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一名“懒婆娘”下嫁给锅炉工,她每天啥也不干,只喝酒、闲逛和听戏,直到多年后,人们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当年的著名侠妓“小凤仙”!
沈阳城大西门街坊们对李振海婆娘的议论持续了整条胡同,这个带着几分贵气的女人穿着褪色的旗袍,每日不是拎着酒葫芦去茶馆听书,就是傍晚歪在门槛上发呆。
老李头只是个锅炉工,怎么娶回来这么个游手好闲的媳妇儿?
常有孩子追着张洗非要糖吃,她就从荷包里掏出油纸包的糕点。
邻居王婶看过那些点心纸,上面印着"德顺斋"三个金字,这是前朝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的铺子。
老王家的厨娘有天撞见这位李嫂在废品站翻旧书,抖落出来一本牛皮封面的《梅坞琴谱》,书角卷着不知哪年戏园的票根。
街头剃头匠记得有回下暴雨,李振海湿淋淋地扛着两坛"老龙口"往家跑。
有人笑话他啥时候变得舍得买好酒,他却说:"我家那口子年轻遭罪太多,喝点热酒驱寒。"
说话时袖口还滴着水,脸上却带着笑。
这让大西门的老住户们更迷糊了——什么来历的女人能让铁公鸡拔毛?
日子久了,有心细的人发现蹊跷,金城影院的说书先生讲到张大帅三进山海关,张洗非听得掉眼泪,讲冯玉祥破紫禁城,她又捏碎了个青瓷酒盅。
但这些都比不过那年梅老板来沈阳唱《贵妃醉酒》掀起的风浪。
戏班子前脚进怀远门,后脚就有辆军绿吉普横在李家院门口。
那年月小汽车稀罕得跟凤凰似的,街坊们愣是看张洗非披着枣红披肩坐上车。
传话的邮差说看见她在包厢里抹眼泪,梅兰芳卸了戏妆还专门出来说体己话。
这段往事在老茶馆里传开时,说书先生拍着醒木解密——这位李大娘正是当年京城"八大胡同"响当当的小凤仙。
这话把喝茶的老少爷们惊得直呛,末代侠妓和锅炉工过日子,比戏本子里唱的还邪乎。
当年小凤仙的命比黄连还苦,亲爹原是杭州织造局的官儿,全家逃难时被黑心管家转手卖了三回。
最后一户姓胡的盐商家,少爷调戏丫鬟被少奶奶逮个正着,反咬是她故意招惹少爷。
那年正月十五,十五岁的小姑娘被捆着送进前门外的"云吉班",生生逼出副百转千回的嗓子。
直到遇见蔡松坡将军那天,命运才算拐了弯。
1915年袁世凯要做皇帝,把各省督军扣在京城当人质。
蔡锷表面沉溺酒色麻痹密探,实则暗中筹划讨袁大计。
八大胡同顶红的姑娘第一次见到这位将军时,他故意把怀表掉在绣鞋边,抬眼却撞上双清凌凌的眸子。
松坡将军教她读《正气歌》,她给将军打掩护传密信。
那次摆脱暗哨的戏演得绝——将军假意带着家眷逛东安市场,小凤仙掀开马车帘子露出半张脸,袁大头的探子们全盯着美人看,哪留意到蔡将军早换了长衫从后门溜了。
护国战争胜利的喜讯传到京城时,云南来的战报还沾着将士们的血。
小凤仙红着面做嫁衣,等来的却是爱人病逝福岗医院的消息。
葬礼上蔡家亲兵拦着不让进,这个素衣女子捧着"九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谁怜红粉飘零"的挽联硬闯灵堂,把在场文武百官臊得抬不起头。
后来东北军王军长收留了她,靠着丈夫在奉天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谁知直奉大战打毁了多少人的饭碗,体面太太转眼又成落难人。
再遇见李振海是在北市场布摊前,当年大帅府烧锅炉的小工已经满脸褶子,手里拎着的丫头片子饿得啃袖口。
过日子最要紧是知根知底,五十二岁的小凤仙改名换姓成了张家姑娘,洗衣做饭样样从头学起。
李振海用煤渣在院里垒了个花池,春天种上凤仙花,秋后摘了给新妇染指甲。
邻居总笑话他们家穷讲究,谁也没深想这盆红花背后的故事。
在抗美援朝那年,梅兰芳率团来劳军演出,政府招待所的同志看见个拾荒老太攥着请柬不敢进门,还是梅先生亲自出来迎的。
原来新社会要给失足妇女安排工作,在元帅夫人作保下,曾经的侠妓成了小东门幼儿园张阿姨。
最后那些年她格外疼孩子,给每个娃娃袖口绣朵凤仙花。
工商局有人查到她用雪蛤膏泡酒治咳嗽,说这是旧社会的奢侈做派。
老太太摸着红领巾笑道:"当年松坡将军在讲武堂教学生,说是要把每分钱都用在解百姓疾苦上。"这话说得来人讪讪地走了。
七十四岁上,张洗非在沈阳西关工人宿舍咽了气。
街坊凑钱买了口柏木棺材,梅兰芳从北京寄来二百吊钱。
送葬那天飘着清雪,七个小孙子捧着她最爱的京胡、酒壶、花种盒,谁也没注意墓碑背面刻着半阙《临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