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70年代,西藏地区曾尝试推广小麦种植,很多牧民第一次吃小麦,结果纷纷嫌弃,味道根本没法和青稞相比,于是,就起了流言:青稞是藏族吃的,小麦是汉族吃的,藏族人吃了就会没力气,就连藏族的牛都要吃青稞杆的。 在西藏,青稞不只是粮食,更是生命的伴侣。每天早上,几乎每个藏族家庭都会进行一项千年不变的仪式:炒青稞。老阿妈们用手指轻捻熟青稞,就能准确判断火候;孩子们在旁等待,只为抢到第一把刚出锅的香脆青稞。 “会炒青稞的姑娘嫁得好。”这句话的背后,是青稞与藏族生活密不可分的关系。磨糌粑是一门代代相传的技艺,水磨房吱呀呀的声音是乡村最熟悉的背景音。将炒好的青稞磨成粉,看似简单,实则磨得太细,口感不佳;太粗,则不易成型。 一位四十多岁的牧民回忆说:“第一次吃小麦做的馒头,感觉像在吃泥土,黏在喉咙难以下咽。哪像糌粑,配上酥油茶,一整天都充满力气。” 这种对青稞的执着,是从小养成的。藏族人用手揉糌粑的技艺,往往需要孩子从五岁开始学习,到十几岁才能完全掌握。 上世纪70年代,农业技术人员带着冬小麦的种子,来到西藏昌都。“亩产比青稞高出不少。”这是推广人员最有力的说辞。然而,产量数字打动不了藏族人的味蕾和肠胃。 刚见到小麦,牧民们议论纷纷:“这是汉人的粮食,我们吃了会不会没力气?”“连牛都不愿意吃小麦秆,它们也知道青稞秆更香!” 事实上,这些直觉性的抵触背后是有着科学解释的。青稞作为裸大麦,富含β-葡聚糖,这种可溶性膳食纤维能提供持久能量释放,更适合高原体力劳动的需求。而当时的小麦加工技术简单,制作的面食确实口感较差。 后来,有聪明的藏族妇女最先发现了两种粮食结合的可能。她们尝试着在青稞面中加入少量小麦粉,制作出的“杂交”糌粑既有熟悉的香气,又有新的口感。一些家庭开始将小麦粉做成面片,放入传统的羊肉汤中,发现别有风味。 “我奶奶是最顽固的青稞守护者,”一位快六十岁的拉萨市民回忆道,“但就连她后来也学会了做小麦包子,特别是孙子们爱吃羊肉馅的。” 时间的推移也带来了加工工艺的改进,更细的筛网、更合理的碾磨方式,让小麦粉变得不再“黏喉”。同时,人们也逐渐摸索出适合小麦的烹饪方法,在酥油茶中煮小麦粥,或者用小麦面皮包裹青稞粉制作新型食物。 半个世纪后的今天,西藏的餐桌上已经出现了有趣的平衡。 早上,一碗青稞糌粑仍是许多藏族人的首选,它提供着适应高原环境的持久能量;而到了午餐,一碗热腾腾的小麦面片汤则成了常见选择。在节日里,传统的青稞酒必不可少;而在日常聚会中,各种小麦制作的点心也与甜茶相得益彰。 这种饮食融合的背后,是因为藏族人们不是拒绝变化,而是要有选择地接受变化。 与此同时,青稞文化得以完整保存,每年的望果节,人们仍然为青稞丰收祈福;传统的青稞酒酿造技艺继续传承;炒青稞的香气依旧飘荡在高原的空气中。只是如今,这香气中偶尔会夹杂着烤小麦饼的甜香。 所以啊,青稞与小麦的“较量”,本质上不是优劣之争,而只是文化的适应与选择罢了。 信源: 观察者网——强舸:小麦怎样走上藏族餐桌——西藏现代化与藏族饮食文化变迁 文|一阳 编辑|史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