戴好后,便抱着小糯糯与顾静玉一道去了长安街上。

临近过年,百姓们纷纷置办着年货买新布,长安城大街上十分热闹。

小糯糯趴在轿子的窗口,望着外边的热闹,小圆眼紧盯着商贩的冰糖葫芦,小手往外伸着,“娘亲,葫芦……”

云缃叶轻笑着将糯糯伸出的小手收回:“等会买完衣裳回府之时,再给你买糖葫芦吃。”

云缃叶见着轿子在一处气派的二楼临街商铺跟前停下。

云缃叶下了轿子,看到了跟前写着楚璟阁三字的牌匾。

顾静玉走到了云缃叶边上道:“嫂嫂,这家成衣铺子乃是长安城之中最好的衣裳店,里面的成衣皆是上品,里面绣娘的绣工可谓是堪比宫中。”

楚璟阁内的女掌柜到了门口相迎,“玉郡主,您许久没来了,这位贵客是?”

女掌柜见着顾静玉身后抱着孩子的云缃叶,只觉眼生。

顾静玉浅声一笑道:“这是我嫂嫂。”

楚璟阁内,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女子闻言微愣,她忙走到了门口问着顾静玉道:“静玉,嫂嫂?你的哪位嫂嫂?”

顾静玉轻笑道:“林姐姐,还能有哪位嫂嫂?自然是我的亲兄长的夫人。”

云缃叶望向跟前穿着一袭海棠粉襦裙的女子,有着一双极为动人的桃花眼,长相甚美。

林薄蓝打量着云缃叶,喉咙酸涩道:“你就是顾师兄的夫人?”

云缃叶听着跟前女子声音在发颤,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浅笑道:“林姑娘,我便是顾彦的夫人。”

林薄蓝手握紧着自个儿的裙边,目光依旧在云缃叶脸上打量着,红了眼眶,泪眼模糊道:“这也太委屈顾师兄了。”

云缃叶微皱眉,“林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姓林,又叫顾彦为师兄,想必就是表姐所说的顾彦恩师林相家中的女儿,与顾彦乃是青梅竹马的林薄蓝林姑娘了。

不过,怎么自己就委屈上了顾彦了?

有顾彦这种夫君,她还满肚子委屈气恼。

林薄蓝意识到自个儿说的话不妥后,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女掌柜赶忙过来轻笑道:“玉郡主,世子妃,你楚璟阁新到绣工极为精湛的石榴红大袖襦裙,您二位可以过目一下。”

女掌柜的身后,两个丫鬟将一套绣着金梅的石榴红大袖襦裙挂在了衣架上。

云缃叶紧盯着跟前的石榴红大袖襦裙,只觉得眼熟得很,这套襦裙,可不就是她所绣吗?

她五色绣坊里边卖出去的衣物,为何会出现在长安城的成衣铺子里?

顾静玉见着云缃叶盯着跟前的衣裳道:“嫂嫂,您想要这套金梅石榴红裙?我给你买下来。”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这金梅石榴红襦裙是不卖的,本郡主前几日不在长安,底下的人不知道就将此衣裳送来了铺子里出售。”

云缃叶听到一阵声音,回头看向门外,所来的女子穿戴华丽,梳着高高的发髻,上边带着红珊瑚的头面,端的是雍容华贵。

待看清女子容貌,云缃叶有些讶异,竟然没想到还能在长安城里遇到熟人。

“见过南安郡主。”

楚璟阁铺子里众人朝着前来的南安郡主行礼。

云缃叶见着众人对前来女子的称呼,越发讶异,没曾想她竟然就是楚王府的南安郡主!

云缃叶本好奇这长安城的成衣铺子里,怎会有她绣坊里售卖出去的衣裳,这会儿见到南安郡主心中已是明了。

这成衣铺子叫做楚璟阁,楚璟……

方才她就应该想到了的。

顾静玉走到了南安郡主跟前,握着南安郡主的手道:“南安姐姐,你能不能将这衣裳卖给我,我嫂嫂很是喜欢。”

南安郡主握着顾静玉的手浅笑道:“静玉,你何时多了一个嫂嫂了?”

顾静玉笑着道:“前几日我哥哥与嫂嫂回来了,本也请了你与璟哥哥前来赴接风宴的,只是你与璟哥哥陪着二舅母去道观里去了,这就是我嫂嫂与侄女儿小糯糯。”

顾静玉轻笑着对着小糯糯道:“喊姑姑。”

小糯糯乖巧道:“姑姑。”

南安郡主这才将目光放在抱着糯糯的云缃叶上,看清云缃叶长相后,也是一脸的讶异与不可置信,许久才从喉咙底里说出来了两个字;“嫂嫂?”

南安郡主比起卫姩来,才称得上是是顾彦的亲表妹。

云缃叶听她叫了自个儿一声嫂嫂,便也就朝着南安郡主点了点头,“表妹好。”

南安郡主眼眸之中意味深长道:“真想不到你兜兜转转还是做了我嫂嫂。”

顾静玉疑惑道:“南安姐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与我嫂嫂先前认识?”

南安郡主望着云缃叶,终究没说什么,轻蔑地看了一眼云缃叶道:“嫂嫂想要这身衣裳?那就让给嫂嫂吧。”

云缃叶忙道:“谢谢表妹。”

云缃叶说罢后,只对着顾静玉道:“静玉,我突感身子乏累,先行回去了,你让南安郡主陪着你逛就好。”

顾静玉道:“你身子乏累?我陪着你一起回府吧,哥哥一大早就来找我,让我带你出来长安城之中逛逛消消气,你身子有个好歹,哥哥定要埋怨我。”

云缃叶轻皱眉,顾彦自个儿不前来赔罪,倒让妹妹来替他赔罪。

顾彦以为给自己买一些衣裳首饰就能求得谅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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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内。

顾彦进了东宫处政殿内,见着殿中两人,行礼道:“太子殿下,璟表兄,”

楚王世子赵璟转身见着顾彦,轻笑着拍了拍顾彦的肩膀:“你总算是回来了,三年都没有见你了,何时归来的?”

顾彦笑笑道:“回来刚没几日,还未曾带着妻女去拜望二舅舅与舅母。”

赵璟道:“你真有女儿了?”

赵珵道:“彦弟女儿糯糯都快两岁了,璟弟你可得早日定亲了,等顾彦带着女儿去你们楚王府拜见,你少不得又要被楚王叔与楚王婶唠叨了。”

赵璟笑了笑道:“待开春后,我再去一趟江南,这一次倘若她还不愿嫁给我,那我就只能强取豪夺强抢民女了,她若恨我也就罢了,左右我今生都会对她千娇万宠,绝不负她。”

顾彦望向赵璟道:“哪个民女如此不长眼,竟连位高权重的楚王世子都不愿嫁?”

22

赵璟听闻顾彦此语皱眉道:“顾彦,你不可说你日后表嫂不长眼。”

顾彦道:“这天下除了太子殿下外,还有哪个男子比表兄你出色?那女子不愿嫁你可不就是不长眼吗?”

赵璟皱眉看了一眼顾彦,“你不要再说你表嫂了。”

顾彦轻笑道:“也不知我这日后的表嫂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她不愿嫁你,你还如此护着她。”

赵璟并不想表弟再说自个儿心仪的姑娘不长眼,便与太子聊起了朝中之事。

顾彦等着赵璟与赵珵聊完朝中事后,见着赵璟离去后,望向赵珵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你还有事?”

赵珵望向顾彦道。

顾彦道:“殿下……你可否不再让叶姑姑吃避子药了?”

赵珵淡淡抬眸看向了顾彦。

顾彦道:“这本是您的房中事,我不该多言,实在是缃叶本就因为我欺瞒她三年身份这几日又恼又闹的,如今得知她表姐因着服用多年避子药,怕是日后再也不能再有子嗣,全把气发在了我身上。”

赵珵听着顾彦之语,紧皱着眉头道:“你好歹也是堂堂宁王世子,她一个江南小镇里面的商户女,还敢在你跟前发怒放肆?”

“云缃叶本就配不上你,她要是还胆敢在你面前闹腾放肆,你大可休了她,另娶门当户对的贵女。”

顾彦道:“殿下,好歹还有糯糯,我也不能让糯糯没了娘亲。”

赵珵道:“你刚才所说服用避子药多年,不能再有子嗣,是怎么回事?”

顾彦道:“我娘给叶姑姑把脉时所发现的,叶姑姑服用避子药太多,如今已是有孕艰难,若是再服用几回,此生便不能再有子嗣。”

赵珵闻言微蹙眉,倒也明了昨日母后怎会知晓他与婉禾之事,“孤知晓了,你退下吧。”

“那避子药……”

赵珵道:“日后都不必再让药坊送药入东宫。”

“是。”顾彦道,“殿下,我告退了。”

赵珵目送着顾彦离去,略皱眉,对外唤了一声婉禾。

进来的却是太监李泉,“殿下,叶姑姑在寝殿之中。”

赵珵微皱眉去了寝殿,一入寝殿内,便是一股浓郁的药味。

赵珵见着将要饮下避子药的叶婉禾,便过去,将她手中的药碗夺下,“不必喝了。”

叶婉禾被惊了一跳,回身见是赵珵,忙躬身低头道,“殿下。”

赵珵将药放在一旁桌子上:“先前都是由你管着东宫里边的内务,太子妃将入东宫,你这还有四个月好生盘点盘点库房,对对账本,日后交接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叶婉禾道:“奴婢每旬都盘点库房与账簿的,保证账中无错处,到时太子妃接受账本也都是能一清二楚的。”

赵珵望着叶婉禾低顺的眉眼,心中有股难以言明的无名火,“日后不必再吃这避子药了。”

叶婉禾握紧着手道:“殿下……奴婢不能不吃避子药。”

赵珵低头望向叶婉禾,“不必再吃药了,昨日长公主给你诊脉时都说了,你如今已是子嗣艰难,日后没必要再吃避子药。”

叶婉禾忙跪下磕首道:“求殿下开恩,赐奴婢避子药。”

赵珵见着俯跪在自个儿脚边的叶婉禾蹙眉道:“你若是再吃避子药,此生都将会无子。”

叶婉禾声音轻颤道,“奴婢身为宫中宫女,本就只能是此生无子。”

赵珵轻蹙眉头道:“你素来听话,孤既然已经让你不要喝避子药,你还敢违逆主子吗?”

叶婉禾缓缓抬眸看向赵珵:“殿下,纵使再是艰难,也有个万一,万一若是再有了胎儿呢?殿下会让奴婢生下来吗?”

赵珵一双剑眉越发紧皱,他低头看了一眼叶婉禾的小腹,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叶婉禾见赵珵离去后,忙端起药碗将碗中之药给一饮而尽,发黑的药物在她的唇齿间没有丝毫的苦涩。

比起失去孩子的剜心之痛,这药可谓是一点都不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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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清风苑内。

云缃叶从楚璟阁回了府中便让润儿将昨日从宫中带来的四个宫女与嬷嬷寻来。

云缃叶看着跟前几个容貌姣好的宫女与嬷嬷,问道:“你们几个原先叫什么名字,是在何处当差的?”

为首的嬷嬷约摸着三十左右的模样,福身行礼道:“回世子妃的话,奴婢名叫银柳,原先是在尚宫局之中伺候尚宫大人的,今年二十八岁。”

银柳又一一介绍过去:“这丫头是司膳房的雪雁,这是司珍房的琥珀,司绣房之中的素兰,司膳房的杏桃,她们今年都刚十五岁。”

云缃叶轻笑道:“雪雁,琥珀,素兰,杏桃,你们的名字挺好的,不用改了。

银柳姑姑,我刚来长安,对长安城之中的一切都是摸不准头脑的,还望你日后多多帮衬我。”

“世子妃客气了,奴婢日后定当会好生伺候世子妃的。”

云缃叶道:“你们都先去忙你们的事,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是。”

云缃叶待丫鬟们下去后,她便与小糯糯扔着布老虎玩偶玩闹。

黄昏时,顾彦入了房中,就见着玩闹嬉笑着的母女俩人。

顾彦见着云缃叶久违的笑意,走到她边上问道:“今日上街可买了衣裳首饰?”

云缃叶看了一眼顾彦,并不理他。

顾彦只得去找糯糯,伸手要抱糯糯:“糯糯,爹爹抱你。”

糯糯只对着顾彦轻哼一声,躲入了云缃叶的怀中,噘着小嘴看向顾彦:“不理爹爹。”

“糯糯,你还真的能听懂娘亲的话。”

云缃叶欣慰一笑,话还不会说的小小人儿就能记得她让她不理爹爹。

顾彦微皱眉望向云缃叶道:“你让女儿不要理我?”

云缃叶抱着怀中的糯糯,也不理会顾彦。

顾彦上前去哄着糯糯道:“糯糯。”

小糯糯将脑袋移到一边去,学着云缃叶的模样轻哼一声,也是不理会顾彦。

云缃叶轻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庞,亲了亲糯糯的小脸,“真乖。”

顾彦见着她们母女同出一辙的神情,又气又笑道:“缃叶,你怎能让女儿不理我?”

云缃叶道:“谁让你欺负我。”

顾彦紧皱眉头,“我怎就欺负你了?”

“你哪里没有欺负我?”

顾彦走到了云缃叶边上,在她耳畔处轻声道:“日后在床帐内我少欺负你便是,我还以为你也是喜欢我欺负你的……”

云缃叶耳尖一热,推了一把顾彦,羞恼道:“你在孩子跟前胡说些什么?”

顾彦笑了一声,企图从云缃叶手中抱过糯糯。

糯糯小手紧紧地抱着云缃叶,“不理爹爹。”

顾彦对着糯糯道:“糯糯怎能不理爹爹呢?我等会带你去买冰糖葫芦。”

小糯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了顾彦,又看了看云缃叶。

云缃叶知晓糯糯并不只是为了冰糖葫芦,糯糯其实还是挺喜欢爹爹的。

云缃叶本也就没想糯糯真能听懂她的话与她一起不理会顾彦,毕竟自己也不至于真的幼稚到联合女儿去孤立顾彦。

云缃叶对着小糯糯点点头,小糯糯才伸手让着顾彦抱她。

顾彦抱起糯糯笑笑道:“爹爹这就带你去买糖葫芦。”

云缃叶道:“不行,她方才午后都已经吃过糖葫芦了,这会儿都要吃晚膳了,明日再去买糖葫芦。”

小糯糯眨着眼眸可怜兮兮地望向顾彦。

顾彦便妥协道:“好,爹爹这就让青茗去买糖葫芦。”

云缃叶微皱眉道:“顾彦,你也太宠着糯糯了。”

顾彦道:“糯糯是我心尖上的明珠,岂能不宠?”

云缃叶望着顾彦怀中轻笑着的糯糯,她想顾彦心中没有自己也罢,他心中只要有糯糯就行了。

纵使自己在长安的日子再是难过,再是被世家贵女看轻,被顾彦那些师妹表妹嘲讽自个儿委屈了顾彦……

为了糯糯,能忍也就忍着吧。

顾彦对着云缃叶道:“对了,你明日随我去一趟楚王府。”

云缃叶道:“去楚王府做什么?”

顾彦:“今日见着了璟表兄,说起来你与糯糯还未曾拜见过楚王舅舅与二舅母,二舅母与我娘素来交好,我们理该上门去拜访舅舅舅母的。”

23

云缃叶挑眉看向顾彦,小声道:“我不去楚王府。”

顾彦道:“为何不去?”

