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0年3月8日,列宁格勒,
零下18度时,红霞街公厕的窗缝结着冰花,14岁的沃洛佳·罗佐夫将膝盖当作书桌,用只剩三厘米的“天鹅”牌铅笔头,在作业纸上写下了此生最短的一封信:“隔壁尼基京娜昨晚听‘美国之声’,声音挺大,还笑。
写完之后,他将纸折成如火柴盒般大小,然后塞进宿舍楼下的“人民委员会”举报箱内。
纸角被铁缝咬住,发出咔嚓一声,恰似远处传来的枪机声,
此支铅笔,文具铺售卖价是三戈比,那等同于一块黑面包的八分之一,父亲在1942年冻毙于拉多加湖面;母亲糊火柴盒,一日可赚取五卢布,对于沃洛佳来讲,三戈比是两顿早餐的花销,可这也是他唯一能“购置物品”的钱,他将铅笔削得只剩五厘米长,仿佛握着一把微型刺刀,刀锋所对之处不是前线,而是厨房旁边的邻人。
35岁的尼基京娜是伤残水兵的遗孀,她的工资已被拖欠三个月,
那晚她打开收音机,原本只想学两句英语,怎料碰到邮电部故意调大的“美国之音”诱饵频率,
凌晨两点,内务部前来敲门,过了45分钟,搜出一本英文的《简爱》以及一个没有证件的真空管,
依据俄罗斯联邦刑法第58条第10款“反苏鼓动”之规定她被判处十年徒刑,并被流放到哈萨克斯坦,
档案号为Л-47150113结案签字的墨迹尚新,铅笔头仍在证物袋内,恰似一根抽去血液的骨头。
数字冰冷,却更刺眼,
苏联总检察院1950年的报告(RGASPI,f17op137d621显示:全年因“收听敌台”被判刑者达14627人,其中不足18岁的有1223人,七成线索源自“群众来信”。
报告里的脚注阐述得更为清晰,每起案件平均耗费纸张4.3克、铅笔0.18克总计不到五戈比。
五戈比买不到一盒火柴,却能将一列火车装满“政治犯”
心理学家费尔德施泰因在1954年的古拉格研究中补充道:“当一支铅笔可换面包券或抚恤金升级时,告密便从政治正确变为生存策略了。”
换句话说,铅笔不是武器,是饥饿的延伸,
沃洛佳并不恨尼基京娜,
他甚至不知道她姓什么,
他只是希望母亲下周能多领取200克配给面粉,这是“积极分子”家属的隐形津贴,此津贴比子弹更能精准地触及胃部。
老师在班会上提及,“一滴墨水可消灭一个敌人,一支铅笔乃是一支无形之枪,
”全班鼓掌,掌声整齐得像一排子弹上膛,
那日放学,他又购置了第二支“天鹅”将其削尖后放进衣袋,恰似给枪安上了崭新的刺刀,
路过尼基京娜家时,他发现房门贴着封条,门缝中飘出昨晚没吃完的面包的香味,那面包硬得如石头,且比子弹更难消化。
1956年,赫鲁晓夫解冻,尼基京娜提早获释,回到列宁格勒,她在文具社的柜台前站立许久,看着一排排“天鹅”牌铅笔价钱照旧是三戈比,她没购买,只是伸手摸摸笔杆,好似确认伤口是否结疤,同日沃洛佳被大学拒之门外,理由讲得挺为轻松:“其母曾为‘人民敌人’家糊火柴盒,社会关系繁杂,”铅笔的刺刀,终究转向对准他本身。
结尾
三枚戈比的铅笔,可书写乘法口诀,也可书写死亡通知书;能勾勒出飞机引擎,也可勾销一个名字,当饥饿作背景,每一次削尖的木屑皆为流弹,今天我们给孩子购置彩色铅笔,道“绘出未来”——莫忘记了,有人曾用统一支笔,将未来涂成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