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两亩地给了三叔，今年麦子收完了，我联系三叔说，想要一袋新麦子的面粉给我。三叔说，今年的新麦子还不能磨面，想要的话，他可以用去年的麦子给我磨一袋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三叔难不成在骗我？ 我把水果递过去，眼睛却瞟着那片麦子："这不都是新麦吗？看着金灿灿的挺好啊。"三叔接过水果筐往墙根一放，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你懂啥，刚下来的麦子潮气重，得晒足七天才能进仓。现在磨面不仅发黏，放两天就该长霉了。" 我跟着他往院子走，看见屋檐下码着十几个蛇皮袋，袋口露出的麦粒确实比晒场上的颜色深些。三叔弯腰掀开一个袋口："你摸摸，这是去年的陈麦，干得掉渣。新麦得等过了伏天，让日头把水汽全晒出来，磨的面才筋道。" 正说着，三婶从厨房端着水出来，听见这话拍了我胳膊一下："你这孩子，跟你三叔还客气啥。前儿他去镇上磨面，特意挑的最饱满的陈麦，说给你留着呢。"她转身进仓房抱出个布袋，倒出半碗麦粒在我手心："你尝尝，新麦现在还有股生腥味。" 麦粒在掌心温热粗糙，我放了颗在嘴里嚼，果然带着点青气。三叔蹲在门槛上点烟："你爸妈在世时就教过，新麦下来得先囤着，等秋分前后再磨第一遍面。今年雨水多，我多晒了两天，想着下周末给你寄过去呢。" 我看着三叔黝黑的手背上被麦芒划出的红印子，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教我扬场，也是这样站在太阳底下，把饱满的麦粒和空壳分开。那天下午我没提面粉的事，帮着三叔把晒场上的麦子归拢到一起，木锨碰着石碾子发出哐当哐当的响。 回城时三叔塞给我半袋刚炒好的麦子，说让我泡水喝。车开出村口，后视镜里还能看见他站在晒场边挥手，草帽檐下的白头发在风里飘着。到家后我把炒麦倒进玻璃罐，夜里听见它们在罐子里轻轻滚动，像极了老家麦浪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