云缃叶叫来了曹奶娘,让曹奶娘将糯糯抱出去。

顾彦见着糯糯离去后,看向云缃叶道:“舅舅舅母乃是长辈,既然今日遇到了璟表哥,我们不去探望就是失礼。”

云缃叶才轻哼道:“你不将我的亲戚放在眼中,我又何必陪着你去拜见亲戚?”

顾彦无奈道:“我哪没将你的亲戚放在眼里?在江南三年,每每逢年过节陪你去舅舅家中,哪一次我不是对舅舅恭敬有加?

舅舅棋艺不精,我都耐着性子陪他下,还不能赢得太多,也不能输得太快,我连陪着我皇帝舅舅下棋都没这耐心。”

云缃叶望向顾彦:“那你对我禾姐姐呢?”

顾彦对着云缃叶道:“太子殿下已说过,不再让叶姑……禾姐姐吃避子药了。”

云缃叶微皱眉头道:“不吃避子药,那若是有了孩儿呢?”

顾彦道:“总归是皇家血脉,若是有了孩儿,太子殿下必定会给禾姐姐一个名分的,何况这事关太子,不论如何,我也无可奈何,你不能拿禾姐姐的事来恼我。”

云缃叶望向顾彦,“不拿禾姐姐的事情,那你欺瞒我三年的事情呢?还有骂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事情呢?”

顾彦道:“我又不是没有跪过算盘赔礼,你何必一直抓着不放,我对你已是够放纵了,换了一个人,自家夫人胆敢如此放肆无理取闹,早就写了休书……”

云缃叶听到顾彦这话,扬手就是利落地给了顾彦一巴掌。

顾彦只觉得耳鸣阵阵,侧脸红肿得厉害:“云缃叶!”

云缃叶看着顾彦,气得手成拳发抖着:“你休,你这会儿就写下休书,赶紧休了我了事,若不是为了糯糯,谁愿意受你的欺辱与闲气?”

她明知顾彦心中没有自己,却没想到他心中还是存了心要休自己的。

难怪先前竹意梅意丫鬟都会觉得顾彦会休妻为妾,原是他心中真有这般想法。

云缃叶眼泪在眼眶之中打着转,“顾彦,你赶紧写下休书,我这就让润儿收拾行李,这就给你那些表妹师妹让位,省得再让她们觉得你娶了我,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今日给我休书,我今日就离去。”

顾彦走上前:“你何时养就了这动不动就打人的习惯?我又没说真要休你,只是说换了一个男人哪里会让自家夫人这般闹腾。”

顾彦给云缃叶擦拭着眼泪道:“是你打了我,你还哭什么?什么离去的话你也不必说了,离开长公主府后,你还能去哪里呢?”

云缃叶道:“我自有地方去。”

顾彦这会儿觉得他对云缃叶可谓是真没有一点脾气:“人生地不熟的你去哪里?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可你一介女子到外边也是不可不防的。

要休了你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太子殿下说了你对我不敬大可休了你,我又没要休你。”

云缃叶满是恨意地望向顾彦,“那你的意思是要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多谢你没想休了我?

顾彦,我告诉你,若不是为了糯糯有一个亲爹,就你这般欺瞒于我,你身边的表妹师妹都处处瞧不起我,我早就把你给休了。”

“你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宁王世子,我就要对你毕恭毕敬,感谢你一个高高在上的宁王世子不计较我穷苦出身愿娶我为妻?就要处处讨好你,生怕你休了我?”

顾彦将云缃叶拉入怀中道:“我哪里有这种意思?你可别自己气自己了,这些时日以来我任你打任你闹,你再大的气也该消停了吧?”

云缃叶道:“今日我遇到了与你青梅竹马的林师妹,她说你娶了我太过于委屈了,你让我如何消气?

你但凡早与我说你的身份,我也可以在路上多做准备,不至于在长安城之中被人人看轻,人人觉得我配不上你。”

顾彦微蹙眉道:“你将别人说你之事怨到我头上来做什么?你我已是夫妻,什么配的配不上的,旁人口中的话语你来埋怨到我头上,我找何人去说委屈?”

云缃叶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既已娶妻生子,还招惹的那些姑娘不定亲等着你归长安,左右也是你没将我当做你真正的妻子,才让她人觉得你会休妻为妾,她们还有盼头。”

顾彦皱眉:“休妻为妾?什么叫做休妻为妾?”

顾彦伸手拭去云缃叶的眼泪,“这我都还没有这个念头,就白白挨了你三个巴掌,倘若我真的想要休了你,让你做我的妾侍,你不得一刀要了我的性命。”

云缃叶轻哼了一声。

顾彦道:“别恼了,明日随我去拜见二舅舅与舅母。”

云缃叶道:“我不去。”

顾彦蹙眉道:“怎么还不去?”

云缃叶道:“我身子乏累。”

“你这几日里天天与我这般闹,能不累吗?”顾彦笑了一声,“今夜里就好好休息养神,睡一觉,明日必定不劳累了。”

云缃叶抬眸看向顾彦道:“我……”

如若楚安是南安郡主的话,那楚璟想来就是楚王世子了,算算年纪应该是顾彦的表兄。

云缃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去见他,当年为了让楚璟放下自个儿,曾对天发誓说此生都不会嫁人,到头来因为报救命之恩冲喜还是嫁给了顾彦。

云缃叶想大概也是违反了誓言,才得了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夫君,来长安城之后,处处受委屈被人轻视。

如今更是因顾彦生了一肚子气。

早知终究还是会嫁人,当初倒还不如嫁给楚璟,起码他可要比顾彦在乎自己得多。

楚璟也不会让自己被长安城众人觉得自己不配为他的妻子。

顾彦看向云缃叶欲言又止,问道,“你想什么呢?”

云缃叶自然不敢告诉顾彦,她心中想着嫁给他不如嫁给楚璟一事。

顾彦见着云缃叶眼中的心虚,他低首望着云缃叶的眼睛,“你在心虚些什么?”

“我哪有心虚?”

顾彦听着云缃叶心虚的语气,伸手捏着云缃叶的下巴,迫使她抬眸望着自己,云缃叶的眼眸却是有所躲闪。

顾彦便低头咬住了云缃叶的红唇……

黄昏时候,夕阳渐渐落下,天色渐渐得发青发黑,外边的天是越来越冷。

屋内昏暗,云缃叶却是在顾彦怀中起了一身薄汗。

顾彦点燃了烛光,望见了脸色酡红已是入睡过去的云缃叶,她今日定是有什么问题的,否则不至于如此心虚。

顾彦去了外边接过了丫鬟手中的温水,回来给云缃叶擦拭着,便听到了她的梦中呓语。

“楚公子……”

顾彦手紧握,楚公子此人他是知晓的。

顾彦曾听云缃叶妹妹说起过,当时只要楚公子愿意入赘,便是早就与云缃叶喜结良缘了。

“唔。”

刚睡着去的云缃叶被顾彦给闹醒,皱眉望着顾彦道:“你做什么?”

顾彦将云缃叶打横抱起往浴池里走着,在她耳边道:“难怪你方才心虚,竟连梦中都叫着楚公子?”

云缃叶没再辩解,她眼角含泪道:“顾彦,你说过不再欺负我的……”

顾彦低头哄着云缃叶道:“缃叶,你最爱之人是谁?”

“糯糯。”

顾彦咬了一口云缃叶的肩,“除了糯糯呢……”

“我妹妹。”

顾彦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水气氤氲之中双颊泛着粉的云缃叶,“我与楚公子,你更爱谁?”

倘若楚璟不是顾彦的表兄,云缃叶定要违心地说是楚璟,好好气一番顾彦的。

顾彦没等云缃叶回答,堵住了她的红唇……

24

翌日一早。

顾彦听到门外青茗与丫鬟的声音,睁开了眼眸,怕吵醒一旁的云缃叶,到了外边去洗漱。

顾彦见着几个眼生的丫鬟轻声嘱咐道:“别吵醒夫人,她昨日子时才歇下的,让她多睡一会儿。”

“是。”

顾彦见着还未亮堂的天,由小厮提着灯笼往正门而去。

顾彦走到门口,便见着了在等着他一起去上朝的顾凌,“爹。”

顾凌见着顾彦右脸上新的红肿,啧了一声,“你这右脸上的指印,又是昨日自个儿压的?”

顾彦摸了摸自个儿右脸上的红肿,疼意传来,他应道:“是。”

顾凌命人赶紧去取雪肌膏来,不由道:“顾彦,你身为顾家男儿的出息呢?一而再再而三被夫人打耳光,你好歹也是男儿,怎三天两头挨女人打?”

顾彦拱手道:“这不是都是和爹你学的吗?”

顾凌冷冷皱眉:“你少胡说,你娘甚是温柔,从不会打人耳光,何况我从不惹你娘生气。”

顾彦不敢争论,只等着丫鬟将雪肌膏取来。

送来雪肌膏的乃是谢知萱,顾凌见着谢知萱前来微蹙眉,脱下了身上的黑狐大氅给谢知萱披上,“寒冬腊月里的,让丫鬟来送药便是,何必你亲自跑一趟?”

谢知萱抬眸望着儿子脸上新添的巴掌印,不由气恼:“你这又做了什么错事才挨的打?”

顾彦道:“娘,这是我自个儿压的,不是被打的,早朝时辰快到了,孩儿先行离去了。”

谢知萱将雪肌膏给了顾彦,见他不愿明说,又见快要到早朝时辰,只能唉叹了一声。

--

云缃叶迷迷糊糊醒来时,就听得润儿焦急唤她的声音。

云缃叶睁开沉沉的眼皮,心中怨恨极了顾彦,昨夜里他后边竟然闹到子时方休。

“润……”

云缃叶一开口就觉得喉咙疼得厉害。

润儿忙从一旁端上来温茶水,对着云缃叶道:“姑娘,长公主辰时就来了,她与糯糯在外边都玩了一个时辰了,我这才不得已叫您起来的。”

云缃叶喝了一口温茶水,咳嗽两声,喉咙如同火烧一般难受,定是昨夜里起了汗顾彦带她去汤池里沐浴也不消停着了凉缘故。

云缃叶越发恼恨于顾彦了,却又因为长公主到来自个儿睡着懒觉而焦急想要起身。

“咳咳。”

云缃叶想要起来,浑身无力,一动喉咙底便就难受,鼻尖处发酸得紧,咳嗽着头疼万分。

谢知萱翻开门帘牵着小糯糯的手入内,见着床榻上的云缃叶,忙上前手放在了云缃叶的额头上,“怎烫得这般厉害?”

云缃叶扶着床边,反手捂唇,几欲作呕。

“娘亲。”糯糯哭着担心道。

谢知萱给云缃叶诊脉后道:“你这是着凉伤风了,你初来长安难免也会有些水土不服,我等会开一副药,你服用之后好生歇息,过两日的卫国公府赏梅宴也不必再去了。”

“是。”云缃叶咳嗽着应道。

谢知萱起身写了一副药方,让一旁的丫鬟前去抓药熬药,她则在一旁陪着云缃叶,安慰着一旁见娘亲难受而哭泣的小糯糯。

直到午后见顾彦回来,谢知萱才狠狠瞪了一眼顾彦,叫着他出门。

到了外边,谢知萱便厉声道:“顾彦,缃叶可是你的夫人,你们这回来才几日,你就把她给折磨得生了重病。”

顾彦讶异道:“她得了重病?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谢知萱道:“你等会好生照顾她,她一个孤女无父无母的,你也该多照顾体谅她。”

“孩儿已经足够照顾体谅她了。”

谢知萱望向顾彦涂了药后消了些肿胀的右脸,“若是体谅了,她还会打你的脸?”

顾彦道:“这是昨日她与我闹腾时,我说了一句换做旁人,自家夫人这么闹早就被休了,她便就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

“你还真是活该被打!”

谢知萱怒瞪了一眼顾彦,“你怎敢想要休妻的?”

“我没想休她,我说的是换做旁人会休了她……”顾彦小声道。

谢知萱深呼吸一口气道:“有区别吗?所以你还要缃叶来感激你没有休了她?难怪缃叶气得如此厉害,一个巴掌都便宜你了。”

顾彦只低头道:“孩儿错了。”

谢知萱皱眉道:“你不必在我跟前说知错,对你夫人说知错去,快去里边好生照顾缃叶。”

顾彦进了屋内,见着云缃叶正在喝药,他见着云缃叶的病恹恹的模样皱眉道:“昨夜还好好的,怎么怎会儿如此病重?”

云缃叶沙哑着嗓音道:“你还好意思说?咳咳。”

顾彦见着云缃叶病重的模样,紧皱着眉头道:“是昨夜里在浴池里受凉了?”

云缃叶怒瞪了一眼顾彦,“还不是怪你?”

顾彦从一旁润儿手中取过药碗喂着云缃叶吃药,在云缃叶耳边道:“昨日的确是我的错,但你睡着时还挂记着楚公子,梦中呓语着楚公子之名……”

云缃叶回想起昨夜里,她迷迷糊糊之中记得顾彦逼问她喜欢谁,也当真是好笑。

他心中并未将自个儿当做过妻子,心中并未曾把自己放在心上,让她毫无准备做了公主府的儿媳,他倒是好意思来问她最爱之人是谁。

云缃叶喝了药之后,昏昏沉沉躺着,病来如山倒,自从回长安之后,她没一日不生气的。

如今这一病她也明白最要紧的还是身子骨要紧。

也就没有再与顾彦去争论梦中楚公子之事,毕竟她昨日的确是梦到了楚璟,只是梦到的是他的质问,日有所思,夜里做了噩梦罢了。

云缃叶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模糊间只觉得自个儿出了许多的汗,一旁的顾彦帮她擦汗换衣。

眼皮沉重,云缃叶也不愿醒来。

直到早间她醒来时,烧退了,只是头已经疼着,鼻子依旧不通。

顾彦在一旁问道:“想要吃些什么?”

云缃叶咳嗽了一声道:“核桃。”

顾彦便命人取来了核桃,甚是轻松地便给云缃叶剥了核桃壳,取了核桃仁。

云缃叶见着跟前的大核桃道:“这是什么果子?”

顾彦道:“这是长安城之中的核桃,与你们永兴城之中的山核桃不一般,你尝尝。”

云缃叶吃了一口,摇头道:“这核桃不好吃,我要吃的是永兴城的山核桃,你给我用手剥山核桃。”

顾彦知晓云缃叶是故意为难自己的,毕竟山核桃比之长安常见的核桃要难剥上许多。

不过顾彦念在她病重的份上,只能哄她开心,命人去买山核桃来。

只是在江南果脯干货店中习以为常的山核桃,在长安城中甚是罕见,好几个小厮去了长安城之中寻了整整一日,走遍铺子都未曾见到山核桃。

顾彦见着云缃叶咳嗽的模样,不想她失落,便只能等明日去问问赵璟他家中可有山核桃。

--

卫国公府,梅园内,今日乃是赏梅宴,一大早梅园处就来了不少宾客。

到了晌午,三三两两的宾客们都在议论着宁王世子回长安一事。

“听说宁王世子回长安已有几日的功夫了,这不知他会挑选哪家女儿成亲?三年前,五家贵女都到公主府提亲一事还尚在眼前,宁王世子可真是好福气,随便哪个女子做夫人都令天下男儿艳羡。”

“宁王世子早就成亲了,连女儿都有了,就是不知今日世子妃会否前来这赏梅宴了。”

“宁王世子成亲了?何时成亲的?哪家的姑娘?公主府里未曾有过喜宴呐。”

“前些时日世子的身边的丫鬟去过御史衙门里求情,宁王世子妃嫉妒那几个丫鬟美貌,将她们赶出了府门。”

“世子妃是哪家的姑娘?做了世子妃怎还敢如此善妒呢?连几个贴身美貌丫鬟都容不下也不怕被休?”

