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43岁,12年前老公岀意外不在了,有个儿子16岁,和一个人搭伙过日子,因为被家暴,不想过了,不在和我爸聊天,他坐在老藤椅上,手里摩挲着我妈生前绣的靠垫,半天说了句:"回来吧,家里还有你一口热饭。" 我今年四十三,前半生像被人用钝刀子割,一刀是十二年前冬天,老公开货车翻下山路,警察敲家门时,我手里还攥着给他织了一半的围巾;一刀是上个月,搭伙的老李把我推在厨房,酱油瓶碎了一地,深褐色的渍子渗进瓷砖缝,像怎么也擦不掉的疤。 儿子十六岁,高二,住学校,周末回来总躲在房间刷题,我知道他听见了老李摔东西的声音——那孩子从小就敏感,像他爸。 和爸快半年没好好说话了。上次视频他问“老李对你咋样”,我对着屏幕扯了个笑,说“挺好,他还给我买了件羽绒服”,其实那件衣服是我自己买的,标签还没拆就被老李的烟头烫了个洞。挂了电话,我蹲在地上哭,哭到儿子敲门问“妈你没事吧”,才想起该给他热牛奶。 今天收拾行李时,行李箱滚轮卡进楼梯缝,“咔嗒”一声,像骨头错位的声音。我突然不想去朋友家借宿了,鬼使神差回了老房子。 爸坐在阳台的老藤椅上,背比去年更驼,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撒了把碎盐。他没看我,手里摩挲着妈生前绣的靠垫——米白色的粗布,上面是朵半开的菊花,妈走那年秋天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她说“老了,眼神不济了,绣不成当年给你爸绣的并蒂莲了”。 靠垫边角磨得起了毛,爸的指尖在菊花瓣上搓来搓去,一下,又一下,像在数针脚,又像在擦什么看不见的灰。厨房飘来小米粥的香,是我小时候发烧他总熬的那种,熬得米都化了,稠乎乎的,上面浮着一层米油。 他终于抬头,眼睛里的红血丝比藤椅的纹路还密,半天没出声。我以为他要骂我,骂我当初不听劝非要搭伙,骂我四十多岁了还这么不懂事——他这辈子最要面子,总说“女人要活得硬气,别让人戳脊梁骨”。 可他只是把靠垫往我这边推了推,靠垫上还留着他的体温,温温的。然后他说:“回来吧,家里还有你一口热饭。” 我突然想起妈走后第一年,爸也是这样,在阳台坐了一下午,手里攥着妈的毛衣,不说一句话。那时候我以为他冷血,现在才明白,有些疼,是说不出口的,只能攥在手里,慢慢焐着。 我蹲下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糙,指关节肿着,是年轻时在工地搬砖落下的毛病。这双手给我梳过辫子,给我修过自行车,在我婚礼上偷偷抹过眼泪,现在却在发抖。 “爸,”我声音有点哑,“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没回答,只是把我的手包在他手心里,像小时候我怕黑,他牵着我走夜路那样。 小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响,阳台的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妈生前种的那棵桂花树,今年又开了。 原来所谓的硬气,不是非要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所谓的家,也不是一间房子,而是有人在你摔疼了的时候,不说“早知道”,只说“回来吧”。 靠垫上的菊花,在夕阳下暖融融的。妈说得对,花总要开,人总要往前看——只是往前看的时候,别忘了回头,总有人在老地方,给你留着一盏灯,一碗热粥,和一个没说出口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