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157年,汉文帝刘恒临终前,紧紧抓住儿子刘启的手,咬牙切齿说:“朕这辈子最大的悔恨,就是让中行说这个宦官去匈奴和亲。他背叛了大汉,让我们损失惨重。你一定要找机会杀了他,为大汉雪恨!”说完,刘恒含恨离世,留下满腔的愤懑与不甘。
初冬的深宫,透着一股药味和挥之不去的寒意。五十岁的汉文帝刘恒躺在榻上,双颊深陷,他已无力起身,只是那双眼眸深处依旧残留着帝王特有的锐利——以及,一种沉淀多年的沉痛悔恨。
皇后、太子刘启及几位重臣跪在榻前,悲戚肃穆。文帝用尽力气抬起枯瘦的手,紧紧抓住了刘启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像冰,却带着一股惊人的力量,仿佛要将某种未尽的遗憾刻在刘启的骨血里。
“启儿…”刘恒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仅存的生机,每个字都重逾千钧。“朕…此生有一事,日夜如针刺骨,无法释怀…”
他的目光穿过暖阁弥漫的烟气,仿佛望向了遥远的、风雪交加的北方草原,那个让他龙椅坐不安稳的心病所在。
“是…中行说…” 这个名字被刘恒近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朕瞎了眼!竟把他这祸害…派去了匈奴…”
汉文帝初年,大哥北方的天空,常年笼罩着匈奴铁骑的阴影。铁蹄践踏边塞,掳掠杀戮如家常便饭。高祖刘邦白登山之围的窘迫仍是一代君臣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为了争取喘息之机,换取百姓片刻安宁,文帝继承了祖辈的和亲策略。他将宗室的公主们,如同精致的玉器一般,连带丰厚的嫁妆,一次次送往遥远的单于庭。然而,傲慢的匈奴人对此并不满足。匈奴老上单于的使节再次趾高气昂地站在未央宫大殿上,言辞强硬地索要一个“知汉事者”的宦官侍者作为陪嫁。
宦官,乃是侍奉深宫之人,天朝上国竟要被单于指定人选带走?满朝皆愤。可权衡再三,面对匈奴铁骑的威胁,年轻的文帝选择了隐忍。他下诏在中官属僚中选一人随翁主北上。选中的人,便是时任内廷小宦的中行说。
当宫中使者宣读完诏书,中行说僵立当场,面如死灰。谁不知大漠苦寒?谁人不知此去如踏鬼门,永生再难踏足汉土一步?巨大的惊恐瞬间化为冲天的怨恨。
他扑倒在地,哀求道:“陛下!臣身体孱弱,难挡塞外风霜啊!求陛下开恩!”额头磕在冰冷的金砖上,青紫一片,血痕刺目。
然而,御座上的决定无可更改。侍从粗暴地将他架起。绝望彻底点燃了中行说的全部心智。他在被推出殿门的一刹那,猛地回头,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怨毒。
凛冽的北风吹打着塞外穹庐。初抵单于庭的中行说卑微如尘埃。然而,无人料到此人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巨大韧性。他精通文字、熟稔汉廷典章制度和边防虚实,更带着一股被故乡彻底背弃的孤狼般的狠戾与机巧。
他忍着屈辱与困苦,主动学习匈奴语言、习俗,寻找接近权力的缝隙。一次,匈奴使者带回汉朝的礼品:印有华丽章纹的丝绸衣衫和粟米熬制的食物。老上单于初尝新异,尚觉美味。
中行说在一旁冷眼观看。他一步上前,骤然出手,猛地从匈奴使者怀中夺过一件崭新汉装,当着单于的面,双手发力——“嗤啦!”一声刺耳裂帛!华美的丝绸在他手中寸寸碎裂!这动作缓慢却又异常坚决。
单于庭内一片愕然。中行说扬起手中残破布片,迎着塞外的风沙,用愈发流利的胡语厉声道:“汉朝送这些衣服食物何用?丝帛轻薄,不及毡裘坚固保暖;谷米美味,却怎能比鲜乳酪奶耐饥耐寒!无非是要同化消磨我大匈奴的筋骨罢了!”字字如冰凿在单于心口,也刻在所有匈奴贵族眼中。
为了证明“汉物无用”,中行说更是将汉使带来的精美瓷器一件件拎起,毫不惋惜地朝石阶上砸去!清冷的碎裂声震彻王庭!他以一种近乎癫狂的方式,用毁灭来彰显所谓的“无用”。
这些惊人之举反而引起了老上单于的浓烈兴趣。单于发现这个汉人宦官心思缜密,对汉朝弱点洞若观火。中行说很快获得单于信任,得以参与军国谋划。
自此,匈奴的侵扰变得更为致命。中行说倾尽所知,教导匈奴人如何更好地劫掠、精确计算汉朝边境要塞的兵力分布与粮草囤点,甚至改进文书计数之法,使匈奴行动更加狡猾高效。
文帝时代后期几次边境大败——尤其前169年匈奴铁骑突破朝那塞、斩杀汉北地都尉邛孙的惨痛失利,背后无不晃动着中行说精准谋划的黑影!原本希望以和亲换取喘息的政策,却亲手给敌人送去了最危险的大脑!
“父皇…”刘启感受到父亲枯瘦的手剧烈地颤抖着,那声音里的怨愤如冰下暗流汹涌。
刘恒猛地抓紧儿子的手,仿佛要将最后一点力量全部交付:“记住!这是朕一生至痛的教训!轻信豢养,竟…竟放此毒蛇归山!你要…给朕找到机会…必须除了此人!为我汉家…为千千万万边境流血的百姓雪恨!”
刘恒的手骤然松开,重重地跌落在锦被上。暖阁里静得能听见炉火细弱的噼啪声。
刘启登基为汉景帝,大汉北方依然烽火不断。那临终的切齿嘱托是否实现,史册语焉不详。中行说的结局是病逝于匈奴,具体死亡时间和细节因史料记载有限而存在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