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 村口的老井,是时光凿在大地深处的瞳孔,映过晨雾里的炊烟,也接住过暮年人的泪光。青石板井台被岁月磨得发亮,裂纹里嵌着几代人的脚印,像一串不会褪色的密码。 小时候总爱扒着井沿张望,看井水晃悠悠接住蓝天白云,听大人们说这井是祖辈寻了三个月才定下的水源。夏日里,井水冰得能镇住暑气,母亲提着木桶弯腰汲水,桶绳在井壁上划出沙沙的响,那声音混着蝉鸣,成了童年最清凉的背景音。放学归来的孩子围着井台打闹,偶尔有水滴溅在脸上,凉丝丝的,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后来离家求学,每次归乡总要先去井边站站。井台依旧,只是汲水的人换了模样。白发的老人坐在井旁的老槐树下,说井水比城里的自来水甜,还能治乡愁。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汲水,桶绳硌着掌心,熟悉的重量让眼眶发热——原来这口井,早已把根扎进了我们的血脉里。 如今再回村,老井还在。井水依旧清澈,映得出天上的云,也映得出我眼角的细纹。它像一位沉默的老者,见证着村庄的兴衰起落,收纳着每个人的欢喜与忧愁。那些关于童年、关于亲情、关于故乡的记忆,都藏在这汪深不见底的井水里,只要俯身,就能听见时光的回响。 原来最深刻的牵挂,从来都藏在最朴素的事物里。老井不语,却把故乡的味道、亲人的温度,都沉淀成了心底最柔软的念想,无论走多远,都能循着这股气息找到回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