“听说就只是个江南小镇里面的商户女,是因着给世子冲喜才得以嫁给世子的,所以什么三书六礼都没有,也没办过成亲喜宴。”

“冲喜的江南小镇商户女?这算是哪门子的世子妃?又没成亲。”

“确实,既无三书六礼就算不得是成亲了的,宁王世子妃哪里能是一个商户女?能让这商户女做妾侍,也是属她高攀了。”

卫姩听着三三两两的宾客对于云缃叶的议论浅笑出声。

这世人的眼睛是明亮的,人人都知云缃叶不配为宁王世子妃。

25

卫姩听闻公主府的马车到了之后,忙去相迎。

见到下了马车的只有顾静玉一人,卫姩便上前道:“静玉妹妹,怎得公主府马车上就你一人?云氏呢?”

顾静玉朝着跟前的卫姩与卫国公夫人行礼道:“表婶,表姐,我娘年底事务繁忙抽不得身来赴宴,我嫂嫂得了风寒重病,这几日在休养,静茹也就留下陪着糯糯玩,也就我一人得空过来了。”

卫姩微蹙眉,“怎就偏偏这时候病了呢?病得很重吗?”

顾静玉道:“多谢表姐对我嫂嫂的关心,休养几日应当无碍了。”

卫姩握紧着手,自个儿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操持赏梅宴,就是为了云缃叶在这些达官显贵夫人跟前丢尽颜面。

她倒好,竟然病倒了,自己这个宴会岂不就是白白办了一场?

卫姩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

梅园之中众位长安城之中夫人千金,本也想在今日里一睹云缃叶的长相。

想要知晓到底是如何的花容月貌,才能让宁王世子放着长安城之中五位尊贵的女子不娶,反而与她成亲。

得知云缃叶重病未能前来卫国公府赏梅时,三三两两又都是起了议论之声。

“也不知这位世子妃是真病了,还是因着是小镇商户女怯懦不敢来高门大户的赏梅宴?”

“世子妃也要陛下有封号才行,那女子如何算得世子妃?到底没有三书六礼,许是长公主都不认这儿媳,不让她前来国公府赴宴,怕丢了长公主府的颜面。”

--

东宫内。

顾彦与太子殿下聊完正事后,便问着一旁的赵璟道:“璟表兄,你那可有江南那边常吃的山核桃?”

赵璟问向顾彦道:“还有两斤,怎得问起此事来了?”

顾彦道:“我夫人病了无胃口,只想要吃江南那边独有的山核桃,长安城之中的干果铺子里都找遍了,都不得见。”

赵璟轻笑了声,“原来如此,这山核桃也就江南那边人吃得多,长安里边是罕见,等会午后我给你拿过去。”

顾彦道:“多谢璟表兄了,就不劳烦你跑一趟了,我随你去楚王府取便是。”

赵璟笑笑:“我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耽搁,等会午后给你送长公主府之中去。”

批阅着公文的赵珵抬起头来,对着赵璟道:“明日也拿些山核桃来东宫。”

赵璟忙应下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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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苑内。

在喝药的云缃叶因着顾彦回屋进来的一阵风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她用着帕子揉了揉鼻子,咳嗽了两声。

顾彦听到云缃叶打着喷嚏又咳嗽,取来一块从西域进贡而来的羊毛所织成的毯子给云缃叶披上,“你可要当心些,别再受凉了。”

“是谁让我受凉的?”

云缃叶喝了两日的药,多少是有了点力气,也能与顾彦争辩了。

顾彦从云缃叶手中接过药碗,用毛毯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只留有一个脑袋在外,取了药勺喂着云缃叶吃药道:“在江南也不是没有在汤池里胡闹过,谁知你这回就着了凉。”

云缃叶脸色一红,瞋了一眼顾彦,咳嗽道:“山核桃呢?怎得还没有?”

顾彦道:“长安城之中并不时兴吃山核桃,我找遍了多家干果铺子都未曾见到,方才在东宫里问了璟表哥,还真是巧了,他那就有山核桃,说了午后给送来。”

云缃叶闻言刚喝下去的药呛在了喉咙里,不断地咳嗽着,“咳咳,咳咳,你说璟表哥午后要过来?”

顾彦道:“璟表哥要过来,你何至于如此惊慌?自家表哥,他为人温和待人宽厚,你不必怕他。”

云缃叶咳了一会儿,三日前遇到了南安郡主,想必南安郡主已然告知了楚璟自个儿的身份。

楚璟还愿意过来,想必也是不恼她了的。

何况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已经有了两岁的女儿,想必楚璟也早已成亲生子,不会计较她起誓后违背誓言之事。

云缃叶凑上前去喝着顾彦喂她的药,“璟表哥等会是与表嫂一起过来吗?若是有女眷,我是不是得招待一番?”

顾彦笑了一声,“璟表哥还未曾成亲。”

云缃叶抬眸道:“他不是要比你大一岁多吗?怎么还未成亲?”

顾彦低眸看向云缃叶:“你怎么知道璟表哥比我大一岁多的?”

云缃叶不知道如何与顾彦解释她与楚璟之间的往事。

当年自己在遇到楚璟时的确没有成亲的打算。

毕竟父母双亡,四年前妹妹年纪还小,家中还有绣坊需要她操持,云缃叶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与楚璟成亲……

云缃叶想着这一时半会儿也与顾彦解释不清,何况楚璟应当也从南安郡主那儿知晓了自己身份,他也没与顾彦明说,想必也是不愿提及往事,云缃叶索性也就不解释其中的关系。

云缃叶轻笑道:“前些时候见到了南安郡主,听她说起来过,璟表哥比你要大一岁,他怎得这般年岁还不成亲?也是如同太子一般,未婚妻守孝耽误婚事吗?”

顾彦道:“倒也不是,只是璟表哥心仪的姑娘不愿嫁给他,那姑娘也真的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夫君不愿嫁,都过了四年多了,璟表哥还是对她念念不忘非她不娶。”

云缃叶听闻四年,手在毯子里紧紧地攥紧了衣角。

顾彦道:“这般不知好歹的女子偏璟表哥还护得紧,不让我说日后的表嫂不长眼。”

顾彦话音一落,云缃叶一连打了两个喷嚏,眸光紧盯着顾彦道:“确实是挺不长眼的。”

毕竟怎么就嫁了他呢?

顾彦见云缃叶一直打喷嚏,上了小榻将她搂在怀中,“可是还冷?”

云缃叶摇摇头,“不冷……”

顾彦道:“那你怎么又打喷嚏了呢?”

云缃叶心不在焉地答道:“许是哪个混帐东西在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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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璟阁内。

赵璟在二楼厢房处看着底下跪着的手下,一脸沉怒道:“你说什么?阿缃她去了何处?”

跪在赵璟跟前的中年男子瑟瑟发抖道:“云小姐,云小姐随着她夫君离了方桥镇,说是随她夫君回长安了……”

赵璟手握成拳打在一旁的小桌上,他的脸上满是怒意:“夫君?阿缃她怎么可能会有夫君?”

跪在地上的唐掌柜道:“云……云小姐,她已经成亲三年了。”

“三年?”赵璟眉间紧蹙道,“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成亲三年?”

唐掌柜道:“这几年来小的按照您的意思,让手下人每三月都去五色绣坊定一件云小姐亲自所绣的衣裳,手下人只知定做衣裳,不知汇报云小姐已成亲之事……

这一次小人手下去取石榴红裙时,云小姐说她日后不接活了,因为她要随夫君回长安婆家了……”

赵璟脸色铁黑,他握紧着手中的茶杯,竟直愣愣地将瓷杯给捏碎了,瓷片进了他的手中划出了血,他也不觉的疼痛。

赵璟冷冷道:“去查她的夫君是谁,查到后逼她夫君休了她,将她带来楚王府!”

唐掌柜的抬眸看向赵璟道:“世子,这不是强取豪夺民女吗?王爷与王妃怕是会……”

赵璟沉怒道:“阿缃本就该是我的世子妃。”

赵璟本想等着云缃叶的妹妹到了成亲之后的年纪,再去找云缃叶她不会再如此决绝不愿嫁人,却没想到四年前云缃叶起誓不愿嫁人,翌年就嫁了人。

赵璟本以为手下人能明白他每三月让五色绣坊做衣裳送来长安是何意思,谁知手下竟是这般糊涂,这么大的事都不曾禀报。

赵璟怒气翻涌回到了王府,才想起顾彦求他讨要山核桃一事。

赵璟在取了山核桃后,对着一旁的小厮道,“准备马车,去长公主府。”

26

清风苑内。

喝药之后的云缃叶便有些犯困,在顾彦怀中闭眸小憩着。

约摸过了两刻钟,外边传来丫鬟禀报的声音。

“世子,楚王世子来了。”

云缃叶睁开眼睛望向了顾彦。

顾彦见云缃叶醒来便道:“璟表哥来了,你在房中先歇着,我去招待璟表哥。”

顾彦说罢后就去了清风苑前院。

顾彦一见赵璟脸上抑制不住的恼意,问道:“表哥,这是谁惹了你生气?”

赵璟递上了包好的山核桃道:“底下人办事不力犯了大错,这里有一斤山核桃,府中所剩也不多了,我已让人去江南采买了。”

顾彦看着怀中的山核桃道:“多谢表哥了,这些足够多了,其实她也未必是想吃山核桃,不过是借着让我给她剥山核桃惩罚我罢了。”

赵璟听着顾彦这口气倒是一笑道:“你可是堂堂长公主之子?她还敢罚你让你剥核桃不成?”

顾彦叹气道:“唉,往日里在江南她倒也挺温婉的,来了长安之后,天天与我闹腾,这几日生病才消停一些,真烦。”

赵璟道:“听你这语气可不像是真觉得烦,弟妹也是江南人?”

顾彦道:“嗯,永兴城方桥人。”

赵璟眼眸微睁,“方桥镇人?那你可知方桥镇上有一家五色绣坊……”

“爹爹。”

未等赵璟将话问完,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软糯的声音。

只见一个穿着桃粉兔毛小袄的小团子手中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小跑着而来,甚是有趣可爱。

顾彦忙上前去将小女儿给抱起,给糯糯戴正了头上的老虎帽子:“糯糯,叫表叔。”

小糯糯看着跟前的赵璟,歪着小脑袋,乖巧得喊着:“表叔。”

赵璟望着跟前的两岁不到的小姑娘,轻笑道:“彦弟,你这女儿长得好生可爱,像你更多些。”

赵璟将准备好的一把金锁交给了跟前的小糯糯,声音温柔道:“这是表叔送你的礼物,你叫什么名字?”

糯糯不敢去拿赵璟给的金锁,眨着眼睛看向顾彦。

顾彦道:“拿着便是,告诉表叔,你叫什么名字?”

糯糯拿过金锁,小声道:“宝宝。”

顾彦见糯糯自称宝宝,便轻笑了一声,对着赵璟道:“她名叫云苒,小名糯糯,自称宝宝。”

赵璟道:“顾云苒,好名字。”

顾彦本想要解释不姓顾,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糯糯姓云之事也不必让过多人知晓。

顾彦将糯糯给放下道:“去找你娘亲玩去,爹爹与表叔谈些事情。”

糯糯点点头,穿着厚厚袄子的她跑几步摔倒,摔倒后她也不哭,站起来继续跑着。

赵璟的目光久久没从糯糯身上收回,云缃叶已然出嫁三年,那她会有孩子了吗?

赵璟眼眸一眯,握紧着手,一想到她或许都有了孩子,心中的恼意越甚。

顾彦在旁看着赵璟越发恼怒的神情道:“璟表哥若是有空,到暖阁之中喝两杯?”

赵璟点头应下,随着顾彦到了暖阁之中。

顾彦命一旁的小厮取来酒壶温着酒,待酒温热后,便给赵璟倒了一杯:“璟表哥尝尝,这是我在江南时自家酿的酒。”

赵璟接过酒杯淡抿了一口,“这与我当年在方桥镇上吃过的酒味相仿,酒香醇厚,回味甘甜。”

顾彦看向赵璟,“璟表哥也曾去过方桥镇?”

赵璟道:“嗯,方才就想要问你,你可知方桥镇上有名的五色绣坊?”

顾彦轻笑道:“嗯,自然知晓,五色绣坊是我夫人……”

不等顾彦把话说完,赵璟便紧忙跟着问道:“那你可知五色绣坊之中的掌柜的云缃叶她嫁了哪个混账?”

顾彦笑意一顿,微皱着眉头道:“你何以问起这个来?”

赵璟手握成拳道:“云缃叶便是你日后的表嫂。”

顾彦紧皱眉头,垂眸隐忍着眼底的震惊与怒意。

什么表嫂?

简直是无稽之谈!

赵璟喝尽了手中的一杯酒道:“四年前阿缃她说家中父母早亡,幼妹年幼还需她照料,家中铺子也需她管着,起誓说这辈子不愿嫁人,谁知没过一年她就嫁了人。

底下人也是糊涂,这么大的事情竟没有禀报,你可知是哪个混账娶走了阿缃?”

顾彦拿起跟前的温酒,将杯中的温酒一饮而下:“是谁娶的云掌柜我不知晓,但是云掌柜与她夫君在方桥镇上是出了名的甚是恩爱,形影不离,情意深浓,鹣鲽情深……”

赵璟听着顾彦所述,脸上的怒意越甚,“你说的可是当真?”

顾彦道:“当真,他们二人只要是出门就是形影不离,镇上人人都知云坊主与她夫君十分恩爱你侬我侬。”

赵璟皱眉道:“不可能,你所说之人定不会是阿缃……”

顾彦听着赵璟口中称呼阿缃,心中倒也起了一阵无名火:“赵璟,人家云坊主都已经成亲了,你还叫她阿缃甚是不妥。”

赵璟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有注意到顾彦连表哥都不叫了,他道:“有什么不妥的?毕竟成亲之后,也可和离,我迟早会让阿缃和离。”

顾彦捏紧着手中酒杯,“他们夫妻情深,绝不会和离!”

顾彦起身道:“我还有些事,就不陪着你饮酒了。”

顾彦说罢后,也不顾赵璟,便起身直直往清风苑后宅里而去。

云缃叶在卧房之中,吃着小糯糯喂她的冰糖葫芦,轻轻地揉了一把女儿可爱万分的小脸蛋。

顾彦也不是尽数无可取之处,最起码他给了自个儿一个如此可爱乖巧懂事的女儿。

“世子。”

云缃叶听到门口几个丫鬟行礼的声音,望向门口的顾彦道:“你不是在陪璟表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彦脱下大氅裹住了在一旁玩的糯糯,将糯糯抱给了外边的曹奶娘,“带糯糯回房去,你们都退下。”

云缃叶见着丫鬟们都出去后,看向顾彦道:“怎么了?”

顾彦走到了小榻跟前,搂住了云缃叶的腰肢,将手搭在了云缃叶的脑袋上,低头便狠狠地吻住了她的红唇。

云缃叶不知顾彦发什么疯,咬了一口顾彦的唇,却不曾想顾彦的攻势却变得越发猛烈……

云缃叶好一会儿才得以呼吸,她眉眼泛红地看着顾彦道:“你做什么?咳咳。”

顾彦在云缃叶耳边道:“难怪闹着要和离,还说什么有自有去处……”

顾彦狠狠咬了一口云缃叶的耳垂道:“想要和离做我表嫂?绝无可能!”

云缃叶忙伸手去摸着耳垂,吃痛道:“嘶!顾彦!疼!”

