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 年深秋，山东临沂的民警敲开滕西远家的木门时，老人正在擦拭一支驳壳枪。枪管在台灯下泛着幽蓝，枪柄上的防滑纹里还嵌着 1942 年的陈年老油。 当民警说出 "私藏枪支违法" 时，滕西远突然把枪往桌上一拍，铜质枪机撞击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这枪是廖荣标中将送我的一等功勋章，那支是粟裕大将亲手发的二等功！你们要收哪支？" 1932 年的沂蒙山区，树皮被饥民扒得精光。13 岁的滕西远缩在土地庙角落，看着父母的尸体被野狗拖走，破棉袄里还揣着半块观音土捏的窝头。 后来他常对人说："当乞丐那年，我学会了两件事 —— 分辨哪种野菜有毒，哪种枪声是鬼子的三八式。" 1938 年冬，八路军第四支队路过村庄时，滕西远正用弹弓打麻雀。队长见他打鸟百发百中，递过颗手榴弹："敢去炸鬼子炮楼吗？" 少年撕开棉袄，露出藏着的五颗弹弓钢珠："我能打掉炮楼上的瞭望哨。" 三天后，他真的趴在雪地里，用借来的步枪狙掉了日军哨兵，枪管结冰时，他把枪塞进怀里焐热，像抱着个冻僵的婴儿。 1942 年反扫荡时，滕西远已是神枪手。在莱芜战役中，他发现日军指挥官的指挥刀在阳光下反光，当即卸下步枪刺刀当瞄准镜，屏住呼吸打出这辈子最准的一枪。 子弹穿过百米外的硝烟，精准切断了日军军旗的绳子。当战友们冲锋时，他看见旗手倒下的瞬间，军旗上的太阳图案被血浸成暗紫。 战后廖荣标中将拍着他的肩膀："好个滕黑子！" 随即将配枪拍在他掌心。 这把德国造驳壳枪的枪柄上刻着 "1938"，是平型关大捷的战利品。滕西远后来在枪托内侧刻下两行字："爹娘勿念，儿已杀寇"。 这行字在 1947 年孟良崮战役中被弹片擦过，却奇迹般地保留下来，像道愈合的伤疤。 1946 年调任粟裕部队后，滕西远迎来了最惊险的一战。在陇海路巡逻时，他发现国民党军一个重炮营正准备夜袭。 当时他只有支左轮手枪，却让战友在对面山坳放鞭炮，自己则用枪管敲击铁轨，模仿机关枪的连发节奏。 当敌军被 "包围" 假象迷惑时，他趁机摸掉了炮兵观察员，等大部队赶到时，敌军已吓得弃炮而逃。 粟裕大将听闻后，把配枪递给他："这枪跟我从井冈山出来，现在传给你。" 这是把美国柯尔特左轮，弹巢里还留着 1934 年湘江战役的火药残渣。 滕西远后来发现，枪身内侧刻着 "胜之不武" 四字 —— 那是粟裕在黄桥决战后刻的，提醒自己战术再精妙，也别忘了牺牲的战友。 1996 年民警离开后，滕西远把两把枪放进樟木箱。箱底垫着褪了色的血布，那是 1948 年淮海战役时，他用来包扎粟裕伤口的绷带。 如今每逢清明，他都会把枪摆在父母的遗像前，用棉球蘸着白酒擦拭枪管，酒气挥发时，总能闻到 1932 年土地庙里的霉味。 2005 年老人去世前，把枪捐给了沂蒙革命纪念馆。展柜里的两支枪并列陈列，驳壳枪的准星歪了 3 毫米 —— 那是 1943 年挡子弹留下的痕迹。 左轮手枪的击锤缺了角，是 1949 年渡江战役时砸开敌军碉堡通气孔所致。 而在枪托与弹巢的缝隙里，游客总能看见细微的刻痕，那是一个乞丐少年用弹弓钢珠刻下的誓言："若有来生，还打鬼子。" 当参观者的目光掠过展柜，玻璃映出他们的面容，而在另一个时空里，1938 年的风雪正穿过枪膛，1946 年的鞭炮声还在弹巢里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