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年诸葛亮辞世，廖立悲痛欲绝。
秋风瑟瑟，建兴十二年深秋，汶山郡的羌笛声悄然停息。 流放之人廖立，手中握着诸葛丞相的丧讯，双膝跪在自家荞麦地里，指甲深深嵌入泥土，鲜血渗出。 他的妻子见状，误以为丈夫因仇敌身亡而欢欣雀跃，岂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了山谷的寂静：“我终究要成为失败者！” 这绝望的叹息，饱含着楚地儿郎的悲凉。 廖立年少成名，不到而立之年就执掌长沙郡，成为刘备荆州辖地最年轻的太守。
诸葛亮曾向孙权使者夸赞他与庞统是“荆楚杰出人才”。建安二十年，吕蒙偷袭荆州，廖立弃城奔向蜀地。 面对如此大罪，刘备却宽慰他：“公渊回来就好”，并委以巴郡重任。 汉中之战后，刘备甚至枕着廖立亲笔书写的《汉中策论》安然入睡。 他曾位居侍中，距离丞相府只有一步之遥。 从章武三年起，朝堂风云突变。 刘备在白帝城托孤后，廖立被贬为长水校尉，昔日炙手可热的大臣沦为禁军小卒，受制于李严等官员。 建兴五年雨季，丞相幕僚蒋琬拜访廖立，一场激烈的争论就此爆发。 廖立直言不讳地批评刘备的战略失误，认为汉中之战如同“孩童丢弃珍宝”，荆州失守则如同“莽汉挑战猛虎”。
他更毫不留情地指责郭攸之“如同蒙眼转磨”，斥责向朗“像个泥做的佛像”，讽刺王连“贪婪如耗子”。 当蒋琬称赞新军整肃时，廖立冷笑一声，梁上灰尘纷纷坠落茶碗。 这些话原封不动地传到了丞相府。 诸葛亮执笔写弹劾奏章时，笔尖停留在“诽谤先帝”四个字上，十三年前吕蒙攻城时，正是廖立提供的密信地图，帮助蜀军守住了江州。 在汶山郡的流放生活，出乎意料地平静。 廖立一家在岷江边开垦了荞麦田，日落时分，他总是遥望成都方向，《管子》书页被山风翻动。 每当听到北伐捷报，他便整夜磨砺柴刀。
妻子发现他暗中收拾的箱子里，整齐地叠放着褪色的太守官服。 姜维北伐途经汶山，见到昔日意气风发的廖立如今佝偻如农夫，但谈及陇西地形时，他的眼中仍闪烁着光芒。 当姜维问及他是否愿意从军时，廖立抚摸着花白的头发，摇了摇头：“我等待丞相的旨意。” 五丈原秋风乍起的那夜，他突然摔碎药罐，将汉中王赏赐的锦缎铺在地上。“赞兴世业”四个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诸葛亮灵柩下葬定军山时，廖立绝食三日。 妻子在他坟前发现了一片残缺的楚辞简文，“凤鸟不至，河不出图”，这八个字刻在简陋墓碑的背面，朝着成都方向倾斜十五度。
十年后，姜维再次经过汶山，看见坟冢旁立着一块奇石，上半部棱角分明，像未经雕琢的玉璧，下半部已风化成沙。 羌人说，这是廖立临终前从雪山顶背下来的石头，叫做“望相石”。 如今，汶川羌人仍在传唱《左衽谣》，学者认为其悲凉的曲调源自楚地民歌。
2018年，茂县出土了一把东汉铁锄，柄上刻着“立耕”二字，很可能是廖立的遗物。 他的悲剧印证了陈寿的评价：“招致祸患，咎由自取”，而诸葛亮的悼词则更加悲凉：“荆楚英才，本应建功立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