顾彦手握住了云缃叶的下巴,低头吻住了她的红唇……

27

冬日里的天色暗得甚早。

在床帐内的云缃叶无力地躺在顾彦怀中怒视着他,“你是不是觉得休妻为妾会遭人指责忘恩负义,所以才不顾我的病都来欺负我?好早日丧妻,另娶名门贵女?”

顾彦透过帐外床头烛光,望着眼尾含春的云缃叶道:“你和赵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从未与我说过你还有这一段情?你先前指责我欺瞒三年身份,你呢?不也瞒了我你与赵璟之间的关系?”

云缃叶冷声道:“谁欺瞒你了?你自己不说实话,以为我与你一般无耻吗?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不叫赵璟,而是叫做楚璟,也就是你所知晓的楚公子。”

顾彦紧皱眉头道:“你已经明知他是我表兄,你还在梦中喊他的名字?前几日我问你喜欢我还是楚公子时,你竟还犹豫?云缃叶,我和你才是夫妻!”

云缃叶呵了一声,“我们之间又没有三书六礼,我更没有在你顾家祠堂之中拜过天地,算是哪门子的夫妻?”

顾彦怒声道:“云缃叶!你再说一遍?”

云缃叶见着顾彦生气只觉得痛快。

他先前还说自己无理取闹,可是当听到卫姩说出这番话时,她又如何不气愤?如何不闹?

顾彦当时可还是护着卫姩呢,说不能毁了卫姩清白名声。

顾彦这会儿又暴怒什么?

顾彦低头再一次吻住了云缃叶的红唇。

……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还是先养好身子骨,再与顾彦算账便是。

云缃叶这一病直到小年夜才全然病愈,临近过年,公主府之中也多了不少过年的气息。

府中所有宫灯都换了新的,清风苑内的小丫鬟们都凑在一起剪着窗花。

糯糯对剪窗花也甚是喜欢,盯着丫鬟们剪窗花她能看许久。

云缃叶便也取了红纸来剪着窗花。

顾静玉来到清风苑之中,见着云缃叶刚剪完一张窗花道:“嫂嫂,你的手也太巧了吧?这窗花好生精致。”

云缃叶淡笑了一声,“你若喜欢就送你了。”

顾静玉拿着窗花淡笑道:“嫂嫂,明日是傅家老夫人办寿宴,我们一起去傅家赴寿宴去?”

“不行。”

院门外传来了顾彦的声音,“你嫂嫂还病着呢,不能去傅家参加寿宴。”

顾静玉望着跟前的云缃叶,“嫂嫂病都痊愈了,我是大夫,嫂嫂病好没好我难道还会不知吗?”

云缃叶道:“傅家?可是太子妃的傅家?”

顾静玉点头道;“嗯,办寿宴的乃是太子妃的祖母傅老夫人,明日太子表兄也会去给傅老夫人贺寿的。”

云缃叶想着姐姐身为东宫大丫鬟,许也会随在太子身侧前去傅家,便对着顾静玉道:“我随你一起去。”

顾彦皱眉道:“不行!你安生在家中待着,不能出府门半步。”

云缃叶抬眸看向顾彦道:“怎么你还怕我小城商户女去傅家宴会上,丢了宁王世子的颜面?”

顾彦皱眉道:“左右你不得去傅家赴宴。”

云缃叶道:“我偏去。”

顾彦拧眉道:“不许去!”

云缃叶可理会顾彦,只对着顾静玉道:“明日你去傅家时来叫我一同前去。”

顾彦对着顾静玉道:“不许带你嫂嫂去傅家。”

顾静玉看看云缃叶又看看顾彦,一时间不知听何人的。

云缃叶望向顾彦道:“我又不是糯糯这年纪的孩子,即便静玉妹妹不带我前去,你以为我一人去不得?

你要是觉得我这个世子妃会在宴会上给你丢脸,今日写下和离书便是,左右我去傅家宴会上是为了见我想要见之人,与你无干。”

顾彦闻言气恼至极,他上前握着云缃叶的手道:“你休想去见赵璟!”

云缃叶道:“这与赵璟……”

云缃叶恍然大悟过来,顾彦不许她去傅家,是怕她会见到赵璟?

云缃叶甩开了顾彦的手道:“我是想去见我表姐的,明日太子殿下会去傅家,说不定我表姐会随在殿下身旁,你少把我当做是与你一般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人。”

顾彦听着云缃叶所言的朝三暮四皱眉道:“我哪里朝三暮四了?”

“卫表妹,林师妹……”云缃叶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又要说我毁了别家姑娘的名声,护着你这些好妹妹们,我还是不说罢了,省得担上毁了人家姑娘清名的名声。”

顾静玉见着哥哥嫂嫂相吵起来,忙道:“嫂嫂,我……”

云缃叶道:“我说的好妹妹不是你,你别误会。”

顾彦叹了一口气道:“你病才好些,就又开始闹腾,你不累我还累着。”

云缃叶皱眉道:“静玉在这里可以作证,今日到底是谁先闹起来的?”

顾静玉:“啊?好像是哥哥先闹起来的,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顾静玉忙起身离去,她出了清风苑拍着心口。

她家中爹娘素来恩爱,鲜少甚至说她记忆之中从未有过吵架的时刻。

今日听着兄嫂夫妻间二人争论相吵,顾静玉还真不知帮谁为好,不过想见赵璟表兄是怎么一回事?

顾静玉就算是好奇,也觉得还是远离这是非之地为好。

云缃叶在顾静玉离去后,对着顾彦道:“你妹妹都说了,是你先闹起来的。”

顾彦平心静气道:“表姐是宫里头的宫女,必定不可能随着太子出宫赴宴的,我明日里带你去东宫里去见表姐,就别去傅家见赵璟去了。”

云缃叶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见赵璟?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的,他若是知晓你我成亲了,自然不会纠缠,你这为何不让我我们见面?”

不会纠缠个屁!

顾彦保持着王府公子皇家子弟的教养,没将这句脏话说出口。

赵璟都在自个儿跟前说了可以和离这种话,可见赵璟是不甘心的。

若是以往在江南顾彦还不必担忧赵璟会抢走云缃叶。

可如今云缃叶本就因为欺瞒她身份之事日日与他闹着,说不准真会让赵璟趁虚而入。

他唯有不让赵璟得知云缃叶在长公主府才行。

顾彦道:“你自个儿选吧,明日是随我进宫去见表姐呢,还是去傅家参加寿宴?”

云缃叶又不认得傅家老夫人,比起去傅家拜寿,她自然是选进宫去见表姐的。

翌日,云缃叶一早就起来梳妆打扮,还给糯糯穿戴好了一身粉嫩喜庆的衣裳,“今日带你去见姨母。”

顾彦从门外进来时,见着云缃叶给糯糯扎了两个小冲天辫,过来摸了摸糯糯的的辫子道:“你要将糯糯一起带入东宫?”

云缃叶点头道:“左右太子殿下要去傅家拜寿,东宫之中无主子,带糯糯去也无妨吧?”

顾彦点头道:“好。”

云缃叶抱着糯糯随着顾彦到了东宫拜见太子殿下。

赵珵见着小糯糯,难得也是脸色温柔道:“你们怎的一大早就来了?”

顾彦道:“糯糯还未曾见过表姨,今日缃叶带着糯糯前来见见表姨。”

赵珵脸色一沉,但终究还是说道,“婉禾在寝殿之中。”

云缃叶得了赵珵这话,便福身告退,抱着糯糯前去了东宫寝殿里面。

一进寝殿,云缃叶又是闻到了一股药味,她见着叶婉禾又在熬药皱眉道:“顾彦竟然又骗我,他明明说殿下已经答应他不让你吃避子药了的。”

云缃叶气恼至极,握紧着手,她本该知晓顾彦之话信不得,没想到他又骗了自己。

28

叶婉禾熬着药听着云缃叶的声音,回头一瞧,便见着云缃叶所牵着的小女孩而来。

叶婉禾的目光都在云缃叶所牵着的小儿身上,叶婉禾轻蹲下捧着糯糯的小脸道:“云妹妹,这孩子是你女儿?和云二妹妹小时候长得好像。”

云缃叶摸了摸糯糯的小脑袋道:“糯糯,喊姨母。”

糯糯望着跟前的叶婉禾:“姨母,不哭。”

云缃叶听到糯糯这么说,仔细一瞧才见着叶婉禾眼中的确含着泪。

叶婉禾忙挤出来一个笑容,”姨母不哭,糯糯可真乖。”

叶婉禾起身去了一旁角落之中的一处鸡翅木的小箱子里边,取出来了一块银锁。

叶婉禾又是微蹲下将银锁递给了糯糯道:“我在宫中也未能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这平安银锁是我自从出生就带着保平安的,还望不要介意。”

小糯糯小手接过银锁,朝着叶婉禾一笑:“谢谢姨母。”

叶婉禾摸着小糯糯的脸蛋,强挤着笑意,眼角却还是落下了一滴眼泪。

“姨母不哭。”

小糯糯奶声奶气,伸手要帮叶婉禾擦眼泪。

叶婉禾将糯糯紧紧抱在了怀中,眼中落着两行泪,哭得越发悲戚。

云缃叶稍等一会儿,轻轻蹲下,给叶婉禾递上了帕子。

叶婉禾接过手帕,缓缓松开了小糯糯,只擦着眼角的泪水。

云缃叶担忧地看着叶婉禾道:“禾姐姐。”

叶婉禾忙擦了眼泪道:“云妹妹,抱歉,我失态了。”

云缃叶道:“姐姐可是想到了不能再有孩子之事?顾彦这厮竟然还敢骗我,他分明说过太子殿下不会让你再用伤身的避子药了的,我去找他算账去。”

叶婉禾连忙拉住了云缃叶的手腕,“宁王世子是没有骗你的,殿下的确已不再让我用避子药了,是我非要用的。”

云缃叶不解地望向叶婉禾。

叶婉禾轻抚着小腹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当时我不过才十九岁,又惊又慌又喜可谓是五味杂陈,但当时殿下知晓后,只让他的乳母给了我一副堕胎药,那个孩子已然成型了……那种剜心之痛我实在不愿再尝受一次。”

云缃叶听到此言,柳眉微蹙,她的眼中也含了一层泪,“太子殿下他怎可如此对你?殿下也太是混账。”

叶婉禾苦涩一笑道:“我是奴婢,当年太子殿下也不过才十七的年纪,都还未曾定亲呢,怎么可能让皇长孙托生在一个奴婢的肚子里?”

云缃叶手握紧拳头,她明白了方才为何禾姐姐见到糯糯时,会忍不住落泪了,禾姐姐应当是想起了那个曾经有过的孩儿,云缃叶想起姐姐当时该有多痛苦,便也含着眼泪。

叶婉禾给云缃叶擦拭着眼泪道:“云妹妹,你怎的也哭了呢?都过去了,早就都过去了。”

云缃叶咬着下唇道:“禾姐姐,我一定想法子把你从这火坑之中给救出去。”

叶婉禾淡声轻笑道:“你可不必管我,我在这东宫里头好歹也是一品宫女,人人尊称我一声叶姑姑,日子过得也不算是火坑。”

云缃叶哽咽道:“怎么就不算是火坑?是药三分毒何况还是这种避子药,哪里能不伤身?”

叶婉禾笑笑道:“这药再多吃几回,彻底不能有孕后,也就不用再吃了,何况太子妃也将要进宫了,日后殿下有了太子妃,殿下与太子妃夫妻情深,我也就不必再吃这药物了。”

云缃叶看着叶婉禾道:“禾姐姐,太子妃要入宫,你没有半点不悦吗?”

叶婉禾笑了一声,“我为何要不悦?我巴不得太子妃早日入宫,这东宫内院虽然没有主子,可也是一大堆的事务,待太子妃入宫后,这东宫之中的内账就能交由太子妃了,我平日里也能多些空闲。”

“殿下有了太子妃之后,说不定殿下也很快就腻烦了我,许也就让我出宫去了。”

叶婉禾笑意不达眼底,对于太子殿下而言,自己只不过是他没有妃嫔时候的一个消遣丫鬟罢了,当他有了年轻貌美才华横溢的太子妃后,未必还会如同现在这般不让她离开宫中。

云缃叶望着叶婉禾脸上并无不悦,还是担忧心疼地看着叶婉禾。

叶婉禾道:“对了,我记得今日傅家老夫人的六十五大寿,殿下也要去傅家贺寿,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该带着糯糯去傅家了?”

云缃叶摇头道:“顾彦不让我去傅家贺寿。”

叶婉禾微皱眉道:“宁王世子为何不让你去傅家贺寿?你身为他的夫人,怎能不去祝寿呢?”

云缃叶道:“这事说来话长,不去傅家是为了要躲着一个人。”

叶婉禾听到云缃叶这话就放心了,“我原还以为是宁王世子嫌你出身低微才不愿带你去傅家祝寿的,不是如此就好。”

云缃叶道:“说不定顾彦那厮也存有这种想法呢。”

叶婉禾见着药熬好后,将药汤盛出,对着云缃叶道:“我看你好像对宁王世子存着一股气?”

云缃叶道:“可不是一股气是一肚子气,倘若不是因为糯糯,我早与他和离了。”

叶婉禾淡笑着劝道:“宁王世子是个挺好的夫君,否则当年也不会让那五位长安城之中的贵女千金们都放下身段前去公主府之中求亲。”

云缃叶道:“他许是对那五位贵女不错,可是他心中没有我,也并未将我真正当做过他的夫人,我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叶婉禾喝下一碗药之后,笑了笑道:“云妹妹呀,在长安城这些世家豪门里头,身为世家子弟的夫人求夫君心中喜爱自己才是最傻的。

宁王世子的确是块香饽饽,盯着他的贵女必定不会少,你可不要再说和离之事。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找大夫调理调理身子,早日再怀上一个男胎,有了儿子,也算是在顾家站稳了脚跟,还管夫君喜不喜爱自己,有子万事足。”

云缃叶知晓叶婉禾也是为了自个儿好,才会说这番话,但他并不是这般觉得。

云缃叶道:“禾姐姐,若要靠孩子绑住顾彦,那一个糯糯就足够了。

顾彦如今心里没我,我就算再给他生个三四五个儿子也是无用的,他心中没有我,未必还会去喜欢我的儿子。

倘若不能在顾家站稳脚跟,我也是一点都不怕的,再怎么样都不会比当年爹娘刚走时要难了,我也能保我与糯糯二人衣食无忧。”

叶婉禾听着云缃叶这话,倒也一笑,“你倒是通透得很。”

云缃叶淡声一笑道:“我并不通透,就像姐姐您所说的,身为世家子弟的夫人求夫君心中喜爱自己才是最傻的,我从来到长安之后,所有的生气全是来自于此。

在江南时,我一直以为我与顾彦也算是夫妻恩爱,他心中也是有我的,来了长安第一日他告知我他的身份时,我才知晓我先前就是一厢情愿,他于我根本就是毫无爱意……

我来长安被人看轻,被丫鬟羞辱,被他表妹说着休妻为妾都是因他而起,可他却觉得我是无理取闹……”

叶婉禾紧蹙眉道:“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往日里还觉得宁王世子是个好的,没想他竟然这般欺负你,可惜姐姐无用自身难保,不能为你去讨个公道。”

云缃叶道:“姐姐,东宫里边的奉茶宫女是不是都听你使唤的?”

