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气袭人 文/半岛诗人 不知怎的,我竟被花香惊醒了。 六月的天,蒸腾的热气已经弥漫开来,窗子关得严严的,可那香气却还是自缝隙里钻了进来。那香气浓烈又粘稠,仿佛是一条无形的白蛇,蜿蜒着缠上了我的床榻,将我捆了个结实。我朦胧地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从睡眠的混沌里爬出,却已被这花香逼得再无睡意。 我起来推开窗,一阵浓香乘机汹涌扑入,像有重量一般,撞在我的脸上。原来楼下矮墙边那株栀子花,已开得满满当当,每一朵都如同刚洗过的玉雕,在晨光里白得晃眼。这花香气如此霸道,竟不由分说,不由推拒地填塞了整个房间,连呼吸之间也被迫浸透了它的味道。我不由得心头生出几分愠怒,窗外的花竟如此不通人情,也不问主人家愿不愿意,就这般蛮横地闯将进来,仿佛是要将人逼出屋去似的。 我索性走出门去,下意识地要避开那栀子花。然而刚踏出几步,便一眼瞥见墙角那株石榴树。它开得竟是如此猖狂,满树燃烧着赤红的花朵,像是把太阳的光焰全都截留于此,一朵朵皆是燎原之火。可走近了细看,花瓣却褶皱得如同被揉搓过无数遍的旧信笺,毫无章法地叠卷着,显出几分倔强,又透出些微挣扎的痕迹,原来浓艳夺目的火红之下,竟也暗藏了如此辛苦的卷曲。 我在树下站了许久,那花红得刺目,却奇怪地并不熏人。原来这艳丽的花朵,竟连香气也吝于施舍,只将全部的力气用在色彩的张扬上。但人偏是这般奇怪:栀子花拼命散香,我们却嫌其霸道;石榴花沉默燃烧,反倒引得人驻足流连。人心向背,竟常常只在一念之间,越是汹涌倾泻的,反而令人心生警惕;越是沉默持久的,却总教人难以忘怀。 再回来时,天色已然偏西,那栀子花的香气似被阳光吸走了大半,不再如上午那般逼人。然而行至门前,却分明又嗅到一缕幽香,清清淡淡,若有似无,像细丝一般轻轻拂过鼻尖。原来栀子花旁几株不起眼的晚香玉,也悄无声息地开了。它们的花瓣细瘦,色泽亦不张扬,在绿叶间躲躲藏藏,羞涩地攒着那一点微薄香气,却执着地弥漫开来,固执地缭绕不去。 我默默关上窗,室内浮荡着晚香玉的幽香,竟比先前浓烈的栀子花香更为长久地停驻下来。花气依然透过窗隙,缕缕不绝地钻入这方小小的空间。我忽然省悟了:原来香得最久的,往往是那些并不逼人的花。 花气袭人,原来并非只有扑面而来的浓烈才配得上“袭”字;那些无声无息潜入,最终长久盘踞于心魂深处的,何尝不是一种更为深沉的“袭”?芬芳的暴烈是顷刻的占领,而气息的渗透,却已然是无声的征服了。
花气袭人 文/半岛诗人 不知怎的,我竟被花香惊醒了。 六月的天,蒸腾的热气已
无冕诗人文化
2025-06-01 11: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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