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的生日在大年初四,他出生那天,恰逢“立春”,爷奶亲切地以乳名“打春子”唤他。
每年盼新年,盼新春,也盼爹的生日。
清早,我匆忙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娘家。一推开门,娘就喜滋滋地把老二抱进怀里,额头轻轻点触她的小脸蛋;爹搂紧了老大的肩背,问冷不冷。
我进厨房,将手洗净,舀两碗面粉在盆里,敲两颗鸡蛋置于面上,顺势将面与蛋搅成面絮。接着左手把着盆边儿,右手手指协作打着圈儿,手掌顺着圈儿将面絮儿揉压成团。直至它硬韧,似光溜溜的缎子,又如一张平闪闪的镜子,再用保鲜膜裹起来醒发。
我说不清这操作为什么如此流畅,只知道今天是爹的生日,我要给爹擀碗长寿面。
爹,从来都闲不住。虽说今天是他的生日,看!整理卫生有他,顺菜,下厨,摆桌也有他。眼见的,一大桌子菜陆续上齐了。我赶紧挤进厨房,继续准备手擀面。
这无水鸡蛋揉出来的面,色泽黄亮,软韧筋道。面团压扁,从中间抠出一个洞,手指插进洞,再借着手指与手掌虎口处的力量将洞撑大再撑大。待两手手指可以同时套进去,继续协同捏压,一圈蛇状粗条面成型了。将其斜刃切断,边抻边揉细些,顺势盘踞在盘中。
我欢天喜地将其端到爹的面前:“爹,快看!像不像一条金色卧蛇?”爹无言,只是止不住地笑,笑成个孩子。
“金蛇”表层刷油,再次将面醒好。我将粗面条堆放在砧板一端,择出其中一头,拖到砧板的另一端。左手将面条就势推送,右手牵着一头用手掌和指肚将其揉捻成细条,一段一段逐层推进。
忽地,娘闯了进来,“哎呀呀,可了不得了,俺这笨闺女能给爹做面条了。”接着就见娘急匆匆跑走,又兴冲冲地举着手机跑来,镜头对准我,拍了左边拍右边,一阵拍照一阵录像,嘴里止不住地惊叹与夸奖。这突如其来的认可和赞美,着实让我受宠若惊,以致于手开始不自觉地有些慌乱。细心的妈妈发现了我的小波动,赶紧安慰:“闺女,稳住,妈妈相信你。”
盘旋静卧的“金蛇”在我不紧不慢地揉压下,乖乖地幻化成一根儿细长面条。为了防止他们粘黏在一起,我捏起面粉,捻撒在面上,又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抄起又抖下,直到他们脉络清晰,界限分明。
净锅,葱花炝锅,水滚泡下面,面条遇水,一霎时蓬松开来,眼见的变粗了一些。水滚开,用筷子插在面条间隙,轻轻摇晃,面条便愈发丰满起来。因为有了水的映漾,面条显得愈发透亮鲜嫩。
锅端起,将面和汤一并滑入碗中,再撒几片香菜碎。印有红双“福”的白瓷碗,蜷伏着一团黄澄澄的面条,面条上星星点点的清油散开又聚首,几叶鲜亮的香菜碎春意盎然。
我把面端向父亲:“爹,这碗面,您女儿亲手擀的。吃了它,保管你这本命年,平安喜乐,一年顺到底。”话落,我抬头看向父亲。他满
AI生成脸绽放出光彩,溢满喜悦。他看着我,那目光,像极了小时候我热意满满地看向他。
他用筷子挑起面条刚要吃,“你得找到头,这一整碗就一根面条。你闺女有心了,一根到头,寿运绵长。”娘赶紧凑上前,对父亲温柔地说。
听罢,父亲又堆了一脸笑。他以筷子尖仔细拨弄找寻,好不容易找到面的一端,笑嘻嘻地邀功一般:“找到啦,找到啦。”爹夹着面条头小心地挑起老高:“这么长,我还老有活头来。”全家人一起大笑起来。
“爹,那你可不能咬断,要从头吸溜到尾哦!”小弟也跟着来了劲儿,上前凑起热闹。
“那不行,嘴唇捞不着歇歇,舌头还得跟着跑上好几里地来。”爹笑出为难样,一家人,又是一场畅意的欢笑。
他默默将一碗面吃了个精光。
爹,是那么高兴,不介意这仅仅是一碗面,更不介意这面到底好吃不好吃,他知道这是他闺女亲手擀的。
想来,今年是唯一一年,爹过生日,我没有提前准备好礼物。前几天,小弟说,不让我买蛋糕,不让我买礼物,说我一个人带着俩孩子,平日里就忙不过来,当天能来家吃顿饭,陪陪老人家,就好得很。
我思来想去,这是爹的生日,不能随随便便就算了。那几日,我为此筛选出很多主意。擀长寿面是我觉得最合适的,但我属实从未做过,亦担心把事情搞砸。我只是想去做,更想去做好。我在脑子里把前后步骤默背了无数遍,又学着记忆中父亲做饭的样子,顺利把面煮熟了。
很幸运,我的心,爹懂。而且,他是那么高兴。
爹娘,一生把爱交给我们。他们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孩子又笑了。想来,我成家这么些年了,瞎忙!看着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就好像走着爹娘曾经走过的路。以后真得多找点时间,陪陪他们,陪他们过过柴米油盐的简单日子,让他们多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