叶婉禾应道:“嗯。”

云缃叶道:“等日后顾彦再来东宫,宫女给他敬茶时,你让奉茶宫女往他茶里多添些盐啊醋啊什么的……”

叶婉禾笑了笑应道:“好。”

29

云缃叶与叶婉禾聊着聊着便到了午时。

一旁乖巧的小糯糯眨着小桃花眼拉着云缃叶的手道:“娘亲,饭饭,饿!”

云缃叶将糯糯抱在怀中,“抱歉糯糯,娘亲忘了都已经到了用膳时辰了。”

云缃叶又对叶婉禾道:“姐姐,糯糯饿了,我先出宫去了。”

叶婉禾轻笑道:“既然饿了就在东宫里用餐罢,从东宫回公主府还需快两刻钟,回了公主府也不能即刻用膳,孩子哪能饿这么久,倒不如就在东宫之中用膳为好。”

叶婉禾吩咐着外边的小宫女在东宫的听香楼之中摆宴。

云缃叶望着叶婉禾道:“这不合规矩吧?”

叶婉禾轻笑了一声道:“殿下不在,何况你是宁王世子妃,糯糯是殿下的表侄女,也算是东宫贵客,去听香楼之中用膳,不算没有规矩。”

云缃叶看着听香楼之中所摆放着的菜色,道道精致得很。

糯糯一双桃花眼眸直盯着鸡腿。

云缃叶轻笑着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放在鸡腿上,将鸡腿递给了小糯糯,小糯糯吃着甚是可爱。

外边传来一阵年轻女声:“殿下不是去傅家赴寿宴了吗?这听香楼里边怎会有人在用膳?”

云缃叶往外望去,见着是一个约摸着二十左右的女子,穿着一身锦服,梳着妇人的发髻,云缃叶一时间猜不出她的身份来。

叶婉禾见着来人,起身道:“朱珍妹妹,今日宁王世子妃带着顾家小姐前来东宫,一时没注意时辰就到了该用膳,孩子饿不得,殿下在外赴宴,想来厨中准备好的膳食也是不会来用的,是以我就自作主张留着世子妃与顾小姐在东宫之中用膳。”

朱珍打量着跟前的云缃叶,微皱眉道:“这是宁王世子妃?这长相怎么可能是宁王世子妃?”

云缃叶听着这话淡淡地瞥了一眼朱珍。

云缃叶也不是第一回被人说她这长相不是宁王世子妃了。

一回生两回熟,她倒是都已经习惯了。

只是自己在方桥镇里,也算是人人夸奖的好容貌,怎么来了长安城之中,她的长相就人人都觉得不好看了?

叶婉禾皱眉道:“朱珍,不可对世子妃不敬。”

朱珍连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妃。”

云缃叶自嘲着朱珍淡淡一笑,“免礼,孩子饿了就焦急,只能在东宫之中用膳,叨扰了。”

朱珍眼中看向云缃叶带着些许的鄙夷之色,“奴婢先行告退了。”

云缃叶在朱珍跨出门后,看向了叶婉禾道:“表姐,我这长相真的很难看吗?”

还未曾出门外的朱珍听着云缃叶的称呼,稍愣了愣,回眸看了一眼叶婉禾道:“叶姑姑,宁王世子妃竟然是你的表妹吗?”

叶婉禾应下道:“嗯,宁王世子妃便是我姑姑家中的表妹。”

朱珍吊梢眼一挑,心中大呼不好,便快步走出了门。

“娘亲,不难看,娘亲,好看!”

糯糯吃着大鸡腿,凑上前就要去亲云缃叶。

云缃叶连躲开,她可不想让糯糯的油嘴的亲脸上。

叶婉禾看着云缃叶,轻笑道:“云妹妹你自然是一个美人,你若是难看,那这天底下没几个能称得上好看的了,也得要是盛昭长公主那般长相才叫好看了。”

云缃叶叹气道:“来了长安之后,好些人都觉得我这长相并非是宁王世子妃了,想必都觉得我这长相不好……”

叶婉禾轻笑道:“那倒不是,三年前向宁王世子提亲的五位贵女之一的傅安然傅小姐,是长安第一美人,你虽也算是个美人,但是比起傅二小姐,确实是差了些许的。”

云缃叶道:“第一美人?比盛昭长公主还要美吗?”

叶婉禾道:“不相上下,盛昭公主就算保养得宜瞧着也就刚满三十的模样,可到底上了年纪,傅安然如今正是青春年少,是以第一美人之称也就易主了。

傅安然容颜如同仙女下凡一般,凡是见过她之人,都会被她的容颜所惊叹到。”

云缃叶道:“既是这般容貌,那当初为何顾彦未曾答应她的提亲?”

叶婉禾轻笑道:“许是怕得罪了其他四家贵女罢,且傅家大小姐傅倩然已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若是二小姐又为宁王世子妃,那这傅家的外戚权势可就……”

叶婉禾顾忌着乃是政事没将话说完,云缃叶心中却也能明白,一家姐妹都嫁的皇家子弟,未免会成外戚之祸端。

云缃叶又问道:“方才那位好像是梳着妇人发髻,这宫中还能有妇人吗?”

叶婉禾道:“宫中也不全是宫女,也有些女官嫁了人在宫外的,每日白日里进宫来当差。方才那个朱珍是殿下奶娘的女儿已经出嫁了,如今是东宫里边的采买之一,因着是殿下奶娘的女儿,宫中众人多少也要给她点颜面。”

云缃叶道:“原来如此。”

--

傅家寿宴上,热闹非凡。

太子殿下亲临给傅老夫人贺寿,更是给足了傅家排面。

今日宴会上众人议论纷纷的并非是太子殿下,而是至今没有赴宴过的宁王世子妃。

宁王世子今日也前来祝寿了,却依旧不见他那个江南小镇上带回来的世子妃。

不少人都觉得当年宁王世子连长安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傅家二小姐的提亲都给拒了,如今从江南找来的小门小户世子妃的容貌不知该有多美才能以商户女之身份嫁给宁王世子。

外边有人传宁王世子妃美得不可方物,也有人说在楚璟阁之中见过宁王世子妃长相平平淡淡。

可大多数人都未曾见过,越是不曾见过,谈论的便是越多,

卫姩望向了顾静玉道:“怎么这么多日了,云氏还病着?连给傅老夫人祝寿都不曾前来?”

顾静玉小声道:“嫂嫂病已经好了,只不过我哥不许她来傅家。”

卫姩轻笑了一声,云缃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本就不配来傅家丢人现眼的,看来彦表哥也开始厌恶起了云缃叶,她只等着云缃叶被休就是。

赵璟见着一旁的妹妹目光一直在看着顾彦道:“南安,你就死了要做顾彦夫人的心吧,顾彦妻女都有了。”

南安郡主道:“我知晓该对彦表哥死心了,只是……”

南安郡主望向了赵璟,看她哥哥的模样,还不知他那心心念念的云缃叶成了自己的表弟妹。

南安郡主叹了一口气,她都不知如何与自家哥哥说云缃叶已然成亲了,还成了她表嫂。

都快过年了,南安郡主想着还是等过完年之后再提此事,毕竟大过年的还是不要旁生枝节为好。

赵璟看向南安郡主道:“只是什么?你有事瞒着我?”

南安郡主摇头道:“没事,哥,只是我觉得你也不该在云缃叶那一棵树上吊死,你看傅家二姑娘傅安然长得甚是貌美,我若是男儿,定也想要娶她为妻……”

赵璟微皱眉头道:“傅安然是比缃叶要美,但我只爱缃叶一人。”

南安郡主抬眸看向了赵璟,在心底里哀叹了一口气。

傅安然身为傅家二小姐给内屋贵宾们分发着寿桃。

傅安然走到了顾彦跟前道:“世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顾彦接过傅安然递上来的寿桃道:“你家这寿桃做的好生精巧,像是真桃子一般,糯糯应当会很喜欢,她最爱吃桃子了。”

傅安然柔声问道:“糯糯是?”

顾彦温声一笑,“我不到两岁的小女儿。”

傅安然脸上笑意一僵道:“今日怎的不见世子的女儿?”

顾彦道:“我夫人病着,所以就没有前来给傅老夫人来祝寿,改日等我夫人病愈后,我便带着夫人上门前来拜访。”

傅安然听着顾彦一口一个夫人,脸上的笑意是彻底维持不住了。

傅安然道:“好,我就等着一睹世子夫人的芳容,世子夫人的芳容应当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美吧?否则也不能入得了世子的眼。”

傅安然可是早就打听到了,云氏长相平平,傅安然这般说,便是要让顾彦明白他一口一个的夫人长相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想要顾彦后悔他当初拒绝自己的提亲,放着她这么一个大美人不娶,去娶一个长相平平的女子,顾彦该懊悔至极!

顾彦道:“嗯,我夫人是除了我娘亲之外最美的女子。”

傅安然皱着眉头,她打听到的都说云缃叶只能勉强算是一个美人。

顾彦怎么说云氏是除了他娘以外最美的女子?

傅安然看向顾彦的眼睛道:“难道世子夫人比我还要美?”

礼乐戛然而止,宴会厅堂内恰好一片寂静。

傅安然的询问声满堂皆听闻,满厅宾客目光都望向了顾彦。

30

傅安然听着满堂寂静,脸上便起了一层红晕,本有礼乐作响,她的声音也不弱,这会儿被满堂宾客所听去,傅安然只觉得面上羞赧得很。

顾彦望着傅安然道:“嗯,我夫人比你还要貌美。”

傅安然脸上更是羞红,她握紧了手中装有寿桃的篮子,眼眶通红。

坐在上首的傅倩然莞尔轻笑道:“宁王世子妃竟是这般美貌?可惜无缘得见。”

顾彦道:“待我夫人病好后,我便带她来贵府叨扰。”

傅倩然淡淡一笑,“世子妃能到我傅府来,乃是令傅府蓬荜生辉,算不得叨扰。”

有了傅倩然的解围,傅安然才继续给厅堂之中其他宾客分发着寿桃,她路过卫姩时,卫姩朝着她笑了笑。

傅安然素来与卫姩不对付,见着卫姩眼底略带有的嘲笑,更是愤恼。

待寿宴毕后,傅安然都没去园子里陪着祖母看戏,直回了房中扑在小榻的靠枕上便落着眼泪,今日她真可谓是丢脸丢大了。

“妹妹。”

傅安然听到傅倩然的声音,转头喊道:“姐姐。”

傅倩然轻轻给傅安然擦拭掉眼泪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就在顾彦那棵树上吊死?以你的容貌本该是受尽郎君们追捧疼爱的,何苦非盯着顾彦呢?”

傅安然抹着眼泪道:“姐姐。”

傅倩然伸手给傅安然擦拭着眼泪道:“快别哭了,你也听到顾彦如今一心只有他的夫人呢,你也已十九的年纪了,婚事不可再拖了,该早日另寻一个好夫君,这世间又并非顾彦一个好男儿,还有顾彦的表弟吴郡王之子谢时安……”

傅安然噘嘴道:“那谢时安的娘亲先前还是一个瘦马歌伎,这种婆婆我可不愿意要。姐姐,你四月里就要入东宫为太子妃了,却让我去嫁谢家郎君歌姬之子,你存的什么心?”

傅倩然气恼地点了点傅安然的脑门,“你也真是光长了这么一副好看的脸庞,谢时安如若算起来还是太子殿下的亲堂弟,何曾委屈了你?”

傅安然轻哼:“堂弟都该姓赵,他姓谢,他爹是陛下同母异父的弟弟罢了,又不是赵家小王爷。”

傅倩然道:“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姓谢才好呢,谢时安与太子殿下是同一个祖母血脉相连,但这天下又姓赵,换了一个赵姓小王爷,太子殿下还不敢对他如此信任重用呢。

如今殿下极为信赖谢时安,若说顾彦是太子的左膀,那谢时安便是太子殿下的右臂。

谢时安长得也是极为俊朗,若不是生母出身是差了些,否则你想要嫁还轮不到你呢。”

傅安然道:“你若是真觉得谢时安好,你为何不去嫁?”

傅倩然深呼吸一口气,可真不想理会这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妹妹了。

上苍倒还算是公平,傅安然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定都是用她的脑子换来的。

傅倩然要往院中戏台子里而去时,遇到了匆忙前来的朱珍。

朱珍忙对傅倩然行礼道:“大姑娘。”

傅倩然看着跟前的朱珍微蹙眉道:“今日府中宾客众多,你怎敢这么贸然前来傅家的?有什么消息让莺莺传递进来便是。”

朱珍所嫁的夫君原先乃是傅家原先的家生子奴才,抬了籍后靠着傅家当了个九品闲职小官。

朱珍的亲妹妹朱莺莺又嫁给了傅倩然外祖家旁支里的一个表弟。

这两桩婚事都是傅倩然促成,东宫如同铜墙铁壁,唯有从朱珍身上能探听到东宫里的秘辛消息。

朱珍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妃,我着实不该今日前来的,但是我刚得知了一件大事。”

傅倩然挑眉看向了朱珍:“何事?”

朱珍靠近着傅倩然的耳朵道:“宁王世子妃竟是叶婉禾那个狐狸精的亲表妹。”

傅倩然眉头一蹙,她又道:“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朱珍道:“叶婉禾那狐狸精先前就怀上过殿下的孩儿,倘若她到时候也生下了一个皇孙,说不定会有盛昭长公主与宁王世子所助,到时您……”

傅倩然脸色一凛,她摘下了手中的一条琉璃手串赏给了朱珍道:“下去吧。”

朱珍接过手串忙答谢。

傅倩然身边的心腹丫鬟道:“小姐,您眼见着终于能入东宫为太子妃了,这叶婉禾竟是宁王世子妃的表姐……这日后少不得叶狐狸精会与您还有日后的小主子相争……”

傅倩然皱眉道:“此事不可再提起。”

傅倩然刚进园子里,便见到一抹明黄色的衣角,她连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

赵珵看向傅倩然点了点头,也未曾与这位即将入东宫的太子妃多言几句,便就离去。

傅倩然望着赵珵的背影,眼神平静地去了傅老夫人身边听着台上唱戏。

--

云缃叶用完午膳后,继续与表姐聊了许久,聊着幼时往事,与表姐说着幼时那些好友如今近况。

直到听到外边传来对殿下的行礼声。

云缃叶才抱起睡着的糯糯道:“表姐,我该走了,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待年后我去庙里求求神佛,报应你能早日出宫。”

叶婉禾轻笑了一声道:“你也要好好保重。”

云缃叶与叶婉禾依依不舍地告辞后,她抱着糯糯到了外边就见到了穿着明黄色龙纹的赵珵,忙抱着糯糯给赵珵行礼,“参见殿下。”

赵珵看着云缃叶怀中睡着了的糯糯道:“出宫门还有些路,孤让人取轿撵来,你坐轿撵出去罢。”

“多谢殿下。”

云缃叶见着东宫之中的轿撵可不是一般的奢侈,轿帘上的珍珠都是大颗的海珠。

云缃叶一路抱着糯糯回了清风苑,糯糯一到家里倒也醒转了。

顾彦在院中听到糯糯的声音,快步走到门口从云缃叶怀中接过了糯糯,“你在东宫之中待了一日?”

云缃叶看着顾彦怀中的糯糯,哀叹了一口气,回了房中。

云缃叶在小榻上,开始给糯糯缝制着过年时候的新衣裳,离过年都也就五六日的功夫了,正好能赶得上给糯糯缝制一件新衣。

顾彦抱着糯糯坐到了云缃叶边上道:“你今年好似还未曾给我做过新衣?”

