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的儿子大学放假了没事干。邻居就给报了个无人机操作学习班。好家伙,一万二千元的学费,送驾校学费两千八百元。王婶拎着菜篮子在楼下炫耀时,我妈正给我打电话,说表弟整天窝在屋里打游戏,让我劝劝他。"你看人家小伟,放假就学技术,"王婶的声音隔着电话线都透着得意,"现在的孩子,就得学这些硬核本事,将来找工作才吃香。" 我妈电话打进来时,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厨房飘来的油烟味混着楼下王婶的大嗓门,像团湿棉絮堵在耳朵里。 “你表弟又窝屋里了,”我妈叹口气,背景音里有炒菜铲刮锅底的刺啦声,“一天到晚抱着手机打游戏,饭都得端进去,你说这孩子……” 话没说完,楼下的声音突然拔高,像往热油里撒了把盐:“可不是嘛!我家小伟报的无人机班,一万二呢!送两千八驾校学费,人家老师说了,现在学这个,将来随便找个航拍公司,月薪都得过万!” 是王婶。她总拎着个印着“超市周年庆”的红菜篮子,菜叶子从缝隙里耷拉出来,可嗓门永远比菜篮子精神。 我妈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你听听,人家小伟,大学放假就学技术,你表弟呢?” “硬核本事”——王婶的词儿顺着电话线爬过来,带着菜市场的烟火气和不容置疑的得意。我握着手机走到窗边,看见王婶正踮着脚跟张阿姨比划,菜篮子挂在胳膊上晃悠,里面的青椒被甩得东倒西歪。 那天下午我没给表弟打电话。 instead,我想起去年寒假见他,他蹲在地上给我看手机里的游戏界面,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说“哥你看这个建模,我改了三次才让角色跑步时头发飘动得自然”。 三天后下楼扔垃圾,撞见小伟蹲在单元门口,脚边放着个黑色无人机箱子,箱子角磕掉了块漆。 他看见我,扯了扯嘴角,没王婶说的“学技术”的精气神,倒像刚考完一场不想考的试。 “无人机难学吗?”我递给他瓶水。 他拧瓶盖的手顿了顿,瓶身被捏出一道白印。“不难,就是……没意思。”他说报班那天王婶没问他想不想,只说“现在的孩子就得学这些硬核本事”,语气像往他手里塞一块没洗的生姜——辣得人想躲,却又不得不接。 “那驾校呢?你不是还没考驾照?”我想起王婶说的“送两千八学费”。 他低头踢了踢石子:“我晕车,坐副驾都晕,更别说开了。” 我突然想起我妈电话里的焦虑,想起表弟手机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原来大人们眼里的“硬核本事”,和孩子心里的“有意思”,常常是两条平行线。王婶拎着菜篮子炫耀时,大概没问过小伟晕不晕车,就像我妈没问过表弟,那些在她看来“瞎玩”的游戏里,藏着他偷偷画了半年的角色设计图。 可“硬核本事”到底是孩子的本事,还是家长心里的安全垫?我们总说“为你好”,却忘了问“你要不要”。就像王婶以为一万二的学费能给小伟铺条金光大道,却不知道他每次操纵无人机时,盯着屏幕里的航拍画面,心里想的都是老家屋顶那只总在电线杠上发呆的麻雀——自由,却不用被人当“本事”挂在嘴边。 晚上我给表弟发消息,没提“别打游戏”,只说“上次你说的那个角色建模,能不能发我看看?我同事家孩子也喜欢这个”。半小时后他回了个文件夹,里面除了建模图,还有张便签:“哥,我想报个3D动画网课,学费两千,我自己攒的压岁钱够。” 昨天在楼下碰见王婶,她没再提无人机,菜篮子里的茄子蔫蔫的,说小伟“天天往驾校跑,也不知道学没学会”。我没说什么,只是路过快递柜时,看见表弟取了个大箱子,拆开是台新的数位板,阳光照在他脸上,比王婶菜篮子里的青椒还精神。 原来真正的“硬核本事”,从来不是别人塞过来的生姜,而是自己心里长出来的芽——哪怕小,却带着劲儿,能顶开石头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