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浩，你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找个对象什么的？”
电话那头，王明德的语气听起来挺关心的样子，但李明浩总觉得里面藏着点什么别的意思，他正从快递站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钟，太阳还高挂着，但他已经累得全身酸痛，在这座南方小城市里骑了一天的电动车送货。
李明浩擦了把汗，喘着气说：“叔叔，我还行啊，没时间想那些事儿，您这么晚打电话，有啥急事儿吗？”
“哎呀，叔叔就是随便问问，你一个人在外头闯荡也不容易，我想着你年纪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对吧？”
李明浩听着这话，心里有点堵，他知道叔叔王明德这人，从小就爱打听别人家的事儿，从来不是白问的。
“叔叔，我现在忙着工作呢，对象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买房啊？在这城市里安个家，多好啊，你叔叔我年纪大了，就盼着你们年轻人过得好点。”
01
李明浩的心跳加速了点，他太清楚叔叔的套路了，每次聊天都绕着钱转，他看了眼手机，信号有点弱，但还是小心回道：“叔叔，买房的事儿我有在想，但房价太高了，我现在还凑不齐首付呢。”
“哦，那你手头攒了多少钱啊？叔叔问问，万一有啥用得着的地方，也好帮你出出主意。”
李明浩犹豫了好一会儿，他银行卡里其实有73万块钱，那是他这几年拼命攒下来的，每一分钱都像他的命根子一样，但他不想全说出来，就随口编了个数字：“也就一万块左右吧，叔叔。”
这个数字是他想了好半天才说的，实际上他为了攒这73万，白天送快递，晚上送外卖，一天只吃一顿饭，饿了就喝水顶着，三年下来，身体都瘦了一圈，但这些他谁都没告诉过。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王明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望：“哦，一万啊，那也不少了，好好，叔叔就是问问，你早点休息去吧。”
李明浩刚想挂，王明德又加了一句：“对了，你这一万能不能借给叔叔用用？你堂哥王越要结婚了，正缺钱买车呢。”
“叔叔，我这钱……”
“哎，别急，叔叔知道你不容易，没事儿，回头再说吧。”
王明德说完就挂了电话，李明浩拿着手机站在路边，脑子有点乱。
他太了解叔叔了，从小到大，王明德每次找人帮忙，都是先套近乎，然后伸手要钱，说是亲戚间互相帮衬，但从来没见他还过。
李明浩叹了口气，继续往出租屋走，路上车水马龙，但他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
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还是王明德的号码。
“明浩！好消息！你堂哥王越刚才拍板了，要买那辆别克英朗！”
李明浩差点没站稳，手里的快递头盔都晃了晃。
“啥？叔叔，您说啥？”
“就是王越看中的那辆英朗，十三万五！你有一万，我这边再凑十二万五，正好够了，这不是老天帮忙嘛！”
王明德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就好像李明浩的钱已经是他的了。
“叔叔，我可没答应借钱啊……”
“哎呀，一家人，说啥借不借的！你一个小伙子要那么多钱干嘛？不如帮帮你堂哥，让他早点娶媳妇成家，你放心，他工作稳了，肯定还你！”
