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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黑蚂井矿山:冲矿刨出汉墓,青铜器碎片险遭熔毁,考古队火速救援!

水枪冲开的地下宝库1988年雨季刚过,个旧市卡房镇的矿山蒸腾着潮湿的热气。时任市博物馆馆长的张宗凯正在整理馆藏陶器,办公

水枪冲开的地下宝库

1988年雨季刚过,个旧市卡房镇的矿山蒸腾着潮湿的热气。时任市博物馆馆长的张宗凯正在整理馆藏陶器,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起,听筒里传来卡房镇文化站干事急促的声音:“张馆长,黑蚂井那边采矿冲出东西了!青铜器、陶罐,一大堆!”

放下电话,张宗凯抓起帆布包就往吉普车上冲。车在坑洼的矿山公路上颠簸,他心里翻涌着不安 —— 个旧是滇南著名的锡矿产地,《汉书・地理志》早有 “贲古北采山出锡” 的记载,矿山深处藏着古矿冶遗址的传闻从未断过,但如此集中的文物出土还是头一遭。两个小时后,当他站在黑蚂井村后的采矿点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冰凉。

十几支高压水枪正对着山坡疯狂喷射,浑浊的泥水顺着矿道奔涌而下,水面上漂浮着陶片的残角。几名矿工正围着刚露出半截的陶罐起哄,其中一人笑着把水枪对准陶罐口,“看这土罐子经不经冲!” 随着刺耳的水流声,灰褐色的陶罐瞬间崩裂成碎片,溅起的泥点落在矿工们的胶鞋上。

“住手!都给我停下!” 张宗凯几乎是扑过去抓住水枪枪管。矿工们愣了愣,有人嘟囔着:“不就是些破罐子吗?山里多得是。”“这是文物!是汉朝的东西!” 张宗凯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指着泥水中的碎片,“这些比咱们爷爷的爷爷年纪都大,毁了就是犯罪!”

他冲进矿工宿舍找工具,推开门的瞬间却差点栽倒: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青铜器碎片,绿锈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窗台上,几个完整的弦纹陶罐里插着野菊花,泥土还沾在罐口;最让他心疼的是床头摆着的青铜提梁灯,灯座已被敲出缺口,显然是被当作杂物丢弃的。“这些不能碰!” 他赶紧用帆布把碎片裹起来,“完整的器物都给我收着,卖废品也不能卖这些!”

凭着多年考古经验,张宗凯一眼认出了几件关键器物:带盘龙纹的铜镜边缘刻着西汉晚期的典型纹饰,残破的铜剑护手残留着中原铸造工艺的痕迹,还有那枚嵌在陶片里的 “五铢” 钱,钱文轮廓清晰可辨。“这是汉墓群,至少是西汉晚期的遗存!” 他立刻掏出对讲机联系市文化局,“马上派警力来,封锁现场,绝对不能再挖了!”

墓群深处的文明密码

黑蚂井的紧急叫停,揭开了滇南汉代文明的神秘面纱。接下来的21年里,考古队在这片看似普通的山坡上展开抢救性发掘,随着一座座竖穴土圹墓被清理出来,一个融合了中原与边疆特色的古代社会图景逐渐浮现。

已清理的40余座墓葬中,大墓多带斜坡墓道和二层台,木质葬具的痕迹清晰可辨,部分墓葬还设有头箱专门放置随葬品。最令人惊叹的是16号墓的发现 ——2010年矿区开采逼近水塘边缘时,考古队员杨葛带队进行抢救性发掘,洛阳铲探到硬物的瞬间,带出的铜绿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当疏松的土层被小心翼翼拨开,一盏青铜孔雀灯赫然躺在墓底,灯座铸造成孔雀开屏的造型,羽毛纹路纤细如丝,尽管顶部留有铲凿的伤痕,依旧难掩精湛工艺。

“这盏灯是国家一级文物,堪称‘节能环保’的典范。” 参与修复的杨莎莎指着灯盏介绍,灯体设计有导烟管,油脂燃烧产生的油烟会顺着管道汇入底座的清水,既保持灯体洁净,又能减少污染。与孔雀灯一同出土的还有青铜承璇,底部阴刻的 “大末方” 三字,直指两千年前的江浙地区,暗示墓主人可能是从中原远赴边疆的官员。

