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装与极端主义】
[“着装自由”？]
（CNN）9月，右翼抗议者走上伦敦街头，参与人数创下数十年来之最。超过11万人参加抗议移民的集会，许多人举着英格兰和英国国旗，与警方发生冲突。然而，除了英国国旗和圣乔治十字勋章外，另一个标志也意外地出现在人们面前：意大利时尚品牌Stone Island的标志。
一颗航海星和罗盘图案叠加在一枚纽扣式布质徽章上，徽章上点缀着绿、黄、黑三色细节。这个图案经常出现在 Stone Island 的服装上——在抗议期间，极右翼反伊斯兰活动家、英国防卫联盟联合创始人、组织此次游行的汤米·罗宾逊 (Tommy Robinson) 也穿着这件衣服。该标志也出现在抗议者和几位知名罗宾逊支持者的服装上，例如英国播客利亚姆·塔夫斯 (Liam Tuffs)。
罗宾逊曾是英国国家党成员，曾因袭击、金融和移民欺诈等多项罪名被定罪，这并非他第一次被拍到穿着该品牌服装。他曾多次被拍到穿着该品牌服装，包括今年6月，他因骚扰和引发暴力恐惧的指控出现在地方法院，以及去年7月参加另一场极右翼集会。（罗宾逊已对6月份的指控提出无罪抗辩，并已确定将于2026年10月进行为期五天的庭审。）
然而，在全球政治领域暴力事件频发的 当下，品牌“应警惕与那些宣扬、庆祝或参与暴力的团体或运动有任何关联，无论其动机是什么”，华盛顿特区社会学家、美国大学公共事务学院和教育学院教授辛西娅·米勒-伊德里斯博士表示。Stone Island及其母公司盟可睞集团尚未回应CNN的置评请求。
——可疑的背书
Stone Island 并不是近年来与极端主义运动有关的人士所穿的唯一品牌。在某些情况下，时尚品牌的特定设计会被政治团体用作制服。2020年，英国运动服装品牌 Fred Perry 因与美国极右翼组织“骄傲男孩”（Proud Boys）扯上关系，暂时下架了一款标志性的黑黄条纹 Polo 衫。
品牌对购买和穿着其服装的个人的控制有限。罗宾逊和他的支持者并没有声称将 Stone Island 的标志或其服装作为极右翼观点的象征。然而，他们对 Stone Island 服装的明显偏好并没有被忽视。
罗宾逊的笔名取自卢顿足球俱乐部旗下“Men In Gear”组织的一位知名成员（与其同名）。“他来自那个世界，穿着所有与之相关的服装，”英国反种族主义和新法西斯主义倡导组织“Hope not Hate”的研究主管乔·穆尔霍尔（Joe Mulhall）说道，他列举了Stone Island和CP Company等品牌（这两家公司的创始人相同）。“我想不出他什么时候没在公开活动中穿过那些衣服。”
此次不受欢迎的代言导致 Fred Perry 的品牌大使之一、《猜火车》作者欧文·威尔士 (Irvine Wersh) 表示，他将不再穿着该品牌的服装，因为该品牌的服装已被自称“西方沙文主义”的团体所采用，尽管他长期以来一直欣赏该品牌与亚文化的联系。该公司曾多次与“骄傲男孩”划清界限，并在其网站上的一份声明中称他们“违背了我们的信念以及与我们共事的人”。
2016年，一个新纳粹网站宣称新百伦运动鞋是“白人的官方鞋款”，并鼓励其支持者购买，“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运动服来识别彼此”。当时，这家总部位于波士顿的美国运动服装公司在其社交媒体账户（包括Facebook和X）上发布声明回应称，“不容忍任何形式的偏见或仇恨”。
——编码服装的兴起
美国大学的米勒-伊德里斯将流行时尚品牌作为政治象征的最早用途追溯到 20 世纪 90 年代初的德国，柏林墙倒塌和随后的统一后，德国极右翼街头运动和暴力活动急剧增加。
在此期间，新纳粹团伙在音乐会、足球比赛和公共广场上日益活跃。然而，由于德国政府根据严格的反纳粹法律禁止公开的纳粹标志，纳粹党徽和党卫军符文也成为非法，极端分子转而使用带有暗号的服装作为变通手段，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与新百伦和朗斯代尔两个品牌合作。
米勒-伊德里斯在接受 CNN 电话采访时表示：“New Balance 之所以成为主流，是因为大写的‘N’代表新纳粹，所以夏天他们会把军靴换成 New Balance 运动鞋。”
与此同时，英国运动服品牌朗斯代尔（Lonsdale）T恤上的块状标志无意中隐含了纳粹的意味。“如果他们把飞行员夹克的拉链拉到一半，你会看到‘NSDA’的字母，这让人想起纳粹党德语首字母的前四个字母。但如果警察拦住他们，他们只需拉开夹克的拉链，里面就是一件无辜的朗斯代尔T恤，”米勒-伊德里斯说道。因此，衣服成了一个巧妙的符号，可以根据情况展示或隐藏。
耐人寻味的是，近几十年来，政治和极端主义团体的形象已经从光头党等更具挑衅性的形象转向了更为平庸的审美，例如卡其裤和polo衫。米勒-伊德里斯回忆起曾经在一个著名的新纳粹博客上看到过一篇时尚指南，上面写道：“如果人们喜欢我们的想法，他们就更有可能听取它。” 从这个角度来看，“时尚成了新的伪装，”她说。
