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驻村时，半夜在村部睡觉，陌生电话响了，看时间十二点就挂了，农村半夜没啥好电话！ 俺驻村的村叫李家庄，在山坳里，路不好走，村里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都去外地打工了。村部是间旧瓦房，墙皮掉了大半，白天当办公室，摆着三张掉漆的木桌，晚上俺就把两张桌子拼起来当床，铺着从家里带来的厚褥子，还能闻着点太阳晒过的棉花味。驻村头个月，俺天天忙到天黑，倒头就能睡着，唯独那天半夜，电话响得突然，把俺的困意全惊没了。 挂了电话后，俺心里有点发毛，后脖颈凉飕飕的。村里老人多，万一真是急事呢？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总觉得不对劲。刚要眯瞪着，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俺一咬牙接了，那头传来个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王书记不？俺家小虎烧得说胡话，您快来看看吧！" 俺心里咯噔一下，是村西头的张桂兰家。她老伴前年走了，孙子小虎跟着她过，才六岁。披上衣服抓起手电就往外跑，村部院子里的狗突然叫起来，吓得俺一激灵。山路坑坑洼洼，手电筒光在前面晃悠，照见路边的石头像蹲着的人影。 到了张桂兰家门口，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屋里没开灯，借着手机光看见老太太抱着孩子坐在炕沿上，小虎脸蛋烧得通红，闭着眼哼哼。"咋不早打电话？"俺一边问一边摸孩子额头，烫得吓人。"俺、俺怕您睡了......"老太太话没说完就开始掉眼泪。 村里没卫生室，最近的镇医院在三十里外。俺赶紧把小虎裹进厚被子里，背在背上。张桂兰要跟着，俺让她在家等着，山路不好走，她那腿脚跟不上。摩托停在村部院外，发动的时候突突响，在夜里特别清楚。小虎趴在俺背上，小手紧紧抓着俺的衣服，嘴里嘟囔着"奶奶"。 山路上全是碎石子，摩托车颠得人骨头疼。开到半路，后胎突然"砰"一声瘪了，俺心里骂了句脏话，下来一看扎了个大钉子。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推着走。走了快半小时，碰见辆过路的拖拉机，是邻村拉货的老李。俺把情况一说，老李赶紧让俺把孩子抱进驾驶室，他开着拖拉机慢悠悠往镇上挪。 到医院已经凌晨两点多，医生量体温39度8，说是急肺炎，再晚点就危险了。看着护士给小虎扎上针，俺才松了口气，蹲在走廊里给张桂兰打电话报平安。老太太在那头哭着说谢谢，俺说都是应该的。 等小虎烧退了点，天都亮了。俺坐着最早一班客车回村，路过村头小卖部，买了袋奶粉和几个面包。到张桂兰家时，老太太正坐在门口抹眼泪，看见俺就拉着俺的手不放，非要给俺磕头。 后来俺才知道，张桂兰半夜打电话前，先给在外地打工的儿子打了，没人接，才想起找俺。她怕俺嫌麻烦，打第一个电话时手都在抖，俺挂了她以为俺睡死了，抱着孩子哭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打第二个。 这事过去好多年了，现在小虎都上初中了，见了俺还喊"王叔"。有时候俺想起那个半夜的电话，就觉得驻村工作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就是这些家长里短的急事、难事吗？你把老百姓的事当事，他们就把你当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