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女人,四十多岁的大闺女,听人说小时候看了易经还是奇门遁甲什么的,太入迷,疯掉了,一直未嫁,可以说村里最漂亮的女人了。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木簪松松挽着,走在田埂上像幅会移动的水墨画。孩子们都怕她,说她能掐会算,谁偷了地里的瓜,第二天准能在自家门口发现用瓜秧摆的八卦图。 我小时候也跟着伙伴们躲她,直到十岁那年夏天下大雨,我放学路上摔进田边的泥沟,是她冒着雨把我扶起来的。她的蓝布衫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却依旧整洁,袖口反折着缝成口袋的样式,里面还装着几片晒干的艾草。她没说话,只是用带着薄茧的手帮我擦掉脸上的泥,指尖触到皮肤时暖暖的,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样吓人。回家后我跟娘说起,娘叹着气说她本是个灵透的姑娘,爹娘走得早,跟着独居的外公长大,外公是村里懂些阴阳历法的老人,教她识文断字,也教她看那些古书。 她的蓝布衫总洗得干干净净,边角处有细心缝补的针脚,领口袖口还镶着细细的青布边,那是老辈人讲究的“大边小绲”。有回我看见她在河边洗衣,蓝布衫下摆塞进裤腰里,露出纤细的腰肢,弯腰时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真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她洗衣的动作很慢,每一件衣服都反复揉搓,连衣角的褶皱都要捋平,就像在打理一件稀世珍宝。后来才知道,这蓝布衫是她娘留下的,用的是吸汗透气的棉麻料子,她穿了二十多年,补了又补,却始终保持着整洁的模样。 村里人种地总爱问她节气,她从不推辞,会指着天上的云絮或者田埂上的野草,轻声说出该播种或收割的日子。有年春天村里闹旱灾,播种的时节过了,地里还是干得裂着缝,村民们急得团团转,有人提议去求她算算什么时候下雨。她听了只是笑笑,带着大家去后山找水源,顺着地势指点着挖水渠,说“曲水能储墒,顺着八卦方位挖,水不会跑”。村民们半信半疑照着做,三天后真的下了场透雨,水渠里蓄满了水,庄稼也都种上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说她“疯”,反而都愿意找她问问农事。 她的木簪是自己用桃木做的,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有人说那是八卦图的简化版。每到农闲时,她会坐在自家门口的老槐树下,用边角布料做蒲团,针脚又密又匀。村里老人腰酸背痛,她就把做好的蒲团送过去,还教大家按特定的方位摆放,说“顺应气场,能睡得安稳”。孩子们也渐渐不怕她了,常会围着她看她做手工,她会用草叶编出小小的八卦结,分给孩子们当玩意儿,还叮嘱他们“要爱惜粮食,不偷不拿”。 有回邻村的人来偷割村里的稻子,她半夜里起来,在稻田四周用稻草摆了圈八卦阵。第二天偷稻子的人果然迷了路,在田里转了大半天才走出来,从此再也没人敢来捣乱。村里的瓜农特意送了她一筐甜瓜,她却分发给了村里的孩子,自己只留了一个,用瓜秧编了个小小的八卦挂件,挂在窗前。她说“万物各有其序,顺应自然就好”,这话听着简单,却藏着大大的道理。 如今她快六十岁了,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桃木簪挽着,走在田埂上还是像幅移动的水墨画。村里的年轻人外出打工,会特意来问问她的意见,她总会送上一个自己做的蒲团,说“走到哪都要心安”。那些曾经怕她的孩子,如今也都成了家,逢年过节都会来看她,给她带些布料和吃食。 她这辈子没嫁过人,没享过什么福,却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村子。人们渐渐明白,她不是“疯”,只是活得通透,守住了内心的安宁与善良。那些看似神秘的八卦图,不过是她劝人向善、守护家园的方式,就像她身上的蓝布衫,朴素却坚韧,承载着最纯粹的美好。 ——根据乡村真实人物故事改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