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66年,霍光全家被腰斩,外孙女上官太后悲痛欲绝,哭着说:“权倾天下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满门抄斩!”汉宣帝听完,轻声安慰她道:“太后,并非朕无情无义,是他们霍家自找的。”
地节三年的长安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渭河边的刑场已经冲洗了三天,可石板缝里还是渗着暗红色。霍光家族七百多口人,在这里掉了脑袋。
长乐宫里,上官太后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她才三十出头,可两鬓已经见了白发。宫女端来的粥凉了热,热了又凉,她看都不看。
“太后,陛下来了。”太监低声通报。
汉宣帝刘询走进来时,上官太后还望着窗外。她没起身行礼,也没回头,只是轻轻说了句:“权倾天下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满门抄斩。”
刘询摆摆手让宫人退下,自己在上官太后对面坐下。他今年二十六岁,比太后还小几岁,可眼神已经像个老练的猎手。
“太后,”刘询声音很轻,“并非朕无情无义,是他们霍家自找的。”
上官太后终于转过头,眼睛肿得像桃子:“自找的?我外祖父霍光辅佐三朝皇帝,没有他,哪有你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
刘询没生气,反而给她倒了杯水:“霍大将军的功劳,朕记着。可他死后这五年,霍家都做了什么,太后真不知道吗?”
这话问得上官太后哑口无言。她怎么会不知道?霍光的妻子霍显,为了让女儿成君当皇后,毒死了许皇后;霍禹、霍山这几个侄子,在朝中横行霸道,连皇帝的诏令都敢驳回去。
最让刘询不能忍的是,去年他立了与许皇后生的儿子为太子,霍家居然密谋废太子。这是要断他的根啊。
“霍家女儿进宫那天,”刘询像是自言自语,“霍显送来一架屏风,上面绣着百鸟朝凤。那时候朕就想,这凤到底是指谁呢?”
上官太后想起那个屏风。霍显当时得意地说,这凤凰的眼睛是用夜明珠镶的,晚上会发光。现在想想,那光芒确实刺眼。
“可到底是一家人...”上官太后声音发颤,“就不能留几个孩子吗?”
刘询看着她:“太后忘了戾太子一家是怎么死的?”
上官太后浑身一颤。戾太子是刘据的祖父,汉武帝时的太子,被诬陷谋反,全家被杀。只有刘据的祖母史皇孙之妻王翁须怀着他父亲逃过一劫。这笔血债,刘询从来没忘。
“霍光当初要是斩草除根,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可能就是霍禹了。”刘询语气平静,可每个字都像刀子。
窗外起风了,吹得帘子哗哗响。上官太后想起很多往事。她六岁进宫当皇后,那时候霍光还手把手教她写字。后来霍光废了刘贺,立了刘询的父亲,又因为刘询父亲死得早,直接立了刘询。每一次换皇帝,霍家权势就更大一分。
“你恨霍家,是因为许皇后吗?”上官太后突然问。
刘询沉默了一会儿:“朕是皇帝。”
三个字,把什么都说明了。
皇帝不能有私仇,只有国事。霍家权势太大,已经威胁到社稷了。就算没有许皇后的冤案,迟早也要清算。
“你知道霍禹临死前说什么吗?”刘询突然问。
上官太后摇头。
“他说,早知道当年就该支持燕王。”刘询笑了笑,那笑容很冷,“所以太后你看,不是朕容不下霍家,是霍家从来没真心效忠过任何皇帝。”
夕阳西下,把宫殿染成血色。上官太后看着这个年轻的皇帝,突然觉得陌生。她想起刘询刚即位时,对霍光毕恭毕敬,连奏章都要先送霍府过目。原来那都是装的。
“下一步,该对付我们上官家了吧?”上官太后幽幽地说。
刘询正色道:“太后多虑了。您永远是太后。”
永远是太后,但也只是太后。上官太后明白,从今往后,她就是个摆在长乐宫的牌位罢了。
临走时,刘询在门口停了一下:“太后还记得朕刚进宫时,您送给朕的那方砚台吗?”
上官太后一愣。那是刘询刚被立为皇帝时,她以太后身份赏的,意思是勉励他读书明理。
“朕一直用着。”刘询说,“有些道理,确实是读书才明白的。”
他走了,脚步声在空荡的宫殿里回响。上官太后走到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未老先衰的女人。
她这一生,六岁当皇后,十五岁当太后,经历了三次废立皇帝,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
远处传来钟声,是刑场在超度亡灵。上官太后突然想起霍光下葬那天,霍显哭晕在坟前。
那时候谁能想到,短短五年,霍家就落得这个下场?
她拿起那方砚台,墨已经干了。就像霍家的权势,看着浓重,水一冲就没了。
夜色渐深,长安城恢复了平静。
只有渭河水还在流,带走了血水,也带走了又一个权倾朝野的家族。
而未央宫里的灯,又要亮到天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