李明浩的脑袋嗡嗡响，王越都29岁了，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正经干过活儿，天天在家玩手机，花钱大手大脚，是个标准的啃老一族，现在结婚还要别人出钱买车。
“叔叔，这事儿我得想想……”
“想啥啊！明天王越就去4S店付定金了，你赶紧转钱过来，账号我发给你。”
王明德不等李明浩多说，就挂了。
李明浩坐在出租屋的床上，感觉全身无力，他想起父亲张建民说过的话：“你叔叔这人，心里只有利益，没啥亲情。”
很快，王明德的微信来了银行账号，还加了句：“明浩，叔叔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不会让堂哥失望的。”
李明浩盯着消息，觉得一股冷气从后背升起来，王明德挂电话时的语气太自信了，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李明浩会答应一样。
这个想法让他脊背发凉。
李明浩走到阳台，点了根烟，城市的夕阳拉得老长，但他心里却比这黄昏还沉重。
四年前，他从农村老家来这座南方城市，兜里就三百块钱和一身干劲。
为了攒钱买房，他白天送快递，从早上八点跑到下午五点，晚上又去送外卖，到夜里十二点，每天只吃一顿饭，中午啃个面包就对付过去，饿了就多喝水，省下每一分钱。
夏天骑车晒得皮肤起泡，冬天风里雨里冻得手指僵硬，但他咬牙坚持，因为他想在这城市扎根，把父母接过来过好日子。
02
四年下来，73万存款，每笔钱都带着他的汗水，他甚至舍不得买双新鞋，屋里的东西都是捡来的旧货。
而王明德一家呢？
李明浩想起叔叔王明德，在镇上开个小五金店，生意还行，他老婆张丽在当地工厂上班，收入稳稳的，可就是这么个中产家庭，总爱哭穷，到处借钱。
最气人的是，每次借钱都扯上“亲情”的大旗。
李明浩记得清楚，六年前，王明德说王越要上大学，学费短缺，向父亲张建民借了四万块，张建民把家里的鸡鸭都卖了，才凑齐。
后来才知道，王越去的是个野鸡大学，学费没用那么多，多出的钱让他买了新手机和衣服。
那四万，到现在影子都没见。
不止这些年，王明德以各种名头从张建民那儿借了不少：老婆生病要钱，王越找工作要钱，店里进货要钱，总之永远有借口，永远缺钱。
老实的张建民，每次都答应，不是心甘情愿，而是王明德太会用“兄弟义气”压人。
“建民，咱们是亲兄弟，手足情深！你不帮我谁帮？”
“再说，我这是遇到难处才找你，平时我啥时候麻烦过你？”
“你儿子在外头赚钱，我儿子还年轻，你们帮帮不是应该的吗？”
每次张建民想拒绝，王明德就粗着嗓子抱怨，说自己命苦，娶了个老婆没本事，生了个儿子不争气，只能靠哥哥拉一把。
张建民心软，每次都让步。
但李明浩看透了，王明德的抱怨都是装的，他说这些时眼睛里没真难过，只有算计。
更可气的是，借到钱后，王明德就翻脸，不但不谢，还觉得天经地义，有时还嫌少。
上次过年回家，李明浩听到王明德对邻居说：“我那哥哥啊，小气得很，我开口借钱，他还磨磨蹭蹭的，好像我欠他似的。”
这话让李明浩差点冲上去理论，谁小气？谁磨蹭？明明是王明德得寸进尺，把别人的好心当软柿子捏！
想到这儿，李明浩猛吸一口烟，烟圈在风中飘散，像他乱糟糟的脑子。
他拿起手机，翻到父亲张建民的号码，犹豫了下，还是打了过去。
“爸，您睡了吗？”
“还没，看书呢，明浩，这么晚打电话，出啥事儿了？”
张建民的声音带着担心，李明浩听着心里暖了点。
“爸，叔叔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顿了几秒，张建民叹气：“他又要借钱？”
“嗯，说王越要买车结婚，要借我一万块。”
“一万？”张建民声音大起来，“他咋知道你有一万？”
这正是李明浩想问的，他从没跟谁说过真实存款，连父母都以为他每月攒两三千，四年也就十万左右。
“我也不知道，爸，他问都没多问就直接要借。”
