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国军师长黄维到杭州休假时，在主政杭州的蔡仲初家举办的宴会上，与主人家的女儿蔡若曙一见钟情。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1933年的杭州，西湖边的一场宴会，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黄维，29岁的国军第十一师师长，身着笔挺军装，眉宇间带着战场磨砺出的坚毅，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是应邀而来，主人蔡仲初是杭州的实权人物，宴会办得气派。蔡若曙，蔡家的掌上明珠，穿一身旗袍，眉目如画，气质清丽。她端着茶盏，目光不经意扫过黄维，两人眼神交汇，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一刻，谁也没想到，这场邂逅会成为一段跨越乱世的悲喜剧起点。
黄维出身江西贵溪，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周氏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他靠着天资和努力考入黄埔军校第一期，与陈赓同窗，毕业后参与东征、北伐，战功赫赫，29岁就当上了师长，风头一时无两。蔡若曙则不同，她是书香门第的娇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父亲蔡仲初在杭州政界有头有脸。两人背景天差地别，却因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可这段感情并不顺利——黄维已有原配桂仙梅，婚姻是母亲包办，感情淡薄。蔡若曙的主动追求让黄维心动，却也让他陷入两难：一边是母亲的期望，一边是真挚的爱情。
最终，黄维选择了爱情。他顶着家族压力与桂仙梅离婚，却未能完全断干净，桂仙梅仍留在老家，带着一个孩子。蔡若曙不顾世俗非议，义无反顾嫁给了黄维。婚后，他们育有四子，生活虽因军务繁忙而聚少离多，但蔡若曙甘之如饴。她在后方操持家务，缝补衣物，哄孩子入睡，偶尔收到黄维从前线寄来的短笺，字里行间满是思念。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黄维被调往前线，参加淞沪会战、武汉会战，屡立战功，1940年升任第五十四军军长。蔡若曙留在后方，独自撑起家庭。战火纷飞，通信断续，她常常守着收音机，试图从新闻里捕捉黄维的消息。每当听到淞沪或武汉的消息，她心跳加速，既怕听到坏消息，又盼着丈夫平安归来。
1948年，淮海战役成为转折点。黄维率领的第十二兵团在双堆集被解放军包围，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黄维试图化装成小兵突围，穿着破旧军装，手腕上却露出一块名贵手表，被解放军识破，成了俘虏。消息传到蔡若曙耳中，先是“阵亡”的噩耗。她带着四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几岁，最小的还在襁褓，登上了去台湾的船。海上颠簸，她抱着孩子，脑海里全是黄维的身影。到了台湾，她却始终不信丈夫已死，凭着直觉四处打听，终于从旧部口中得知，黄维被关在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
1950年，蔡若曙下定决心，带着孩子从台湾经香港辗转回到上海。她找到一份图书馆抄写员的工作，微薄的薪水养活一家五口。上海的冬天冷得刺骨，她穿着单薄的棉袄，抄写书稿到深夜，手指冻得发紫，却从不抱怨。她最大的心愿是去北京探望黄维，每年春节，她攒下钱，带着点心和衣物，坐火车北上。功德林的探视室里，隔着铁栅栏，她看着黄维日渐消瘦的脸，劝他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可黄维却固执地沉迷于“永动机”研究，画图纸、写公式，坚信能发明无需燃料的机器，为人类做贡献。
黄维的执念让蔡若曙无奈。1968年，监狱甚至为他提供了实验器材，仿照他的图纸造出一台机器，可运转几圈后便停下，实验失败。科学家郭沫若亲自劝他，永动机违背物理定律，但他仍不死心。蔡若曙每次探视，都苦劝他放弃，可黄维却不耐烦地说：“你不懂科学！”甚至一次气急了，摔了筷子，让她别再来。蔡若曙默默收拾东西，含泪离开。
1959年，第一批特赦名单公布，杜聿明、王耀武等人获释，黄维却因态度顽固被剔除。蔡若曙听到消息，精神崩溃，躲在图书馆吞下大量安眠药，幸被同事发现救回。从此，她饱受抑郁症折磨，幻听、失眠，靠药物支撑。1975年，黄维终于被特赦，71岁的他走出监狱，蔡若曙带着孩子赶到北京。团聚那一刻，两人却异常平静，没有拥抱，没有泪水，仿佛27年的分离已耗尽了所有情感。
团聚后，黄维被安排在政协文史委员会工作，但他依然沉迷永动机，家里堆满图纸和零件。蔡若曙期盼的温馨家庭生活并未到来，黄维沉默寡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总是站在楼下等黄维下班，晚几分钟就焦虑不堪，担心他被抓走。一次，她劝黄维少熬夜研究，他却不耐烦地吼道：“别管我！”这一声，像刀子刺进她心底。
1976年5月，蔡若曙吃下镇静剂后，独自走出家门，来到永定河边。河水冰冷，她站在岸边，脑海里闪过27年的等待、奔波和失望。最终，她纵身一跃，结束了一切。黄维闻讯赶来，跳入河中试图救人，却只捞到冰冷的河水。他抱着河岸的泥土，痛哭失声。从此，他很少再提永动机，晚年转而关注两岸统一，多次发表文章呼吁和平。
蔡若曙用27年守候一段爱情，却在团圆后发现，时间和执念已让彼此陌生。黄维的固执和永动机的梦想，既是他对抗命运的方式，也成了压垮蔡若曙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的故事，像乱世里的一场悲歌，唱尽了爱与牺牲的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