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7 年深秋的西北边境,青涧城守将种谔盯着地图上的绥州,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座卡在宋夏之间的军事重镇,像根毒刺扎在北宋疆域边缘,而守城的西夏猛将嵬名山,更是让历任边将头疼的硬骨头。没人想到,这位 40 岁的北宋将领,即将干出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
种谔能守青涧城,靠的不仅是父亲种世衡留下的家底,更凭一手 “攻心术”。此前西夏酋长令(口夌)归降,正是他顶住压力促成的。这一次面对嵬名山,他早摸透了对方的软肋 —— 弟弟嵬夷山早已暗中归附宋军。
“要招降嵬名山,得先敲开他身边人的嘴。” 种谔盯着案上的纯金酒盂,这是他特意打造的诱饵。他找来嵬夷山,附耳交代一番。几天后,嵬名山的亲信小吏李文喜偷偷摸到青涧城,看到那枚流光溢彩的金盂时,眼睛都直了。“只要促成将军归降,这金盂归你,朝廷还赏你良田百亩。” 种谔的话像钩子,一下勾住了李文喜的心。
可就在李文喜回去暗中运作时,朝廷的诏令却迟迟不到。延州帅陆诜反复强调 “无诏不可轻动”,转运使薛向也主张观望。种谔看着窗外飘落的寒叶,猛地拍案:“再等下去,不仅绥州没了,李文喜也会暴露!”
深夜的青涧城,马蹄声被刻意压低。种谔点齐三千精兵,带着嵬夷山直奔绥州 ——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收复重镇,输了便是满门抄斩的 “擅兴之罪”。
嵬名山的营帐外,西夏士兵还在打盹,宋军已如潮水般铺开包围圈。直到营外传来甲叶碰撞声,嵬名山才从睡梦中惊醒,抄起长枪就冲了出去。“宋军欺人太甚!” 他怒喝着就要下令反击,却听见营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哥哥莫动!” 嵬夷山从宋军阵中走出,声音带着急切,“你已答应归降大宋,为何还要动武?” 嵬名山愣在原地,以为弟弟在胡说八道,正要呵斥,李文喜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枚金盂:“将军,是小人…… 是小人收了宋将的信物,已替您应下归降。”
金盂在晨光中闪着刺眼的光,像一记耳光抽在嵬名山脸上。他看着亲弟弟站在敌阵,亲信捧着敌人的贿赂,瞬间明白自己已成孤家寡人。营外宋军弓上弦、刀出鞘,营内部下看着他的眼神已然动摇。
“我竟被你们联手算计!” 嵬名山的怒吼里满是绝望,可握着长枪的手却慢慢松了劲。他知道西夏律法严苛,降将的亲属难逃一死,如今弟弟已降,自己若顽抗,不仅部下要遭屠戮,家人也会被西夏朝廷问斩。
良久,长枪 “当啷” 落地,这位西夏猛将捂住脸蹲下身,泪水从指缝里涌出。“罢了,罢了!” 他站起身时,声音已然沙哑,“愿率部归降,但求大宋保全我部下性命。”
种谔当即上前扶起他:“将军深明大义,朝廷必不会亏待!” 这一战,宋军未放一箭、未损一卒,收降酋长三百人、部众一万五千户、士兵一万人,绥州这座战略重镇,就这么兵不血刃地回到了北宋手中。
就在种谔准备筑城固守时,陆诜的使者追到了绥州:“无诏出师,即刻班师!” 军令难违,种谔只好带着降兵回撤,驻军怀远。可他没想到,西夏朝廷得知嵬名山投降,竟派四万大军追杀而来。
那天清晨,种谔刚梳好头发,士兵就慌慌张张来报:“敌军四万人马围城!” 新降的西夏士兵顿时骚动起来,宋军将士也面露惧色 —— 长途奔袭后尚未休整,怎么挡得住四倍于己的敌军?
种谔却异常镇定,他打开城门,指着城外的西夏军对嵬名山说:“将军若能破敌,便是向大宋表忠心的最好机会。” 嵬名山咬牙点头,带着一百多名新附部卒率先冲了出去。
宋军紧随其后,在晋祠抢占险要地势。种谔令偏将燕达、刘甫分守两翼,自己坐镇中军,又让城中老年妇孺登上城头鼓噪呐喊,制造援军众多的假象。西夏军果然被迷惑,进攻时犹豫不决。待敌军进入包围圈,种谔一声令下,宋军三路齐出,追着敌军打了二十里,俘获无数。
大胜的捷报传到京城,却没换来封赏。陆诜弹劾种谔 “擅兴兵事,不禀节制”,谏官们也纷纷上书,骂他 “无端挑起边患”。刚继位的宋神宗虽觉得可惜,却架不住朝堂压力,最终将种谔贬官四级,打发到随州安置。
消息传到西北,将士们无不心寒:“出生入死收复疆土,反倒成了罪人?” 直到一年后,官员侯可因谈论水利面见神宗,直言:“种谔若真是奉密旨取绥州却获罪,日后谁还敢为朝廷办事?” 神宗这才幡然醒悟,想起绥州的战略价值 —— 有了这座城,北宋就能遏制西夏南下的势头,此后两次西征都以此为根基。
皇帝当即下诏恢复种谔的官职,可此时的种谔已在随州蹉跎了数月。后来他又参与西征,在无定川大败八万西夏援军,却因朝堂党争几起几落,最终在贬谪途中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