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72岁的台湾老兵王德耀，背上行囊，回到了阔别38年的舟山老家。随着他的敲门声，驼背的妻子刘谷香走了出来，两人四目相对时，双方都愣住了，这一幕正好被随行的摄影师记录下。 王德耀生于1910年代浙江舟山渔村，那里多是木结构房屋，巷子窄小，仅容两人侧身通过。父亲以捕鱼为业，常年出海数日不归，母亲在家处理家务和修补渔具。刘谷香家紧邻，开设小型杂货店，售卖鱼线、盐巴和基本生活用品。儿时两人常在滩涂奔跑，刘谷香在前拾取贝类，王德耀跟在后方捕捉小蟹。村中孩童聚坐沙滩，交换捕鱼心得，刘谷香声音洪亮，王德耀则简短回应。1930年代末，村里进入婚配阶段，王德耀在码头辅助劳作，扛运鱼货，刘谷香在店前清点货物。两家商定婚事，仪式在夏季下午举行，邻里置办几案鱼鲜和酒水，锣声响起时，王德耀牵刘谷香绕屋行走。夜间，新居点燃油灯，两人坐在床边，窗外浪声阵阵。 1940年代末，战事蔓延至乡村。王德耀入伍，先在上海接受训练，持枪行进，足底起泡。1948年，他随队登船离别，船体晃动中，陆岸渐隐。刘谷香那时怀有身孕，站在岸边，双手握紧布巾。两岸通道关闭后，王德耀到台湾，退伍转任文员，在局促办公间誊抄文书，桌案积压纸卷。夜间他燃灯握笔，墨痕渗纸，一叠叠信件存入铁柜，未曾投递。刘谷香产子王海后，独力维持家计，早起挑担至市场，选购鱼鲜，刀切鱼身，血迹顺臂流淌。晚归时，背负重物，脊背渐弯，她为孩童缝补衣物。村中闲谈旧闻，她低头处理蔬果，不置一词。孩童长成后询问父亲，她指向海域，述说幼时船影。 1980年代，两岸事务略有缓和，王德耀获知返乡可能，立即办理手续。1987年批复下达，他整理行装，将38年书信置入木箱，添置旧衣，离台北。行程从机场起始，机身滑行，他紧抓扶手，云雾掠窗。经香港转火车，车厢颠簸，他倚窗观田亩。广州换乘巴士，尘土扬起，路旁稻浪金黄。途中歇脚数次，持杖购水，手部微颤。宁波港口人群密集，他登渡轮，甲板潮湿，风拂衣摆。舟山岛影逼近，雾气中轮廓清晰。下船时，他率先踏梯，木板吱响，包带压肩。村口石径苔痕斑斑，他缓步推进，杖击地表，声闷。房屋多改砖结构，老树枝繁叶茂。他驻足调息，拭汗续行。 家门处，海气扑鼻。王德耀举手叩门，关节僵直，三击声在巷回荡。门隙扩大，刘谷香出现，背部微弯，银丝散落，蓝衫袖边磨损。她探视片刻，目光停留老人面容。那人消瘦，杖撑地面，包裹悬肩。两人静立，气流静止，她指扣门框，骨节泛白。王德耀声带粗哑，报出姓名。刘谷香眼含湿意，泪痕下颌，她臂伸向前，扶住门侧。摄影者按机，快门捕捉，刘谷香移步出门，足底拖拉。王德耀卸包，箱落发出声响。他掀盖露信，纸黄边卷。刘谷香跪地，双手取捆，绳解散页。她展开一纸，日期自1949年始，指触墨迹，肩部起伏，泪落纸上。王德耀坐旁，拾起散页，轻抚她背。 王海从室内现身，身形高大，遮挡光影。他上前握臂，三人围坐门限，雨点击瓦。王德耀取出旧照，递与刘谷香，她拭泪接纳，影像中两人年轻，海畔并立。重逢后，王德耀留舟山，与刘谷香整修旧居。晨起推门，沿径至滩，王德耀杖先行，刘谷香扶臂，步履合拍，浪浸足底。他拾贝置掌，她转观光影，两人续进，风乱发丝。午时坐院椅，王德耀展信朗读，刘谷香点头，递茶杯。儿孙增多，王海携家来，院置桌案，汤热气升，孩童环绕，王德耀分糖，手颤，刘谷香添饭，筷碗相碰。 1989年，摄制队入村，携设备置光。王德耀刘谷香坐前，述旧事。他翻箱取稿，她诵联，声稳。导演调位，录对视，镜远海浪入框。片播后，邻里聚屏，议声起，两人微笑，继续日常。晚年王德耀体衰，常躺榻，刘谷香奉药，勺触唇。孙辈至，他抚顶，她缝衣。两人先后离世，王德耀先葬，刘谷香后随。墓选村后坡，碑并列，字简。礼时，亲友抬棺登山，步重，风动叶响。墓撒土，王海叩首，海风拂碑，潮声远传。村人经墓，常停述旧，碑向海，浪涌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