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哈珀（TA女足记者）：乔恩·亨布尔——一位“非凡之人”，让每个人都“有归属感”在曼联训练基地的女足大楼里，乔恩·亨布尔打造了一处专属避风港。他用金属铁丝架，在自己的装备室墙上挂满了色彩斑斓的签名足球衫——既有曼联前球员新东家的球衣，也有现役球员的国家队队服。另一面墙上贴着球队赛程日历，通往球员球鞋陈列区的门上方，挂着一条巴斯比宝贝围巾。他还装裱了2018年曼联女足时隔十多年重启后所有的主场球衣，记录着球队的成长历程。即便女足姑娘们后来搬出了这栋大楼，亨布尔也充分利用了这个小空间。他把这里布置得像自己家的房间，摆满了家人的照片——他是克莱尔挚爱的丈夫，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还有女足球队的珍贵回忆：从绝杀进球到2024年在温布利赢得足总杯冠军的历史性时刻。“大多数早上，这里是我最先去的地方之一——一个远离喧嚣的避风港，”曼联队医帕迪·加菲说。在装备室外，亨布尔挂了一面黑色曼联旗帜，上面用红色印着“One Love”字样。旗帜周围的墙上，是球员和工作人员用黑色马克笔留下的签名，记录着所有为俱乐部女足效力过的人。“这是他让大家有归属感的方式，”前曼联助理教练、现任布里斯托尔城主教练夏洛特·希利说。亨布尔的职业生涯始于非联赛男足球队1874诺斯维奇的装备管理员，之后在曼联装备部门工作了六年，先后服务于男足一线队、男足青训营，过去三年则担任女足装备主管。由于曼联内部人员流动较大，亨布尔决定离开，并在本赛季初加入利物浦女足。令人悲痛的是，这位44岁的工作人员上月因突发急病去世。曼联女足主教练马克·斯金纳、利物浦女足主教练加雷斯·泰勒，以及前曼联女足助理教练、现任热刺女足主教练何马丁，都曾前往医院探望他。他的葬礼上，利物浦和曼联的球员们纷纷到场送别。葬礼次日，曼联女足在女子超级联赛主场0-1不敌维拉，队长玛雅·勒蒂西耶赛前摆放了一件背后印着“乔恩”名字的曼联球衣。如今，这件球衣连同他的葬礼程序单，一起挂在曼联女足大楼里，周围满是球员和工作人员的签名。很多人都说，“大乔恩”是“你能遇到的最友善的人”，他“善良”“体贴”且“忠诚”。用利物浦女足常务总经理安迪·奥博伊尔的话说，他是个“温柔的巨人”；斯金纳则称他为“非凡之人”“最谦逊的人”，是“装备管理人员的杰出代表”。“人们常说装备管理人员是俱乐部的核心与灵魂，乔恩尤其如此，”前曼联分析师、现任热刺女足助理教练劳伦斯·沙米耶说。亨布尔工作极为投入，对自己的职业充满自豪感。“他对待工作的认真程度，堪比曼城主教练佩普·瓜迪奥拉，”沙米耶说。“这已经融入了他的性格，”加菲补充道，“他从不只是乔恩，他永远是装备管理员乔恩。”尽管亨布尔不爱摆架子，但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为其他部门树立了标杆。他是“高标准先生”，总能确保工作人员和球员遵守正确的装备规定——从比赛日球袜到出行服装都不例外。他为女足球队代表俱乐部的形象感到自豪。如果有青训球员来一线队参加单日训练，他一定要了解情况。加菲刚以兼职外部人员身份加入时，他的各类装备上没有印名字缩写，他自己并没在意。但到了下赛季——也就是亨布尔担任女足装备主管的第一年，大乔恩给他送来的所有装备上，都印上了他的名字缩写。这个小小的举动，意义非凡。“对他来说，有人加入我们的团队时，能立刻感受到归属感，这非常重要，”希利说。他的价值远不止于本职工作。他总是全力以赴，从不说“不”，球员们都很爱戴他。“他们之间的关系真诚又纯粹，”加菲说。亨布尔的房间就在球员更衣室隔壁，他随时准备响应各种需求。天冷时准备围脖、临时跑去买咖啡、为球员亲友额外印制球衣——只要有需要，他都会妥善解决。这其实并不容易，装备库存有限，但亨布尔总能凭借出色的组织能力找到办法。他熟记每位球员的习惯：一只袜子剪洞另一只不剪、不同尺码的需求、需要多少双球鞋或护腿板、喜欢长袖还是短袖球衣。“无人能及你，”勒蒂西耶在社交媒体上写道。亨布尔总忍受着埃拉·图恩的球鞋——他会调侃那是“队里最臭的球鞋”，还经常在图恩比赛日忘带运动服时，亲自送到她家。面对梅尔文·马拉尔的健忘，他也总是笑着包容。“在每一条边线旁，你都充满关怀，像父亲一样给予我们稳定的支持，”马拉尔（她称亨布尔为乔尼）写道，“我会穿着这件球衣，仿佛是你亲手准备、印制、整理的一样，为你而闪耀。”“球员们有任何问题都会找他聊；从信任的角度来说，他几乎就像个心理咨询师，对很多工作人员也是如此，”沙米耶说。“他会给你一个大大的熊抱，”前曼联女足守门员教练伊恩·威尔科克说。