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沈阳晚报



□毕林旭
每到周六的早晨,只要我一挎上家里的菜篮子,老爸老妈就都笑得合不拢嘴,知道我这又是去潭荆江早市给他们买好吃的去了。
潭荆江早市位于沈阳市皇姑区岐山西路与荆江街交叉口附近,早市的街路并不长,约千米长的狭长巷子,但知名度极高,是一个极具烟火气的综合性集贸市场。
我提着老式的竹编菜篮子,汇入早市那鼎沸的人流里,两侧摆放了各种摊位,五颜六色的果蔬禽肉被码放得整整齐齐,这边是卖鲜果的,堆得小山似的橘子、南果梨,再往上一层是榴莲和火龙果等档次高一点的水果;那边是卖青菜的,带着露水的芹菜,嫩绿嫩绿的,捆得整整齐齐的小白菜,水灵灵的,叶子上还沾着些许泥点儿,反倒更显得新鲜可爱。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有各的调子,高亢的,沉着的,急促的,悠长的,交织成没有谱子却充满生命力的交响曲。我走走停停,看那顶花带刺的黄瓜,便想起父亲喜欢的拍黄瓜;见那紫得发亮的茄子,又想起母亲拿手的烧茄盒,一路买下来,这篮子,便一点点地沉坠起来。
走着走着,脚步便不自觉地停在了那个固定的摊位前,那是卖豆腐的老夫妇。老太太坐在小凳上,默默地收钱,捋钱,在早市上闲逛的人们还习惯用零碎的纸币。老头儿则负责照料那些豆腐,雪白的方块,颤巍巍地躺在木格子里,冒着腾腾的热气。我照例要买两块水豆腐。“老样子?”老头儿抬起眼,笑呵呵地问。我点点头。他便极小心地用一块薄薄的铝片,在那雪白的豆腐上轻轻一划,一托,一整块豆腐便完整地滑入我备好的小盆里,那动作里,有一种经年累月才能养成的妥帖。这豆腐,是父母都爱吃的,或小葱拌,或做成汤,那股子豆制品独有的、质朴的鲜香,总能让他们多吃半碗饭。
再往前走,便是早点摊子集中的地方了。油锅正“滋滋”地欢唱着,新下锅的油条,转眼便膨大成金黄的、长长的;擀面杖在案板上“嗒嗒”地响,一张张大饼旋即被摊开,烙得两面焦黄,香气扑鼻;卖火勺的亭子前排着长长的队。我买了果子,又买了几块撒满芝麻的油炸糕,卖油炸糕的大婶认得我,一面麻利地装着袋,一面随口道:“给老人买的吧?这油炸糕软乎,甜度也正好,牙口不好的吃着也顺当。”我笑着应着说“我爸妈最爱吃这个了。”这一句寻常的搭话,不知怎的,竟让我心里倍感温暖,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原来也有人记得你篮子里装着的,是一份孝心。
最后,总不忘去那卖豆腐脑的摊子,摊主是个中年汉子,话不多,手脚却极利落。掀开那厚实的木桶盖子,一股浓郁、温暖的豆香气直扑上来,他也不问,便满满地盛上一大碗,浇上卤汁,撒上香菜、虾皮、辣椒油。那卤汁是咸香的,豆腐脑是嫩滑的,一口下去,从舌尖一直到胃里,都是暖洋洋的慰藉。
我的菜篮子,此刻是真正地满了,下面是沉甸甸的果蔬,上面是热乎乎的早点。竹制的提手勒在掌心,有一种实在的、令人安心的重量。这重量,不单是物质的,更是情感的,我提着它,仿佛便提起了这一日之初最鲜活的生命力,提起了父母餐桌上简单的满足,也提起了这市井烟火里,人与人之间那感人的挂念和温暖。
往回走的路上,阳光整个铺下来,洒在每个人的肩上,也洒在我这满满的菜篮子里,我想,古人所谓的“市井”和“烟火”,其精髓大约就在于此了,它不在庙堂之高,不在诗文之雅,而恰恰在这每日重复的、为着一餐一饭的奔波与采买里,在这奔波中,我们触摸到生活最本真的幸福,表达着对身边人最朴素的关怀,这菜篮子里装的何止是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