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4年冬，成都皇宫的寂静被一声脆响打破——后主刘禅手里的玉杯“哐当”砸在地上，碎片溅了满地。旁边的太监吓得跪了一地，谁都不敢抬头，因为此刻的皇帝，脸涨得通红，眼里还含着泪。就在片刻前，他刚看完清查诸葛亮家产的奏折，那上面的数字，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一个权倾蜀汉十一年的丞相，家产居然比八品小官还寒酸，换作是你，你能不气吗？可刘禅气的不是诸葛亮穷，是气自己居然真的信了那些小人的鬼话，怀疑了这个把一生都给了蜀汉的“相父”。

诸葛亮死在五丈原的消息传回成都时，刘禅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当场下令全国素服举哀三日，还亲自出城二十里迎接灵柩。可哭归哭，架不住身边有人煽风点火。有个叫李邈的官员，摸着刘禅的心思说：“丞相手握大权十一年，军政财一把抓，哪有当官的不捞好处的？他说自己只有几亩薄田，谁信啊？”这话戳中了刘禅心里最软也最乱的地方——他十七岁登基，诸葛亮就成了“亚父”，《三国志》里写“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说白了，他这个皇帝，就是个管祭祀的摆设。

你想想，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天天被大臣管着，想选几个妃子充实后宫，被诸葛亮安排的董允怼回去；想给亲近的太监升个官，又被相父的奏折批评“亲小人远贤臣”，心里能没点疙瘩吗？诸葛亮写的《出师表》，句句都是“教育”他，一会儿说“不宜妄自菲薄”，一会儿说“陟罚臧否不宜异同”，那口气，比亲爹还严厉。现在相父死了，有人说他可能藏了私产，刘禅心里能不犯嘀咕？“查！”他咬着牙下了旨，可真等清查结果送上来，他却傻了。

奏折上写得明明白白：成都城外，薄田十五顷，桑树八百株；丞相府里，“内无余帛，外无赢财”，连一匹多余的绸缎、一枚多余的铜钱都没有。刘禅拿着奏折的手开始发抖，他突然想起诸葛亮临终前写给他的信，里面说“子弟衣食，自有余饶，不别治生，以长尺寸”，当时他还在心里冷笑，觉得这是丞相故作清高。可现在清查的官员回奏，说相府的仆人穿的衣服都打着补丁，诸葛瞻读书的油灯，灯油都要省着用，他才明白，那些话不是场面话，是真的。

更打脸的是，汉朝的官制规定，一品官员能占田五十顷，就算是八品小官，都能分到十五顷田。诸葛亮身为蜀汉丞相，位列三公之上，家产居然刚够八品官的标准！当时成都城里，稍微富裕点的商人，家里的桑树都不止八百棵。刘禅越想越不是滋味，那些说诸葛亮“狼顾虎视”的谣言，那些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揣测，此刻都成了扎在他心上的刺。他想起诸葛亮六出祁山时，自己在成都享乐，相父却在祁山吃粗粮、穿旧衣，连御寒的袍子都打了补丁；想起诸葛亮在五丈原病重，还在写《后出师表》，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朕错了啊！”刘禅的声音带着哭腔，抓起桌上的玉杯就摔了出去。这一摔，摔的是自己的糊涂，摔的是那些小人的谗言，更是摔的这些年对诸葛亮的误解。他突然明白，相父不是要抢他的权，是怕他守不住爹留下的江山。刘备白帝城托孤时说“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诸葛亮当场磕头磕到流血，说“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他真的做到了。

气过之后，刘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那个煽风点火的李邈，被他当场下旨处死。要知道刘禅在位四十一年，总共就杀过两个大臣，李邈是第一个，这分明是告诉所有人：谁再敢说相父坏话，就是这个下场。接着他又下了一道令，废除丞相制。有人说这是刘禅记恨诸葛亮专权，可反过来想，在他心里，丞相这个位置，只有诸葛亮配坐，其他人根本没资格。

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当时才八岁，刘禅把他接到宫里抚养，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等诸葛瞻长大了，刘禅直接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还让他继承了武乡侯的爵位。后来诸葛瞻官至卫将军，手握重兵，刘禅从来没怀疑过他——这是对诸葛亮最好的信任。景耀六年，刘禅又打破汉朝四百年的规矩，下诏在沔阳为诸葛亮立庙，要知道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臣子能单独有庙，这是独一份的荣耀。

公元263年，邓艾偷渡阴平，直逼成都。诸葛瞻带兵在绵竹抵抗，邓艾派人劝降，说只要他投降，就封他为琅琊王。诸葛瞻当场斩杀使者，带着儿子诸葛尚冲入敌阵，最后父子俩都战死沙场。临死前，诸葛瞻喊着“吾内不除黄皓，外不制姜维，进不守江油，何面复见先帝”，这股忠烈劲儿，和他爹一模一样。

消息传到成都时，刘禅正在宫里发呆，手里攥着诸葛亮留下的那封家书。他没哭，只是把家书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后来蜀汉灭亡，刘禅被带到洛阳，司马昭问他“思蜀否”，他说“此间乐，不思蜀”，被后人笑了千年。可没人知道，他或许是想起了诸葛亮的话，想起了那十五顷薄田和八百棵桑树，才故意装疯卖傻——他不能死，因为他是诸葛亮用一生守护的人，就算投降，也要活着，守住武侯最后的体面。

如今成都的武侯祠里，刘禅的塑像早已不在，可诸葛亮的祠堂前，永远有人祭拜。那封被刘禅珍藏的家书，还有那份让他怒摔杯子的家产清单，都化作了历史的尘埃。但只要提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们总会想起那个穿着旧袍子、吃着粗粮，把一生都给了蜀汉的诸葛丞相，也会想起那个曾经糊涂、最终用一生为他正名的刘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