云缃叶抬眸看向顾彦,一股子恼意道:“你将我当做什么呢?我是你的绣娘吗?你要新衣大可以让府中绣娘给你做,我可不会再费眼费神地给你绣衣裳了,你不配穿我做的衣裳。”

顾彦听着云缃叶不善的语气,紧皱眉头道:“我不配,赵璟配穿是吧?”

云缃叶怒瞪着顾彦道:“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不守妇道的女子吗?是谁招蜂引蝶表妹师妹不断?我都听你的今日不去傅家见赵璟了,你竟还这般误解我……”

顾彦将小糯糯放下,看着云缃叶眼中的泪水道:“我不过是随意说了一句而已,你用得着这般气恼吗?”

云缃叶泪眼模糊地望着顾彦道:“我难不成不该气恼?”

顾彦平心静气道:“你能有一日不与我相吵吗?明明在方桥镇时,你不是这般的。”

那时候的云缃叶可不是像如今这般的,她总是柔声细语,温柔有加,见着他回府,会扑入他的怀中,会带用着软糯的江南语调柔柔地喊他夫君……

哪里是如今这般,对他冷漠气恼。

云缃叶道:“因为在方桥镇时,你只是我的夫君,而如今你是长公主之子是宁王世子,不再是我先前那个夫君。”

顾彦无奈将云缃叶搂入怀中道:“怎么就不再是了?我依旧是你的夫君,别闹了好不好?离过年也没有多久了,糯糯也快到两岁生辰了,安稳一点不行吗?你也不愿大过年的糯糯整日里见到的都是爹娘吵闹吧?”

云缃叶轻拭掉眼旁的泪,顾彦到如今为的也不过是糯糯。

在他眼中,她都气恼得病了,都还比不得安稳过年要紧。

31

顾彦见着云缃叶眼中的泪水,他无奈至极地给云缃叶擦拭着眼泪道:“等再过三日朝中便放年假,到时可有七日的休息,我带你与糯糯好生在长安之中玩一玩。”

糯糯见到云缃叶哭泣,跑到了云缃叶怀中,小手给云缃叶擦着眼泪道:“娘亲,不哭。”

云缃叶淡淡一笑道:“娘不哭。”

云缃叶便继续给糯糯做着新衣裳,直到夜深,糯糯睡着后由曹奶娘抱了下去。

顾彦从书房里回来,见云缃叶还在绣衣,便上前从她的手中取下了衣裳道:“别做了,小心伤眼。”

云缃叶看向顾彦道:“你刚才让我给你做新衣裳时,怎么就不怕我伤眼了?”

顾彦无奈至极道:“缃叶,你非要这般不能好好说话吗?”

云缃叶道:“我就是不会好好说话,你若是嫌弃我了,就和离……”

云缃叶话未出口,顾彦就吻住了云缃叶的红唇,来长安之后,她就没有一天不提和离二字的。

云缃叶被顾彦打横抱起时,她便忙双手搭在了顾彦的脖子上,“我问你一件事。”

云缃叶道:“今日听禾姐姐说傅家二小姐傅安然美若天仙,是与你娘亲一般漂亮的天下第一美人,她三年前来向你提亲,你为何不答应?是因为怕傅家外戚权势太大吗?”

顾彦看向云缃叶道:“我之所以不答应提亲,便就只有一个理由,我不喜欢。”

云缃叶问道:“如此貌美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谁?”

顾彦望着云缃叶的眼眸道:“你说呢?”

“卫姩?”

云缃叶想起顾彦护着卫姩的劲……

顾彦皱眉道:“我若是不喜欢你,是绝无可能答应冲喜,也绝无可能与你在一起的。”

“哼!”云缃叶轻笑了一声,“你又骗我,你说你喜欢我?这可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顾彦所谓的喜欢就是瞒她三年身份,全然不考虑她初来长安的处境?

任她被众人笑话自己配不上他?

着实可笑。

--

翌日清晨。

云缃叶睡到辰时才起,先前得病倒是养就了她习惯了迟起。

云缃叶今早醒来就右眼皮直跳,只觉得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润儿扶着云缃叶起身时,见着她肩上的痕迹,皱眉道:“姑爷他怎可如此欺负你?”

云缃叶将寝衣穿好道:“没事,他身上的伤怕是比我更多,你去准备一辆马车,我等会要去琳琅酒楼。”

既然长公主已将琳琅酒楼送给自己,那云缃叶自然要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让顾彦再看轻自己,说自己管不了他顾家家业。

何况,云缃叶想着这世道靠什么傍身,都不如靠银钱傍身有用。

云缃叶叫上了糯糯一起前去琳琅酒楼,到琳琅酒楼时还不是午膳时分,但整个酒楼之中已满是食客了。

在柜台跟前的账房先生见着云缃叶前来行礼道:“东家。”

云缃叶抱着小糯糯道:“这都不到午膳时分,这酒楼之中的生意便如此好了?”

账房先生一笑道:“您给的新菜单物美价廉,菜多,价优,正好临近过年,不少人家招待外地赶来长安城里边拜年的亲友,自然就选了琳琅酒楼。”

云缃叶望着满堂的宾客,轻轻一笑,“这你们辛苦了,从今日起至元宵,酒楼里众人工钱翻三倍,若是缺人手就再多招几个,许好好招待宾客们。”

账房先生应道:“是。”

云缃叶右眼皮依旧偶尔跳动,她抱着糯糯用膳时,听到了隔壁的食客议论着昨日傅家寿宴上的事情。

“宁王世子当真说世子妃要比傅二小姐还要漂亮?”

“当真。”

“那不知世子妃得是多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呐,难怪出身低微,宁王世子也愿意娶她。”

云缃叶微微皱眉,顾彦在外就这么胡诌的?

他倒是随口一说,到时候被人取笑的可是她自己。

云缃叶虽未曾见过傅安然,但连叶婉禾都说傅安然的容貌与长公主乃是不相上下,那定是世间难寻的大美人,自己哪敢与她比容貌。

顾彦骗自个就算了,竟敢在外编这种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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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里边。

顾彦和太子殿下禀报道:“殿下,这是我所查到鸿胪寺少卿傅明指使府中家奴圈地建庄子的证据,他们逼着红柳村的村民没了田地屋子,还让那些百姓被迫成为他们的佃农,这些百姓们可谓是民不聊生。”

赵珵皱眉道:“傅明,可是傅倩然的哥哥?”

顾彦应下道:“正是。”

赵珵道:“你去警告他一番,太子妃即将入东宫,此事不宜闹大,将他所夺取百姓田地,还给那些百姓。”

“是。”顾彦应下道。

顾彦落座后,继续与赵珵聊着朝中之事。

一旁便有宫女前来奉茶。

顾彦见着前来给他奉茶的乃是叶婉禾,便双手接过茶盏道:“多谢叶姑姑。”

叶婉禾敬完茶之后便退下。

坐在上首的赵珵看着叶婉禾只给顾彦奉茶,微皱眉头,对着顾彦道:“把你的茶给我。”

顾彦愣了一愣,便上前将自个儿的茶递给了赵珵。

赵珵打开了杯盖,轻抿了一口茶,他顿时紧皱着眉头,再尝了一口,双眉越发紧皱,“叶婉禾,进来。”

顾彦问道:“怎么了?”

叶婉禾在外听到赵珵怒声,忙入内下跪道:“殿下。”

赵珵道:“你在茶水里放了些什么?”

叶婉禾见着赵珵所用的茶盏,咬着下唇手微颤道:“殿下恕罪,奴婢听表妹说顾世子欺负她,所以,所以就在顾世子的茶水之中添了两勺盐,奴婢知错,请殿下责罚。”

顾彦笑笑道,“叶姑姑,我可没有欺负缃叶,她不欺负我就已不错了。”

赵珵冷声沉怒道:“你去下去领十大板。”

叶婉禾握紧着手道:“是……”

顾彦忙求情道:“殿下,罚就算了,叶姑姑也不过就是为妹妹讨回一个公道而已,这十板子若是打下去,得皮开肉绽了。”

赵珵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婉禾道:“她今日能在茶水之中添盐,明日不知能在茶水之中放什么,身为东宫大宫女犯下如此大错,十大板已是开恩。”

叶婉禾磕首道:“多谢殿下开恩。”

顾彦连声道:“表哥,您就饶过叶姑姑吧。”

赵珵望向顾彦,“有些事不能饶,下去领罚去。”

叶婉禾磕首道:“是。”

顾彦望着叶婉禾的背影,叶婉禾素来稳重,她之所以这般捉弄自己,怕是云缃叶出的主意,云缃叶若是知晓她姐姐因此受罚,得内疚至极。

顾彦道:“殿下,如若要责罚,不如罚我吧,一切都因我而起,若是让缃叶知晓她姐姐因她被责罚,她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赵珵看向顾彦道:“这也算是给云缃叶一个教训,让她知晓些规矩,长安城不是她那不分尊卑,不知皇权为何物的乡下!”

刚走到殿门外的叶婉禾听到赵珵之言,手都在发颤。

顾彦也不敢再求情,三年过去,赵珵变得越发有储君威严。

顾彦告退后,就遇到了在门外等待着他的叶婉禾。

叶婉禾望向顾彦道:“昨日里缃叶来寻我,我忘记了这东宫之中处处都是眼线,我昨日与缃叶的谈话,恐怕殿下一五一十都已知晓。

我们说了许多不敬殿下的话……你告诉缃叶别再想着让我出宫去了。

还有我领罚之事,想必是瞒不了她的,你告诉她我领罚与她无关,让她无需内疚,是我自己糊涂犯了大错。

世子,还望您日后多多善待缃叶。”

顾彦道:“姐姐放心,我必定会好好善待缃叶的。”

叶婉禾望了一眼大殿内,轻叹了一口气,便前去东宫刑院内领罚。

32

琳琅酒楼内。

用完午膳的云缃叶望着糯糯手上拿着勺子还在吃着饭,但眼眸已经快闭起来了,她轻笑着将糯糯抱在怀中哄睡。

云缃叶将一旁自个儿的粉金水貂大氅取来,给糯糯披盖上。

“姑娘,我来抱小姐吧。”润儿上前要从云缃叶手中接过糯糯。

云缃叶淡笑道:“还是我来抱吧,糯糯也不重,眼见着她都快两岁了,日后能抱她的次数是越发得少了。”

云缃叶抱着糯糯出了琳琅酒楼,在酒楼门口等着公主府的马车过来。

云缃叶怕糯糯被风吹,将狐皮大氅盖住了糯糯熟睡的小脸。

云缃叶看着马车到来,上了马车。

不远处,赵璟骑在枣红色大马上,目光紧盯着跟前的马车,方才那一张抱着孩子的侧脸,让赵璟觉得熟悉至极。

赵璟忙骑马上前,见着赶车的马夫道:“这里面是谁?”

马夫一眼就认出了楚王世子,“楚王世子,这里面是宁王世子夫人。”

云缃叶听着外边的声音,倒也没有掀开帘子。

毕竟她与赵璟也是无什么话可说。

赵璟看到了马车上长公主府的标识,才想到自己方才定是看走眼了。

赵璟骑马跟在马车外道:“原来是弟妹,弟妹身子骨可好些了?”

云缃叶咳嗽了一声道:“多谢表兄挂记,身子骨已经痊愈了,只是喉咙还有些沙哑。”

赵璟望着马车道:“弟妹,我这里有一桩事想冒昧问下,你可知你们方桥镇的五色绣坊坊主云缃叶?她的夫君家中是做什么生意的,姓甚名谁?”

“啊?”

云缃叶听闻此言略挑眉,难怪顾彦不让她去傅家祝寿见赵璟,原是赵璟还不知自己是他的表弟媳?

云缃叶道:“咳咳,这个……”

马车外赵璟问道:“表弟妹可是不知道?”

云缃叶只能嗯了一声。

“弟妹,我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表兄慢走。”

云缃叶听着马蹄声渐远,才掀开帘子去看着赵璟骑在枣红色大马上的背影。

马车回到了公主府后。

云缃叶见着大门处停着一辆楚王府的马车。

云缃叶不由觉得有些紧张,怎么今日见着赵璟,又要见着楚王府的马车?

云缃叶下了马车,便就听到了公主府里面传来一个懊恼的年轻女声。

“姨母,这藕粉羽缎狐狸里氅衣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谁知川儿如此不懂事,给我烫了这么一个大洞,问了尚服局里面的女官,说了只有东宫之中的叶姑姑与银柳姑姑能织补。”

“我方才去了一趟东宫,叶姑姑不知做了什么错事,被太子责罚了十大板,可怜见的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丢了半条命,只能趴着养伤,我也不敢再央求她帮我织补了,只能来找银柳姑姑了,这件衣裳我想着大年初一进宫拜年时所穿的……”

谢知萱轻笑道:“香香,银柳如今在缃叶房中,我带着你去清风苑里面找银柳便是。”

云缃叶忙抱着糯糯入内,她顾不得会不会遇到楚王府熟人。

进了公主府里面,云缃叶见着跟前的女子并不认识,只是看着她的长相倒是有点像南安郡主。

“娘。”

谢知萱对着云缃叶道:“缃叶,这是楚王府之中的凝香郡主,你叫一声姐姐便罢。”

云缃叶看向跟前的凝香郡主福身行礼道:“姐姐。”

凝香郡主笑望着跟前的云缃叶,凑上前去望着云缃叶怀中熟睡的孩儿:“你就是彦弟的夫人?这怀中的是彦弟的女儿?”

云缃叶低头应是道:“嗯,姐姐,你方才说叶姑姑被责罚了?”

赵香香看向云缃叶焦急的神情道:“你知晓叶姑姑?”

云缃叶道:“叶姑姑乃是我的表姐。”

赵香香道:“叶姑姑被罚的的确是有些厉害,这么冷得天整整挨了十大板,我方才去的时候,那衣服都进皮肉血污伤口里面了……”

云缃叶差点有点站不稳,“怎么会?”

谢知萱忙从云缃叶手中接过糯糯,对着云缃叶道:“我这里有些药,我让丫鬟去取来,你等会带着药去东宫之中探望探望你表姐吧。”

云缃叶忙感激地看向着谢知萱道:“谢谢娘亲。”

云缃叶又转头看向了赵香香手中的藕粉织金羽缎狐狸里氅衣上边的确有个烫坏的洞,她便道:“姐姐,这洞我能织补,你且先给我丫鬟,我保证在过年前可织补好。”

赵香香望向云缃叶道:“弟妹还有这般本事?”

云缃叶道:“嗯,我娘最善织补,我表姐的本事也都是随着我娘所学的。”

赵香香道:“那就麻烦弟妹了,实在是此衣裳太过于珍贵了,这羽缎每年所得也不过就是能做这么一件而已。”

云缃叶应下道:“姐姐放心。”

云缃叶从谢知萱丫鬟手中接过药物,忙不迭就上了马车往东宫里而去。

这一路上,云缃叶皆是紧张,十大板……

云缃叶眼皮还是止不住的跳动,待她的马车到了东宫跟前,她望着跟前巍峨高耸的宫墙,却也不知道如何进去,如何通传,毕竟先前都是跟着顾彦入内的。

云缃叶在东宫门口转悠时,见着一个年轻郎君朝着她而来。

“表嫂。”

云缃叶一时间认不出来他是谁,只是见他面容甚为俊朗,与顾彦不相上下。

谢时安轻笑着望向云缃叶道:“表嫂,你怎么一人来东宫了?”

