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叔真的太有心机了!堂妹考到了市里最好的中学当老师,二叔居然谁都没说!就连我们俩,他都瞒着!堂妹当初上大学选专业的时候,还让我帮忙参谋一下,她学习一直不错,大四又考上了研究生,想着现在研究生该毕业了,过年还问二叔,堂妹在哪工作呢? 今年过年回家,二叔照旧坐在堂屋的老藤椅上,手里转着那只磨得发亮的紫砂杯,茶沫子在杯沿堆了一圈,像没化的雪。 我和他不算生分,小雅——我堂妹——上大学选专业那会儿,还是我陪着她在电脑前刷了三天志愿,她趴在桌上咬笔头,说“哥,我想当老师,站讲台好像挺酷的”,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她笔记本上描出一道金边。 大四那年她考上研究生,二叔请吃饭,喝了点酒,红着脸拍我肩膀:“你妹有出息,以后靠她自己飞了。” 那时候我以为,这家人的喜事,总该是大张旗鼓的。 直到今年春节,我拎着年货进门,屋里暖气烘得人发懒,电视里的春晚预告嗡嗡响,我盯着二叔杯底沉着的茶叶,到底没忍住——“二叔,小雅研究生毕业了吧?现在在哪儿上班呢?” 他手顿了顿,紫砂杯磕在茶几上,“嗒”一声轻响。“嗯,上班了,在市里。” 就没下文了,眼睛瞟向窗外,好像屋檐下那串冻得硬邦邦的腊肉比我的问题更有趣。 我心里有点堵。市里那么大,哪个单位?什么岗位?他怎么就不能跟我说一句呢?小雅小时候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哥,给我摘槐花”“哥,教我骑自行车”,现在长大了,工作的事倒成了秘密?我甚至有点生气,觉得二叔这人,怎么越老越别扭,连亲戚都要瞒着。 过完年回城里,我心里那点疙瘩还没散,直到上周六,小雅突然给我打电话,声音带着笑:“哥,你猜我在哪儿?” 没等我答,她又说,“我在咱们市一中呢,刚上完公开课,学生们送了我一堆糖。” 我愣住了:“市一中?那不是最好的中学吗?你啥时候去的?过年怎么不说?” 电话那头的笑声弱了点,她叹了口气:“哥,你别怪我爸。我刚入职那阵子天天加班改教案,学生调皮,家长又挑剔,有次晚自习结束,我在办公室哭了半宿,怕你和我爸担心,就说先不告诉家里。我爸是怕你们过年问起来,我得强装笑脸应付,他才帮我瞒着的——他说,等我真正站稳脚跟了,再跟大家说。” 我握着手机,想起过年时二叔那躲闪的眼神,想起他杯里那始终没换的茶,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原来我以为的“有心机”,不过是一个父亲笨拙的保护,他怕女儿的委屈被亲戚的关心戳破,怕那些带着期待的追问,变成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来我才知道,小雅入职三个月,就拿了青年教师基本功大赛一等奖,现在带的班级平均分年级第一。二叔前几天给我发微信,就一句话:“有空回家,小雅说请你吃饭。” 后面跟了个咧嘴笑的表情,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那天挂了小雅的电话,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明白,家人之间的相处,有时不需要那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而是要多一点“原来你是在为我考虑”。我们总习惯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的行为,却忘了,有些沉默背后,藏着比言语更重的温柔。 现在想起二叔那只紫砂杯,茶沫子堆得再厚,底下的茶汤,终究是暖的。有些事,晚一点知道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都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努力成为让对方骄傲的人——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早已在时光里,酿成了最甜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