墓葬中出土的700余件随葬品,构成了一部立体的汉代边疆生活史。中原风格的圈足壶、灶形陶俑与西南土著特色的叶形锄、立耳铜釜在同一墓穴中共存;岭南样式的银饰与中原的铁器农具并排摆放;锡饼、铅锭和炼渣的发现,与不远处冲子坡古矿冶遗址的炼炉、炭窑形成完美呼应。这印证了个旧地区早在东汉就已形成规模化矿冶产业,矿工们顺着矿苗 “顺荒行”“看拴口”,用木炭冶炼出的锡锭,或许曾顺着红河运往中原,成为铸造青铜器皿的重要原料。

关于墓主人的身份,学界曾有过激烈争论。有学者根据土著风格器物推测是句町国贵族,但墓葬中大量汉式器物的比例远超西南夷其他墓地 —— 晋宁石寨山滇王墓中汉式器物仅占少数,而黑蚂井墓群的汉式陶器、铜器和钱币几乎占据主导。更关键的是 “赵喜” 印章的出土,两汉时期云贵高原土著极少使用中原姓氏,结合岭南风格文物分析,这些墓葬更可能是矿业开发吸引的外来移民遗存,其中不乏岭南迁来的矿工与中原派来的管理者。

矿脉上的守护之战

考古队的探铲还在深入,矿脉的诱惑已悄然蔓延。随着锡价在市场上持续攀升,黑蚂井周边的盗采活动愈演愈烈。深夜的矿山上,时常有不明身份的人背着工具潜入,矿灯的光柱在墓群边缘晃动,刺耳的凿岩声打破山林的寂静。

张宗凯带领博物馆工作人员组成巡逻队,每天带着手电筒和卷尺在矿区穿梭。有一次,他们在12号墓附近发现新的矿洞,洞口散落着新鲜的矿渣,显然刚有人来过。顺着狭窄的矿道往里爬,刺鼻的火药味扑面而来,深处的盗洞已逼近墓室,幸而墓壁坚硬才未被打通。“这些人眼里只有矿石,根本不管地下埋着什么。” 张宗凯摸着被火药熏黑的墓壁,声音沙哑。

盗采带来的破坏触目惊心。3号墓因矿道掘进导致墓顶坍塌,里面的釉陶罐全部碎裂;8号墓的木质葬具被引燃当火把,仅留下炭化的残片;更令人痛心的是,一批青铜兵器被盗走,后来虽在废品站追回部分,却已被熔成铜块,无法复原。“个旧的矿脉和文脉是连在一起的。” 张宗凯在抢救现场对队员们说,“早在商代,这里的锡就可能被运往安阳铸造青铜器,这些墓葬里的每一件文物,都是矿业文明的活化石。”

为了守护这片千年遗存,当地政府采取了紧急措施:划定核心保护区,安装监控设备,联合矿山企业建立巡查机制。但矿脉绵延数十公里,墓葬群原有面积估计达数万平方米,许多墓葬因早年开矿和水土流失已遭破坏,保护难度极大。考古队只能与时间赛跑,在采矿区推进前抢挖抢救性发掘,把文物从矿道边缘转移出来。

2015年冬,张宗凯最后一次来到黑蚂井。此时的墓群核心区已建起防护栏,新发现的23号墓正在进行清理,出土的锡锭上还留着古代工匠的指痕。不远处的冲子坡遗址,东汉炼炉的残基静静矗立,炉壁的炭迹仿佛还带着两千年前的温度。他拿起一块刚出土的陶片,上面的绳纹清晰可辨,与中原汉墓出土的陶器如出一辙。

“你看这纹路,多像中原与边疆牵起的手。” 他把陶片递给年轻队员,“咱们守的不只是古墓,是两千年前中国人踏遍山河的证据。” 夕阳照在矿山上,锡矿的光泽与文物的铜绿交相辉映,勾勒出一条跨越千年的文明脉络。

如今,黑蚂井汉墓群的发掘仍在继续。那些从水枪下抢救出来的文物,在个旧市博物馆里静静陈列:孔雀灯的羽毛依旧鲜活,提梁灯的弧度承载着古人的生活智慧,“五铢” 钱的纹路记录着货币流通的轨迹。它们无声地诉说着:两千年前,这里曾是矿烟袅袅的冶炼中心,是中原文化与边疆文明交融的舞台,更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生动见证。而这场在矿脉上展开的守护之战,仍在续写着文物与时间的故事。

黑蚂井古墓群共进行4次发掘,分别是1989年10月、1994年4月、1995年3月、2010年3月至5月和2010年10月至11月分两期进行考古发掘,共出土文物1000多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