云缃叶道:“我表姐在东宫之中当值,我刚听楚王府之中的凝香郡主说我表姐受罚满身重伤,便想着进东宫去探望一番表姐。”

谢时安道:“表嫂请随我进去吧。”

一进东宫,谢时安便找了一个宫女问了叶婉禾在何处,让宫女带着叶婉禾前去了东宫一旁的小院落里。

云缃叶一入内,就觉得满是寒冷,这宫女们所住的屋子实在是冰冷得很。

一个小屋子里摆着四张小床榻,空间实在是逼仄得很。

云缃叶见着角落里围着几个小宫女。

“殿下这下手也太狠了,姐姐不过是往宁王世子茶水之中放些盐,却要受这么重的责罚吗?”

“那几个掌刑的小太监,也不知手下留情些的。”

“叶姑姑。”

叶婉禾轻声道:“我无事,你们都快别哭了,各自去办事吧。”

云缃叶踉跄着步伐走到了叶婉禾跟前道:“姐姐。”

叶婉禾望着前来的云缃叶道:“云妹妹,你怎么进东宫来了?”

云缃叶看着叶婉禾身上虽盖着被子,可是被子上都有沁出着血印,她掀开了被子,见着叶婉禾染红了的衣裙,云缃叶的手都在颤抖。

云缃叶红着眼眶落着眼泪跪在了叶婉禾跟前,泪眼模糊,满是自责道:“是因为我让你在顾彦茶水之中撒盐而被责罚的……我对不起你,姐姐。”

云缃叶泪珠不断落下,“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姐姐。”

叶婉禾轻摸着云缃叶的面庞道:“不怪你的,世子妃,这与你无关。”

33

叶婉禾看向边上几个小宫女道:“你们能帮我一个忙吗?”

“姑姑请说便是。”

叶婉禾道:“你们帮我去外边守着,我有几句话要与世子妃说。”

几个小宫女应是便出了门口。

叶婉禾握住了云缃叶的手道:“世子妃,你日后别再将我当做你的姐姐,只当我就是一个宫中的宫女罢了。”

云缃叶含泪道:“姐姐,我知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知该如何求你原谅,还请你不要不认我这个妹妹,在长安城之中除了糯糯与润儿外,我就只有你了。”

叶婉禾缓缓道:“我被责罚一事我不怪你,说到底并非是你的错,是我糊涂,前些时日见到你之后,就忘记了皇权至尊,忘记了主仆之别,尊卑之分,我既是东宫奴婢,就不再有亲人之言,只有主仆尊卑之分。”

云缃叶摇着头道:“姐姐……”

叶婉禾握紧着云缃叶的手道:“记住,日后别再喊我姐姐,就叫我一声叶姑姑。”

云缃叶含泪,喉咙底酸涩,从怀中取出来了药物道,“这是长公主给我的药,我先给你上药罢。”

云缃叶小心翼翼地去查看着叶婉禾的伤口,但等到见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她还是讶异了一番,眼前满是泪水,那血肉更是渗人得紧。

云缃叶取了药物,她根本不敢去碰着叶婉禾的伤口。

许久,她才慢慢地轻揉地给叶婉禾涂药。

叶婉禾咬紧着牙关忍痛,道:“世子妃,还是我自己来上药吧,这长安城不是我们方桥镇,日后你行事要务必小心谨慎,知晓尊卑,你是宁王世子妃,我是奴婢,你不该给我上药的。”

云缃叶垂眸落泪:“这长安城之中既是连亲人间都要守尊卑,那不呆在长安城也罢,姐姐,我们想个法子一起逃出长安城。”

叶婉禾道:“我若逃出长安城,遭殃的是叶家九族,你还是当做你的表姐已死在宫中罢了,我不再是你的姐姐……”

云缃叶咬紧着下唇,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含着哭腔道:“都是我的错,待你伤好之后也打我十大板二十大板,但是姐姐,你不要说不再是我姐姐这种话。”

叶婉禾心疼地望着云缃叶道:“快别动手打你自己,我真的没有怪你让我挨打,你自己打自己,这反倒是让我难受。”

叶婉禾望着云缃叶红着的眼睛道:“世子妃,不让你叫我姐姐,是因为尊卑不可不分,倘若有一日太子妃进宫,你叫她一声表嫂,叫我一声姐姐,岂不是我与太子妃平起平坐了吗?”

云缃叶咬唇道:“那我宁愿与顾彦和离,如此一来太子妃便不是我的表嫂,我只要你,姐姐。”

叶婉禾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去给云缃叶抹着眼泪,柔声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蠢话?”

云缃叶悲恸地哭泣着:“姐姐。”

叶婉禾小声道:“在宫中哪里能这般哭呢?快别落泪了,万一被人挑事,可就不好了。”

云缃叶听了叶婉禾这话,知晓不能哭。

但越抹眼泪,却是流的泪越多,哭得越发厉害。

禾姐姐在宫中所过的到底是些什么日子,挨了十大板如此疼痛之后她还顾忌着忌讳不能在宫中哭泣而不落泪。

她本也该是家中娇养着的千金,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却也不该吃这般苦头。

叶婉禾给云缃叶擦拭着眼泪道:“莫哭了,替姐姐在宫外好好生活,我这一辈子都将在这深宫囚牢之中,你不同,你在外与糯糯母女二人过得好,我也就开心了。”

云缃叶咬着下唇,看着叶婉禾惨白的嘴唇,越发内疚。

叶婉禾看着外边天色道:“快出宫去吧,别撞上了殿下。”

“姐姐……”

“快走吧,我皮糙肉厚这十大板没事,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可痊愈了。”

云缃叶将药给放下之后,似被抽了浑身力气,才出了东宫。

云缃叶出了东宫大门,并没有上了马车。

而是自个儿缓缓走着,天色渐渐黯淡……

这是云缃叶头一次感觉到皇权威严,严到连亲表姐都不能再叫一声姐姐。

“缃叶。”

顾彦见着在大街上走着的云缃叶,上前去将她拥在了怀中。

天还未全黑,顾彦一眼看见了她身上的红肿指印,“谁打你了?”

“这是谁打的?”

云缃叶目光看向跟前的顾彦,落着眼泪道:“我自己打的。”

顾彦愣了愣,“你打我便罢了,打自己做什么?”

云缃叶垂落着眼泪道:“是我害了姐姐,我该打,该打的人是我。”

云缃叶说着,扬手又要去打自己。

顾彦忙握住了云缃叶的手道:“叶姑姑本就让我告诉你,让你不要内疚,此事说到底是和你无关的。”

“怎么会和我无关?”云缃叶扬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姐姐害成了这样。”

顾彦安慰着云缃叶道:“叶姑姑说了并不怪你,你这般内疚打自己,想必叶姑姑心里也是会过意不去的。”

云缃叶直落着眼泪,许是哭得厉害,也许是病才刚痊愈,她哭得一个踉跄,直直地晕在了顾彦的怀中。

顾彦望着怀中的云缃叶,忙给她把脉,按着她的穴道,“缃叶。”

云缃叶好一会儿才悠悠醒转,她伸手握住了顾彦的手道:“帮我,帮我救出姐姐,夫君,我求求你了,姐姐不该在宫中受这么多的苦。”

顾彦听着云缃叶久违地叫他夫君,小声道:“回公主府再说。”

云缃叶跟着顾彦回到了清风苑内,丫鬟们已经摆好了晚膳,但云缃叶一丝胃口都没有,她眸光看向着顾彦。

顾彦让着丫鬟都下去后,望着云缃叶道:“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让姐姐出宫的,我知晓有一种假死药,吃了药之后封了穴道就如同真死了一般,三日之后,解穴吃下解药便能复活,此假死药当年我外祖母就用过。”

云缃叶道:“假死?”

顾彦道:“宫女去世后,会立马送往义庄那边的坟山处,我们可以去坟山处给姐姐解穴吃解药,她也就能顺顺利利出宫。”

云缃叶又问道:“这假死药可会对人身体有害?”

顾彦笃定道:“不会,我外祖母服用假死药的时候还怀有我娘,我娘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没有什么危害,只是……”

顾彦声音越来越小道,“只是这假死之药就只有我娘那边有,且这是欺君之罪。”

34

云缃叶握紧着顾彦的手腕道:“欺君之罪?可是君王不是你的亲舅舅吗?一个小小宫女而已,你舅舅定不会与你计较的。”

顾彦低声皱眉道:“陛下自然不会去计较东宫里边一个小宫女的死活,但储君也是君,姐姐假死之后,万一被殿察觉是服用假死药……”

云缃叶道:“那就挑一个殿下不能察觉的日子,四月初六不是太子大婚之日吗?若是那大婚前死一个宫女,东宫里边只会觉得是晦气,不会细查,毕竟大婚要紧。”

云缃叶眸光恳求望向顾彦道:“我们就在四月初六前那几日里让姐姐服用下假死药,自然不会露出马脚,且殿下到时有了太子妃,哪里还会再去计较我姐姐是真死还是假死?”

顾彦看着云缃叶着急担忧的模样,轻点头道:“嗯,我想个法子问我娘去要一颗假死药来。”

顾彦伸手给云缃叶擦拭着眼泪:“快别哭了,吃饭吧。”

云缃叶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胃口,你自个儿去吃罢。”

顾彦倒也没有强求云缃叶用膳,只独自个儿吃着,又让丫鬟去厨房之中温着热粥,若是云缃叶半夜里饿了也有热粥可吃。

顾彦问向云缃叶道:“你今日怎么进的东宫?”

云缃叶道:“是你一个长相极为俊朗的表弟帮我入的东宫。”

“长相俊朗?”顾彦道,“比我俊朗?”

云缃叶看向顾彦道:“那表弟很是好看,我们初回长安那一日,应该是见过他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表弟。”

顾彦道:“那应当是我舅舅家中的表弟谢时安了。”

云缃叶不解道:“你舅舅?你舅舅不该都是姓赵吗?是你的表舅舅吗?”

顾彦道:“是我亲舅舅,方才不是与你说了我外祖母也服用过假死药吗?她生下当今陛下没有多久,就假死离开了先帝,在宫外又嫁给了我第二个外祖父,生了我舅舅与我小姨,小姨你见过,就是当年劝你冲喜的。”

云缃叶听着顾彦说起皇室秘辛,震惊至极道:“你外祖母竟敢离开先帝,另嫁夫君?”

顾彦道:“当初先帝负心,我外祖母眼里揉不得沙子,看着先帝一而再再而三得背叛她,她便假死离开了先帝。”

云缃叶眼露崇拜与羡慕:“你外祖母当真是女辈楷模,连帝王负她,她都能离开帝王,另嫁他人,世间女子要是人人都能如此豁达就好……”

顾彦见云缃叶心生向往微皱眉道:“我与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学外祖母的。”

云缃叶道:“你若不负我,我怎么会去学外祖母?你若负我,我必定不想委屈了自个儿。

毕竟我爹娘都是早逝,我也不知我能活多久,气大伤身,我何必一直委屈了自己损毁了自个儿的身子?

到时候让糯糯也与我这般小小年纪没了娘。”

顾彦低眸望向云缃叶:“你既然知晓这个道理,就多少吃点饭吧。”

云缃叶咬着下唇道:“一想到姐姐那血肉模糊,我便什么都吃不下,也不知姐姐在宫中可否有用过晚膳……”

顾彦道:“明日我去向娘亲讨要些伤药,去东宫之中给姐姐。”

云缃叶道:“伤药娘亲已经给我了,我已给了姐姐了。”

云缃叶望向顾彦,说起来此事也与顾彦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顾彦惹恼自己,她也不会让姐姐给顾彦茶中下料。

云缃叶深呼吸一口气,姐姐假死还需顾彦的帮衬,在姐姐能顺利离宫之前,这段时日就对顾彦多忍忍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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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中。

夜里的叶婉禾疼到无法入睡,身上的伤口是动一下就痛得厉害。

一个同样穿着大宫女服饰的女子进了门内,雀奴见着叶婉禾落泪道:“姑姑,殿下他怎能如此狠心呢?您好歹也是跟了他快十年了。”

雀奴继续愤愤不平道:“太子妃的哥哥为非作歹,圈占抢夺百姓田地,致使被强占了田地的百姓过年时节都得卖儿鬻女的,殿下也不过就是轻拿轻放,只让宁王世子去告诫一番还给百姓们田地,不作惩罚,而您不过就是在茶中多放了些盐罢了,却被殿下如此责罚。”

叶婉禾捂住了雀奴的嘴,“我教你的,你都忘了不成?身为东宫宫女最为忌讳的就是谈论政事。”

叶婉禾又是淡声道:“今夜殿下寝殿有何人值守?”

雀奴道:“本是我守在内殿里边的,殿下嫌我伺候不好,我便退出来了,外边有几个小太监在伺候着。”

叶婉禾对着雀奴道:“扶我起来。”

“姑姑,你不会伤成这般还要去服侍殿下吧?”

叶婉禾低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身为奴婢,怎能因受罚而不去照顾主子?”

雀奴心疼地看着叶婉禾道:“姑姑。”

叶婉禾拍了拍雀奴的手,让雀奴扶着她去了太子的寝殿之中。

叶婉禾身上有伤,坐不得,只能斜倚在一旁的柱子上靠着。

夜半时分,她听到屋内的轻唤声,便取了温茶水进了内殿。

“殿下。”

赵珵习惯性地接过了热茶,他将茶杯递还回去的时候,见着跟前的叶婉禾,放着茶杯的手一顿:“怎么是你?”

叶婉禾道:“陛下是不想奴婢服侍吗?那奴婢这就告退。”

赵珵见着叶婉禾在打晃的双腿,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盘放在了一旁,伸手拉着叶婉禾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中道:“可知错?”

“奴婢知错了。”

赵珵道:“知错就好。”

赵珵禁锢着叶婉禾在身旁,叶婉禾疼得厉害,虽说是知晓规矩,可是疼得实在是厉害时,她也难以忍受得住。

赵珵触及叶婉禾的神情,便让她躺在了自个儿的身上。

叶婉禾望着身下的赵珵,低声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赵珵摸着叶婉禾额前的碎发,“东宫之中,孤就是规矩。”

叶婉禾望着近在咫尺放大的俊脸,将脑袋放在了赵珵的肩膀上,缓缓闭眸。

身下不再是僵硬冰冷的床板,终于是困意战胜了疼意缓缓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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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除夕没有几日了。

云缃叶这几天都忙着给凝香郡主补着衣裳。

羽缎织补甚难,这种极为奢侈的料子每年所得不过就是只能做一件衣裳而已,可想而知这布料要胜于云锦。

天下间,也就最为尊贵的几个女子能得这一件穿着温暖如春的锦绣华服。

顾彦从衙门回来时时,见着云缃叶还在绣着藕粉羽缎道:“这是你的新衣裳,见你都做了两日了?”

云缃叶道:“这乃是凝香郡主的羽缎,破了一个洞,我帮郡主织补。”

云缃叶手下针线不停,这衣裳极其金贵,所以一丝一毫的差错都能影响到整件衣裳,她务必要将衣裳做得极好。

顾彦道:“凝香郡主的衣裳,怎会让你来织补?”

云缃叶道:“凝香郡主说初一要穿这身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进宫拜年,但是她家孩儿将这衣裳弄了一个破洞,我姐姐伤着不能织补,本想来公主府找银柳修补的,我想我也会织补,就把这活给揽下了。”

顾彦道:“何必费神揽下这活?”