——从足球流氓到高级时装
Stone Island 由设计师 Massimo Osti 于 1982 年在意大利北部小镇拉瓦里诺创立，以其精湛的服装染色工艺和技术面料而闻名，其热敏夹克等产品便是明证，这些产品会根据温度变化而变色。Stone Island 的服装价格不菲——一件尼龙隧道羽绒连帽夹克售价 1,075 美元——但其对材料创新的投入以及对现代文化的欣赏（以及与现代文化的融合能力）使其经久不衰。
该品牌隶属于盟可伶（Moncler）集团，在首席执行官罗伯特·特里弗斯（Robert Triefus）的领导下，一直在规划未来发展方向。特里弗斯于2023年5月从古驰（Gucci）离职。尽管Stone Island 2024年的营收为4.016亿欧元（约合4.71亿美元），较上一年下降了1%，但由于其精明的品牌定位以及与全球亚文化社群的深厚联系，该品牌的市场人气总体上保持积极。
举例来说，该公司于2024年9月发布的广告宣传活动，由绿洲乐队主唱利亚姆·加拉格尔 (Liam Gallagher) 出演，巧妙地将时机把握在乐队宣布重组之际，加拉格尔也是乐队的忠实粉丝。（这位歌手7岁时收到了他的第一件Stone Island派克大衣，2017年，他带着这件珍贵的Stone Island派克大衣参加了巡演，结果却被盗。）去年秋天，这项营销活动将Stone Island列入了Lyst Index指数，这是一份对时尚界最热门品牌和产品进行排名的季度报告。
然而，Stone Island 的忠诚度很大程度上源于其足球文化的根源。其标志性的指南针徽章已成为球迷归属感、专属感和身份认同的象征，尤其是在 20 世纪 90 年代的英国“休闲文化”（也称为露台文化）中，当时相当多的年轻男性在观看足球比赛时会穿着 Burberry、Fred Perry、Lacoste 和 Ellesse 等品牌的服装，而不是球队专属的服装，以此来彰显社会地位和部落认同，同时躲避警察和对手球迷的追捕。（许多铁杆球迷也属于其他亚文化群体，例如光头党，他们大多与暴力有关。这些人——通常被称为足球流氓——穿着昂贵的运动服而不是他们平常的必备单品，从而轻松躲过巡逻警察的追捕，因为警察的巡逻是为了防止对手球队之间爆发暴力冲突。）
米勒-伊德里斯解释说，Stone Island 过去与足球流氓的联系或许对一些极端分子颇具吸引力，因为他们的成员也怀有同样的自豪感和归属感。对于狂热的足球迷来说，对对方球队抱有强烈的敌意，以及捍卫自己地盘和俱乐部的需要，是不可或缺的。许多极右翼团体将这种部落主义思维重新定义为本民族与外来者的对抗。
罗宾逊对 Stone Island 的偏爱或许正体现了这一点。“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件昂贵的产品，这也是人们在露天平台上穿着它的原因——为了炫耀，”英国复古转售商Too Hot的创始人兼创意总监奥利·埃文斯（Ollie Evans）说道。埃文斯表示，罗宾逊穿着 Stone Island 可能是在“表明他是‘顶梁柱’”（英国俚语，指社会阶层中处于顶层的人）。
——重新审视叙事
米德尔斯堡蒂赛德大学历史学高级讲师蒂姆·埃利斯-戴尔博士表示，尽管 1992 年英国职业足球联赛的成立使得这项运动变得越来越规范，也越来越“适合家庭”，但 Stone Island 曾经的露台足球流氓场景已基本消失——尽管过去的一些特征仍然残留在该品牌的声誉中。
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兴起意味着品牌对其叙事的控制力显著减弱，但米勒-伊德里斯认为，有办法规避与其价值观不符的信息。例如，朗斯代尔 (Lonsdale) 通过赞助反种族主义活动和倡议，对抗了其与新纳粹和极右翼团体的负面联系，例如其令人难忘的 2003 年“朗斯代尔爱所有颜色” (Lonsdale Loves All Colours) 活动，该活动强调了非白人时装模特，“帮助重塑了品牌形象”，米勒-伊德里斯说道。她还建议品牌可以将部分利润捐赠给“代表其价值观”的事业。
至关重要的是，目标是不疏远品牌的核心粉丝群——而 Stone Island 的情况似乎并非如此。Evans 表示，他并不介意 Robinson 和其他政界人士因为低俗的品味而接受该品牌。“重要的不仅仅是他穿的夹克，还有他穿的方式，”Evans 解释道，并举例说 Robinson 喜欢做旧牛仔裤和印满 logo 的运动鞋。
埃文斯补充道，Stone Island 的奥斯蒂是左翼政治的坚定支持者，意大利共产党的活跃成员，甚至还担任过博洛尼亚市议员。“如果所有这些人都崇拜他，并在他去世20年后的今天仍然庆祝他的作品，那么像罗宾逊这样的人佩戴它也不会影响这一点，”埃文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