威尔科克今年夏天也离开了曼联，现任加拿大女足国家队守门员教练。“当你需要的时候，总能去找他。”亨布尔工作非常勤奋，早上7点就会去装备车卸货。“早上好，先生！”是他的标志性问候，加菲说。“他的问候总能让你开启美好的一天，”加菲补充道，“虽然是小事，但我注意到他去利物浦后，俱乐部里就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始终如一、让人安心的人了。”尽管亨布尔在利物浦只待了很短的时间，但他的细致和勤奋立刻得到了认可。“他在梅尔伍德如鱼得水，”奥博伊尔说，“他就是喜欢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考虑到两队的历史宿怨，能在利物浦和曼联都如此受欢迎，大家都开玩笑说这样的人实属罕见。亨布尔是个可靠沉稳的人，总能让人感到安心。他做事有条不紊，比赛日会提前打包好箱子，里面装着备用装备、哨子、秒表、徽章、黑纱、白板笔、战术板磁铁、吹风机……应有尽有，考虑得极为周全。不过，曼联的工作人员永远不会忘记他唯一一次“失误”——忘了带自己的短裤。无论天气如何，他总爱穿短裤，但那天他拒绝穿其他短裤，因为上面没有印名字缩写。在同事们的哄笑中，他不情愿地换上了印着自己名字缩写的运动裤。威尔科克和亨布尔经常一起乘面包车去客场，车里放着震天响的舞曲，他们会把更衣室布置得一丝不苟。球员的球鞋、护腿板和拖鞋排列整齐，球衣折叠得方方正正。他还定制了印有“曼联”字样和队徽的黑色垫子，让球员们赛后淋浴后可以放置球鞋，不用站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所有东西都各归其位，一切都井然有序，”前曼联理疗师阿什·普莱西说，他现在效力于维拉。亨布尔对自己的工作成果非常自豪，常会把布置好的更衣室照片发到社交媒体上。威尔科克和亨布尔会用理疗胶带，把球员上次对阵同一个对手时的精彩瞬间照片——比如进球庆祝或关键扑救——贴在更衣室卫生间里，或是球员出场的必经之路，让他们在潜意识里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时刻。他们还会在每个球员的储物柜上方贴上个人海报——图恩曾要求印上她已故父亲尼克的照片。亨布尔希望无论走到哪里，更衣室都能像家一样温暖。这样的避风港对工作人员也同样重要。“走进更衣室，你就知道自己已经做好了比赛准备，”沙米耶说。2023年、2024年以及今年5月，连续三次前往温布利参加足总杯决赛，是亨布尔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尤其是去年曼联夺冠时。“装备管理员乔恩一如既往地准备了惊喜，”今年5月，前曼联门将玛丽·厄普斯在英国广播公司的转播中说。“他是最棒的，”前曼联中场格雷丝·克林顿回应道。比赛结束后，亨布尔会收拾好所有东西，开车返回训练基地，卸货、洗衣、等待装备晾干，通宵达旦地工作。即便在休息日，2023年他也曾驱车两小时前往莱斯特郡的拉夫堡，为女足青训营的杯赛决赛担任装备管理员。用普莱西的话说，亨布尔是“粘合剂”，把曼联的所有人凝聚在一起。他总能激励工作人员，哪怕是些小事——比如在 WhatsApp 群里发一个“你宁愿……？”的趣味选择题。工作完成后，他常会溜到沙米耶的办公室，对分析师制定比赛计划的过程充满兴趣。“作为装备管理员，他问的问题非常有见地！”沙米耶笑着说。事实上，亨布尔过去常坐在替补席上，挨着前锋蕾切尔·威廉姆斯。2023年1月，雷丁队一度与曼联0-0战平，84分钟威廉姆斯替补登场前，亨布尔注意到对方门将擅长扑救低射，便对她说：“无论如何，就往球门上角射。”三分钟后，威廉姆斯果然照做，打入制胜球，帮助曼联1-0获胜，登顶女子超级联赛。客场比赛时，亨布尔总是会和大家一起散步或探索城市，赛前去奥特林厄姆市场喝一杯、吃点墨西哥玉米片成了固定仪式。他总会抽出时间关心同事，留意他们的近况。即便在困难时期，亨布尔也总能传递正能量。工作时他一丝不苟，但平时很爱开玩笑。工作人员们珍藏着一起去西班牙、马耳他、德国和葡萄牙出差的回忆，还记得在马贝拉的岩石池边，看着大乔恩用一根细细的蓝绳子从瀑布上滑下来时的欢声笑语。“直到失去，你才会意识到一个人付出了多少，”普莱西说。“他为装备部门树立了典范：这里应该是俱乐部的核心，是支撑所有人前行的心跳，”加菲补充道。他离世前的最后一个举动，是捐献器官。给他人第二次生命，这正是他一生的写照。人如其名，谦逊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