云缃叶低声道:“我也未曾织补过羽缎,羽缎在外边根本难以得见,我先前也是听绣娘说起过这种比云锦还要珍贵的布料,如今能得一见,还能亲手织补,也算是长世面了。”

云缃叶织补了三日,才将羽缎衣裳全然织补好,不盯着细细查看,决然看不出来哪里有破过。

好不容易织补好了衣裳,云缃叶定然是不敢将这尊贵无比的衣裳长时间放在自己房中的。

不说旁人,就怕糯糯年幼弄脏了衣裳。

云缃叶不等顾彦回来,就带着衣裳去找了顾静玉,想要让顾静玉将衣裳还给凝香郡主。

顾静玉道:“香香姐姐与她夫君来长安过年,就住在楚王府之中,嫂嫂,你去楚王府找香香姐姐就是了。”

云缃叶咳嗽了一声道:“我不方便去楚王府,这衣裳实在是贵重,交给丫鬟我不放心,可否麻烦你替我去跑一趟。”

顾静玉道:“前两日里我还听二舅母念叨着想要见你呢,我陪着你一起去楚王府送还这件衣服罢。”

35

云缃叶轻咳一声:“未能去拜访二舅母是我的错,只是我还有些病着,不好前去楚王府,就劳烦妹妹你替我走一趟了。”

顾静玉笑了笑道:“也不算劳烦,我去一趟楚王府便是。”

“阿姐,你要去楚王府吗?”

屋内,一个三岁的小女娃穿着一身小袄从屋内出来,扑入了顾静玉的怀中。

顾静玉刮了刮顾静茹的小鼻子:“就属你耳朵最灵,但我可不带你一起出去,我管不住你。”

小静茹拉着顾静玉的手道:“姐姐,你就带我一起去玩吧。”

云缃叶见着小静茹的模样,想起了她的亲妹妹,也想起了幼时自己也是这般求着比她大两岁的叶婉禾带着她出去玩的。

顾静玉从云缃叶手中接过衣裳道:“嫂嫂,我替你去还衣裳,你替我照看着小静茹吧。”

云缃叶轻笑着应是。

小静茹虽是顾彦的妹妹,但是年纪也只比糯糯大一岁而已,云缃叶都能轻松将她给抱起。

云缃叶抱着怀中的小静茹道:“我带你去找糯糯玩可好?”

小静茹轻笑着道:“嗯,和糯糯玩。”

云缃叶便牵着小静茹的手,一路回到了清风苑内。

云缃叶进了清风苑见着顾彦已回来了道:“早知你这会儿回来,我就不劳烦静玉妹妹去楚王府送衣服去了,你去送就是了。”

“明日休沐,今日衙门之中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早早地下衙了。”

顾彦指了指一旁的木盒子道:“这里边有一件海棠红羽缎雪貂里氅衣,给你的。”

“哥哥。”

小静茹在云缃叶身后,眨着眼眸看向跟前这位陌生至极的大哥哥。

顾彦嗯了一声,“你去里屋与糯糯去玩吧。”

小静茹去里屋后,云缃叶前去打开木盒子,将里面海棠红的衣裳取出。

羽缎的手感极为柔软暖和,里面的雪貂毛更是柔顺发亮,可见这件衣裳的珍贵。

云缃叶抬眸望向顾彦,“你从何处得来的这衣裳?”

顾彦道:“我昨日见你甚是喜欢这料子,就去向皇后娘娘讨要,正好宫中库房之中还有一件全新的,本是皇后嫌这颜色年轻,也就从未曾穿过,本是想着等明年太子妃入宫赏给太子妃的,我开口讨要了,便就先给了我。”

云缃叶摸着手中柔软的羽缎轻轻一笑,心中暗决定在过年前,都不与顾彦相吵了。

顾彦见着云缃叶眼露欢喜,轻笑着道:“穿上试试。”

云缃叶将衣裳穿上,大小刚好合适,且这衣裳穿着瞬时便全身暖和了许多。

云缃叶摸着极为精致的布料,庆幸自个儿的手因为要绣花的缘故保养得宜,否则她都怕会刮花这珍贵无比的料子。

顾彦笑着对云缃叶道:“你可喜欢?”

云缃叶点头道:“自然喜欢,这一身花纹精巧,冬日里穿着轻便又分外保暖,穿着可谓是温暖如春,世人怕少有会不喜欢的。”

云缃叶摸着身上衣裳的里边的雪貂毛,就是光这雪貂都乃是极品,更别提外边这一身织金的羽缎料子。

云缃叶本就是绣娘,这极好的料子她怎么看都不觉得厌。

顾彦轻笑道:“这会儿你该知晓做宁王世子妃的好了吧?”

“你瞧,成了宁王世子妃锦衣华服可随你挑,这世所罕见的衣裳你也能穿上身,真不知你气恼……”

顾彦话还未说完,云缃叶便脱下了身上的衣裳,扔回给了顾彦。

云缃叶怒瞪着顾彦道:“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些锦衣华服?这羽缎是金贵,是罕见,可我未必不能做出来,一年不行,两年三年十年我也终能仿制一身,这极品雪貂是难寻,但寻常的狐狸毛兔毛也未必不能有此保暖。”

云缃叶本还因顾彦为自己求来了这身罕见衣裳而喜悦。

却没想到顾彦竟是这般看轻她,以为她会为了些锦衣华服而贪图虚荣富贵就不去计较他的欺骗隐瞒。

本就没有消下去的气,越发得恼了。

顾彦拿着云缃叶扔过来的衣裳道:“我知晓你不在乎这些,只是与你说了做世子妃的好处,你又闹些什么?”

云缃叶皱眉道:“我闹什么?你将我当做什么人了?以为一件羽缎雪貂氅衣就能让我对你这宁王世子感激涕零?

顾彦,哪怕你给我一身凤袍,我也不稀罕,若是你给我一身龙袍,说不定我还真会感激你……”

顾彦忙上前捂住了云缃叶的嘴,“你乱说些什么呢?头上的脑袋还要吗?”

顾彦在云缃叶耳边压低了声音道:“羽缎雪貂氅衣你不稀罕,假死之药呢?”

云缃叶顾忌着还要靠顾彦让姐姐出宫,只能压下心中被顾彦挑起的怒意,“你何时向娘亲讨要假死药?”

“得寻个由头,不能让娘亲知晓我们要让姐姐假死出宫。”

云缃叶道:“为何不能让娘知晓?”

顾彦道:“这可是欺君之罪,能少牵连一个人是一个人,少一个人知晓就是少一个人受牵连。”

--

楚王府内院之中。

楚王妃见着进来的顾静玉轻笑道:“静玉,你今日怎得来了?”

顾静玉轻笑着道:“二舅母,我来给香香姐姐送衣裳来的,我嫂子将香香姐姐的衣裳给补好了。”

赵香香起身从顾静玉手中接过了衣裳,细细一查看道:“这破洞的地方呢?我记得明明在此处的,怎么不见了?”

顾静玉笑着道:“姐姐,补好的衣裳自然见不到破洞了,否则怎么叫做织补呢?”

楚王妃端庄一笑道:“雁过留痕,织补过的定然也有些痕迹的。”

赵香香前后左右细查了一遍,“娘,当真没有半点织补痕迹,一点都瞧不出来,若不是这衣裳仅此一身,我都要以为是换了一件新衣裳了。”

楚王妃上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当真和全新氅衣一般无二,彦儿夫人的织补手法可谓是出神入化,如同天衣无缝。”

顾静玉道:“我嫂嫂家中是开绣坊的,她应当是自幼习得这些手艺吧,我看她给糯糯所做的衣裳绣工都是极好的。”

坐在一旁陪着外甥玩闹的赵璟听闻顾静玉这话,皱眉道:“静玉,你嫂嫂家中也是开绣坊的?”

顾静玉道:“是啊,璟表哥,还有谁家也是开绣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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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妃淡笑了一声道:“静玉,你日后的璟表嫂家中也是开绣坊的,你璟表嫂的手艺也是顶顶好的,前几年我在江南时,见识过几回,与你嫂嫂的手艺是不相上下。”

赵璟看向了凝香郡主手中的衣裳,眼眸微眯,陷入深思之中……

同是永兴城方桥人,同是开绣坊的,又同是从方桥镇随着夫君归长安……

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顾静玉笑道:“表嫂家中也是开绣坊的?那等璟表嫂入门后可与我嫂嫂一道探讨绣花之事了。”

楚王妃轻笑道:“这几日外边都传遍了,彦儿在傅老夫人寿宴上说你嫂嫂容貌更胜于傅家二姑娘,可惜没机会见见彦儿媳妇的花容月貌。”

顾静玉笑笑道:“在哥哥眼中,这世间女子定然都是比不上嫂嫂好看的,等初一我嫂嫂定会来王府拜年的,届时二舅母便可见我嫂嫂了。”

赵璟心想,是他多虑了,这世间哪里会有这般巧合之事。

何况,顾彦的确是说过,他夫人要比傅安然还要貌美的。

云缃叶虽说是貌美,却远比不上傅安然那般美得惊世之容颜。

绝不会是同一个人的,定是他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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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夜,长安城之中又下了一场大雪,全城银装素裹。

可谓是瑞雪兆丰年。

除夕当日,清风苑院书房之中。

顾彦提笔写着春联。

小糯糯一旁踮着脚尖要与顾彦一起写字。

云缃叶便抱起小糯糯,握着小糯糯的手与她一起写了一个福字。

写完福字后,云缃叶就与顾彦前去院门外看着丫鬟们贴着对联。

清风苑内的窗户上也都贴上了前几日里丫鬟所剪的窗花,满是过年的喜庆热闹。

顾彦侧眸看向云缃叶道:“这已是我们在一起过得第三个年了。”

云缃叶给糯糯头上的小帽子往底下轻轻一拉道:“糯糯也快到两岁的生辰了。”

顾彦望着怀中的糯糯道:“糯糯的周岁宴因在江南也没有给她大办,两周岁的生辰得好好大办一场。”

云缃叶侧眸看向顾彦道:“糯糯生辰是正月初七,这离初七都没有几日了,大办生日宴可还来得及?”

顾彦笑笑道:“七日的功夫准备生日筵席足够了。”

云缃叶微叹气道:“这长安的筵席我都不知该怎么操办……”

顾彦道:“办筵席之事你用不着费神,交由静玉去操办糯糯的生辰宴便可,家中筵席早就都由她操持了,你大可只做一个甩手掌柜的。”

云缃叶皱眉看向顾彦:“我女儿的生辰宴的酒席,我当一个甩手掌柜的?”

顾彦道:“这不是怕你初来长安,不知公主府之中宴会怎么操持,惹了宾客的笑话吗?”

云缃叶呵了一声:“你既知我会什么都不知会被宾客笑话,又为何再来长安那一日才告知我身份?你若早些告诉我……”

云缃叶说到一半,便叹气道:“罢了,我不想与你在大年三十争吵。”

顾彦自知理亏道:“是我考虑不周,这一次糯糯的生辰宴还是你来操持吧,让静玉在旁帮衬你。”

云缃叶道:“我连你家中有多少亲戚都还未曾理清,我如何操持生辰筵席?只能劳烦静玉来操持糯糯的生辰宴了。”

云缃叶说罢后,就去寻了顾静玉。

顾静玉在和兰堂之中准备着今日除夕佳节的年夜饭。

顾静玉见着云缃叶前来轻笑道:“嫂嫂。”

云缃叶看着顾静玉时不时吩咐着丫鬟们,便道:“你若是忙着我就不打扰你了。”

顾静玉道:“也没什么忙的,就是准备着今儿个的年夜饭罢了,您有什么事情吗?”

云缃叶淡笑道:“七日后就是糯糯的生辰,糯糯周岁生辰也没有大办过,顾彦与我都想着两周岁的生辰得好好给糯糯办一场,我初来长安,不知你们长安的筵席怎么办,也不知家中有多少亲戚,所以,只能劳烦你了。”

顾静玉浅笑道:“给糯糯办生辰宴怎能算是劳烦呢?还有七日的功夫来得及,我一定会给糯糯办一场盛大的生辰宴。”

“不过嫂嫂你来长安也有一段时日,怎么还不知家中有多少亲戚呢?我哥没有告诉过你家中亲戚吗?”

云缃叶对着顾静玉道:“你哥在我们到了长安时才告诉我他是公主之子,他连有你这么一个妹妹都不曾告知过我,怎会告知我其他的亲戚?”

顾静玉啊了一声,“我哥他也太不在乎……咳咳。”

顾静玉隐下了后续的话,只对着云缃叶道:“嫂嫂,我等会给您写一份亲戚间的家谱,还有长安城之中的一些世家贵族之间的盘根错节的关系我也都给你写出来,明日去外边拜年亦或者是别人上门来拜年,你也能心里有数,不至于失了礼节。”

云缃叶感激地看向着顾静玉道:“谢谢妹妹了。”

云缃叶只觉得顾静玉可要比她哥哥好上千倍万倍。

午后云缃叶便跟着顾静玉一起操持着年夜饭。

待天色渐暗,云缃叶又与顾静玉去了福寿堂之中请着祖母顾夫人前来用膳。

待酉时,长公主与宁王二人才从宫中归来。

谢知萱见着满桌子的菜色,轻笑着对顾静玉道:“今日你辛苦了。”

顾静玉道:“娘,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不辛苦,何况今日嫂嫂也帮衬了我许多。”

谢知萱轻笑着对云缃叶道:“你是第一次回家中过年,若有哪里不便的地方尽管说就是。”

云缃叶轻笑道:“娘,我没有哪里不便的。”

顾彦抱着糯糯进了合兰堂,朝着厅堂之中几人道:“祖母,爹,娘。”

顾夫人看着顾彦与他怀中的糯糯轻笑道:“都三年没有过团圆年了,今年总算是过了一个团圆年。”

顾彦道:“是孙儿不孝,第一年因着缃叶怀有糯糯,第二年因着糯糯实在是年幼,不能赶回长安来陪祖母过年。”

谢知萱从一旁取出来一个红封递给了小糯糯道:“这是祖母给你的压岁银两。”

小糯糯双手接过,软糯道:“谢谢祖母。”

谢知萱又拿了三个红封,给了云缃叶:“这是给你的压岁银两,还有两个是补了前两年落下的”

云缃叶从谢知萱手中接过三个压岁红封时,眼中还带着些许的眼泪,自从爹娘走后,她已经八年未曾在过年时候收到过压岁红封了。

云缃叶声音哽咽道:“谢谢娘亲。”

谢知萱轻笑道:“不必客气,用膳吧。”

云缃叶已是许久没有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了。

这是自从自家爹娘走后,过得最热闹的一次年了。

酒足饭饱后,小静茹就拉着她爹娘要去放鞭炮烟花玩闹。

顾彦也抱着糯糯出门看着外边的烟花,云缃叶怕糯糯害怕,伸手从后边给糯糯遮住了耳朵。

小静茹拿着一根香点燃了跟前的烟花,稍一会儿就是漫天的火树银花,好看至极。

江南过年时也放烟花,但去年糯糯年幼,没带着糯糯出门,这也算是糯糯第一次看璀璨的烟花。

糯糯见着烟花,惊叹道:“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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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qqqqqq
qqqqqq 5
2025-10-10 23:17
难得不错的文章
违规名称10086
违规名称10086 4
2025-11-08 12:40
上过班吗,一个人都能开超市了?便利店都得两三个人。而且生鲜这玩意儿 巨麻烦,你根本搞不定的
听我的话
听我的话 1
2025-10-29 10:51
校花的噩梦?

灰叶 回复 11-10 18:28
文章末尾有名字啊[哭笑不得]

呦鸣2012
呦鸣2012 1
2025-11-08 15:06
上次看到的时候张龙父母还是突然失踪了,后来变成了什么南王,成立了什么隐杀组
灰叶
灰叶 1
2025-11-10 18:29
挺好的[点赞]
用户18xxx71
用户18xxx71
2025-11-20 09:00
可以,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