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的冬夜，十七岁的徐悲鸿和蒋廷锡成了亲。 婚后头一夜，他上床时往妻子身边挪了挪，她眼睛亮了亮，伸手就抱住了他。 可事儿刚完，他猛地推开她，背过身往床角缩：“离我远点。” 第二天起，他天不亮就爬起来画画，画到深夜才回屋，一沾床就背对着墙，占住小半张床。 扫地、洗衣、做饭，从天亮忙到掌灯，全是她一个人的事。 她琢磨着他或许爱吃荤腥，学着炖红烧肉，或是把糖醋鱼煎得两面金黄，端到他画画的桌子边。 他要么头也不抬，说“搁那儿”，要么推到一边，“不饿”。 她试着说村里张婶家的鸡下了双黄蛋，或是绸缎庄新到的花布颜色俏，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别说这些没用的。” 转年开春，她生下个儿子，他瞅了一眼，提笔写了“劫生”两个字，像是说这孩子是婚姻里的劫难。 满月那天，亲戚们提着红糖鸡蛋来贺喜，他躲在书房练字，孩子哭了一上午，他没抱过一回。 她抱着劫生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眼泪一滴滴砸在孩子的襁褓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日子一天天过，她抱着劫生认院子里的月季花，教他说“娘”，他画稿堆得满桌都是，从没搭过手。 劫生周岁那天，她煮了碗长寿面，刚把孩子放到地上爬，他从画案前起身，绕着孩子走了过去，像是怕被绊着。 有回劫生发高热，她守了三天三夜，熬好的药端到他房里想让他帮忙看着火，他皱着眉挡开：“把药拿走，熏得人画不成画。” 她缝小棉袍时，劫生扯着线头玩，他一脚踢开小凳子：“抱走，碍事。” 他往上海寄信，跟朋友聊光影怎么打、线条怎么练，字里行间没提过半句家里的事。 偶尔寄钱回来，信封上的邮戳日期，成了她数着过日子的盼头——可钱总不够用，米价涨得快，孩子的尿布也得买细布。 村里人说他心狠，忘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可她有时看着他画到深夜，油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又瘦又长，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着，喘不过气。 那年秋天，他爹病重，拉着他的手说“廷锡是个好媳妇，你对她上点心”，他含糊着应了声“知道了”。 出殡后一个月，他收拾了包袱，说要去上海卖画。 她追着问“啥时候回来”，他推开她的手：“钱会按时寄。” 她抱着劫生追到村口老槐树下，风把他的蓝布衫吹得鼓起来，他没回头。 他走后，汇款越来越少，有时两三个月才来一封。 劫生三岁那年春天，出了天花，烧得小脸通红，她抱着孩子跑遍了镇上的药铺，掌柜的都说“这病得用犀角、牛黄，钱不够抓不齐药”。 孩子没熬过第七天，在她怀里断了气，小手还攥着她的衣角。 她把孩子埋在院子的月季花旁，之后就总咳嗽，人一天天瘦下去。 邻居张婶来看她，见她躺在床上，眼睛望着房梁，手里还攥着他寄钱的旧信封，信纸都磨得起了毛边。 没过半年，张婶再去，门从里面闩着，推开门，她已经没了气，脸上倒还算平静。 消息传到上海时，他正在布置画展，学生跑过来说“家里来人捎信，蒋女士没了”，他手里的铜钉子停在画框上，怔了好一会儿，然后继续敲下去，锤子砸在钉子上，声音闷得像打雷。 他后来成了大画家，画的奔马满世界都知道，可那些马，一匹匹都扬着鬃毛往前跑，没一匹回头看过。 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过那么一瞬间，想起村口老槐树下，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