“你可别借给他！”张建民突然严厉起来，“这些年他从咱家借了多少？二十五万了吧？一分没还！现在又瞄上你，简直太过分！”
这是李明浩头回听父亲这么气愤地骂叔叔，看来老实的爸心里也憋着火。
“爸，那我咋办？”
“你就说他你没那么多钱，让他死心！”
挂了电话，李明浩更纠结了。
他仔细想这几个月的事儿，找线索。
四个月前的家庭聚会，在大姨家，大家都到齐，王明德一直在那儿拐弯抹角问大家的经济情况，尤其盯着李明浩的工作和收入。
“明浩，你现在一个月赚多少啊？”
“在外头打拼不容易吧？房租得花不少钱吧？”
“你有没有想回老家？外面再热闹也不如家稳当。”
当时李明浩觉得叔叔就是长辈关心，没多想，现在看来，那些话都是在套情报。
还有三个月前，王明德突然加他微信，说想多跟侄子聊聊，平时发些笑话或问问近况，李明浩礼貌回了几句。
李明浩想起昨天送快递时，站点老板跟他聊天：“小李，你干这么久，也攒了不少吧？”
他随口说：“也就几千块吧。”
难道王明德认识老板？不太可能，一个在镇上，一个在城市，挨不着。
还是外卖平台？客户？李明浩一个个想，没头绪。
夜里一点，李明浩迷糊睡着了，但梦里总见王明德那张笑眯眯的脸，和王越那副要钱的模样。
早上六点闹钟响，他机械地起床，洗脸，出门送快递，但心情像压了铅。
王明德的微信不停跳： “明浩，想好了没？你堂哥下午要去4S店了。”
“叔叔知道你孝顺，不会让长辈丢脸的。”
“这钱叔叔先用用，王越工作了马上还。”
李明浩一条没回，他知道，开这个头，王明德会像蚂蝗一样吸干他的积蓄。
03
中午歇会儿，母亲王秀兰打电话来。
“明浩，你叔叔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借钱给王越买车？”
“妈，我没答应。”
“好样的！”王秀兰语气坚定，“你叔叔这些年太不像话了，总把咱家当银行，你好不容易攒钱，可不能让他糟蹋了。”
连温和的妈都这么说，可见王明德做得绝。
“妈，叔叔咋知道我有一万？”
“这个……妈不清楚，你叔叔心眼多，说不定从哪儿听来的，明浩，你小心点，别让他算计。”
而且，更怪的是，他为啥这么肯定李明浩会借？那语气像板上钉钉。
晚上送外卖时，李明浩收到王越的微信： “哥，听我爸说你要帮我买车？谢了！我挑好了，那辆英朗，银色的，超酷！”
李明浩气得想砸手机，他啥时候答应了？王明德咋自作主张告诉王越？
他回：“我没答应借钱。”
王越秒回：“哥，别逗了，我爸说你有一万，正好够我买车的，咱们兄弟，你不会不管吧？”
“再说，我快结婚了，没车多尴尬，你帮我，工作了还你带利息！”
李明浩冷笑，王越这话他听腻了，借时甜言蜜语，催时翻脸。
“我没那么多钱。”
第二天中午，李明浩刚送完快递，父亲张建民电话来了。
“明浩，你叔叔和王越在我们家，说要见你，你……回来趟吧。”
张建民声音疲惫，带着无奈，李明浩知道，爸又被叔叔缠住了。
“爸，我不回，他要借钱，我没有。”
“明浩，你叔叔说……你不来，他就不走，你妈正陪他抱怨呢，说王越没工作没媳妇，都是因为没车。”
李明浩闭眼，王明德这是玩硬的。
两小时后，李明浩到老家院子，远远听到王明德的抱怨声： “我这是啥命啊！儿子29了还没结婚，女方要车要房，咱家房有了，就差车啊！明浩现在有钱，却不帮堂哥，我这老脸搁哪儿！”
李明浩进门，见王明德坐在椅子上叹气，王越低头装委屈，张建民和王秀兰尴尬坐着。
“叔叔。”
李明浩冷冷叫了声。
王明德抬头，眼睛眯了下，但很快又叹气。
“明浩来了！坐坐，叔叔跟你说说事儿。”
“啥事儿？”
“就是王越买车的事儿，叔叔知道你有一万，能不能借给王越用用？他工作稳了，还你。”
李明浩看看父母，又看看叔叔和王越，深吸气：“叔叔，我没有一万块。”
王越抬头：“你别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