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唱歌了，我们定居美国吧。”1980 年深秋的香港，廖晖把洛杉矶的房产资料推到徐小凤面前，咖啡杯在玻璃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窗外的霓虹灯映着他西装上的褶皱，像极了七年前初见时，他递来的那辆奔驰轿车上的划痕 —— 那时她还是个需要蹭车赶场的歌手，而他是九龙湾车行吗里最沉默的经理。 1973 年的计程车费单堆了半抽屉，徐小凤数着零头时，廖晖正蹲在车库换轮胎。 这个比她大五岁的男人总穿卡其布工装，指甲缝里嵌着机油，却能准时把车停在丽的电视台后门。 有次暴雨冲垮隧道，他开着二手车绕了三个小时，后座放着用雨衣裹好的热奶茶，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和她演出服上的亮片一样闪。 茶餐厅的初次约会，廖晖把蛋挞推给她：“听说你总没时间吃饭。” 徐小凤咬着酥皮，看见他袖口露出的伤疤 —— 据说是帮客户拖车时被钢筋划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说 “男人要靠自己” 的男人，在 1978 年香港汽车业崩盘时，把她送的劳力士偷偷当了补亏空，却死活不肯要她递来的支票。 1977 年金唱片颁奖典礼的后台，廖晖把奖杯擦了三遍，指纹留在 “神凤” 二字上。 徐小凤在台上感谢完所有赞助商，没提他的名字，却在庆功宴后偷偷塞给他一张存折：“里面是《风雨同路》的版税，够你开第二家分店。” 他把存折推回去时，指节敲在玻璃桌面上：“我的车行，要自己赚钱买地。” 1979 年的移民文件装在牛皮纸袋里，洛杉矶二手车行的平面图被廖晖画了又改。 徐小凤看着图纸上的 “小凤姐休息区”，突然想起七年前他在车库里搭的简易化妆台 —— 用废轮胎垫着木板，上面摆着她掉了钻的粉饼盒。 “香港的空气太潮湿，” 他摸着她常年沙哑的喉咙，“医生说加州的气候适合唱歌。” 1980 年印好的喜帖堆在沙田别墅的楼梯间，烫金的 “徐廖联姻” 被台风刮得满院子飞。 徐小凤捡起一张，看见背面廖晖写的移民条款：“第三条：放弃香港身份证。” 她想起三天前他把美国入籍申请表放在她化妆镜前，镜片上还留着她哭花的眼线。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泪，像《卖汤圆》里唱的 “汤圆圆又圆”，泪珠滚在合同上，晕开 “退出娱乐圈” 的油墨。 婚礼取消后的第四天，伊丽莎白体育馆的加座票被疯抢。 徐小凤在后台绑着束腰，听见广播里说 “票款将捐赠儿童福利会”，突然想起廖晖曾说：“美国的学校有校车接送，以后我们的孩子...” 她猛地拉紧缎带，勒得自己喘不过气，却在登台时把《顺流逆流》唱得比任何时候都响，台下的荧光棒海，比洛杉矶的阳光更刺眼。 2014 年刘德华下跪的画面在电视里循环播放，徐小凤关掉音响，从樟木箱底翻出 1983 年的演唱会录像。 镜头扫过观众席时，她按下暂停 —— 某个角落的男人戴着棒球帽，手里攥着她七年前送的车载收音机，天线还缠着她缝补过的红布条。 后来朋友说，廖晖在洛杉矶车行的收银台后，总放着《明月千里寄相思》的卡带，直到 2003 年他二婚妻子把带子扔进垃圾桶。 如今沙田别墅的落地窗外，当年廖晖种下的柠檬树已经结果。 75 岁的徐小凤坐在旧唱片机前，指尖划过《神凤》的黑胶纹路，突然想起 1980 年那个雨夜，廖晖把车停在电视台门口，雨刷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像在为她即将开始的独唱伴奏。 而太平洋彼岸的二手车行里，某个华裔女人正用清洁剂擦着展示窗，玻璃上的倒影里，隐约能看见一张泛黄的剪报。 1989 年央视春晚的画面，徐小凤穿着红旗袍唱着 “月光像情丝”，台下的中国观众里，有个男人举着香港牌照的车牌，上面写着她当年送他的车牌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