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和他爸有矛盾，他爸领着我去医院非要做掉，我说我可以自己养，不用你管，他爸执意要打掉，医生说五个月了，需要引产证明，后来我就回我妈家了，他爸不再搭理我。我流了很多眼泪，最后生下来是个男孩，我就咬着牙养他。 孩子生在开春，妈把老房子的西屋收拾出来给我住，窗户糊得严严实实，怕风灌进来。我身体底子差，生他的时候大出血，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回家。妈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中午赶回来给我做月子饭，下午又去村口的小作坊缝麻袋，一天能挣二十块钱。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孩子哭了只能喊妈，有时候妈赶不回来，我就忍着伤口疼，侧着身子给他喂奶，眼泪顺着眼角流进枕头里，湿一片凉一片。 出了月子我就开始找活干。没上过几天学，只能找不用技术的零活。村东头的服装厂招剪线头的，按件计费，我把孩子放在旁边的婴儿车里，一边看着他一边干活。孩子乖的时候能睡一下午，不乖的时候就哭，我只能停下手里的活，抱着他在屋里来回走，等他不哭了再接着剪。一个月下来，我挣了三百多块，刚好够给孩子买奶粉和尿不湿。 孩子一岁的时候开始学走路，摔得膝盖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我每天晚上收工回来，都要抱着他揉半天，给他唱村里老人教的童谣。有天晚上我正揉着，孩子突然含糊地喊了声 “妈妈”，我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动作停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妈在旁边做饭，听见了也红了眼，说这孩子没白养。 孩子两岁那年，我带着他去县城找活。在菜市场旁边的小饭馆找了个洗碗的工作，管吃管住，一个月一千二。我把孩子放在饭馆后厨的角落，给他铺了块垫子，让他自己玩。老板人不错，有时候不忙了还会帮我看着点。有次我正洗碗，听见孩子哭，跑过去一看，他被地上的水渍滑倒了，额头磕出个包。我抱着他哭，老板给我拿了碘伏，说要不你先带孩子回去歇歇。我摇摇头，给孩子擦了药，哄他睡着，接着洗碗，手上的水混着眼泪，冰凉刺骨。 孩子三岁该上幼儿园了，县城的幼儿园学费不便宜，我攒了三个月的工资才交上。送他去幼儿园那天，他抱着我的腿不肯撒手，哭着说 “妈妈不要走”。我狠下心掰开他的手，转身就走，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舍不得了。下班去接他，老师说他白天很乖，就是总盯着门口看，问妈妈什么时候来。我抱着他，给他买了个糖葫芦，他咬了一口，说 “妈妈，糖葫芦真甜”，我摸着他的头，说以后妈妈天天给你买。 有天我下班回来，看见他爸站在幼儿园门口。他比以前胖了点，穿着西装，手里拎着个玩具车。他说想看看孩子，我不让他靠近，说孩子现在挺好，不用你管。他说他知道错了，想弥补我们。我冷笑一声，说当初你非要打掉他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弥补。他低着头，说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我没再理他，拉着孩子就走，孩子回头看了他一眼，问我 “妈妈，那个人是谁呀”，我说不认识，以后别理他。 孩子上小学后，变得越来越懂事。每天放学自己回家，写完作业就帮我择菜、扫地。有次我感冒发烧，躺在床上起不来，孩子学着我的样子，给我倒了杯温水，还从抽屉里翻出感冒药，让我吃药。他说老师教过，生病要多喝水多休息。我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心里暖烘烘的。 去年冬天，孩子得了肺炎，住院花了不少钱。我到处借钱，急得满嘴起泡。妈从家里赶过来，给我带来了她攒的五千块钱，说是卖粮食和缝麻袋攒的。我拿着钱，看着妈花白的头发，心里特别难受。孩子住院期间，他爸又来了，给我交了剩下的医药费，还想留下来照顾孩子。我让他走，说我们娘俩的事不用他插手。他没走，在病房外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留下一张银行卡就走了，里面有两万块钱。我没动那笔钱，给孩子办了张卡存了起来，想着以后给孩子当学费。 现在孩子上四年级了，成绩不错，还在学校的朗诵比赛里拿了奖。他总说，以后要好好读书，挣钱养我和姥姥。每次听见这话，我都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虽然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吃了很多苦，但看着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所有的苦都变成了甜。我现在还在饭馆打工，老板给我涨了工资，一个月两千五，足够我们娘俩生活。有时候晚上躺在床上，孩子依偎在我身边，我会想起当初回妈家的日子，想起那些偷偷流泪的夜晚，还好，我没放弃，还好，我把他养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