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青瓦时,母亲总要站在晒谷场边,看天边最后一缕晚霞被晚风揉碎。她鬓角的白发里藏着半个世纪前的江风,衣襟间浮动着鸭绿江潮湿的气息,那是她从未忘却的故乡。 父亲总说,初见母亲时,她像株沾满晨露的野杜鹃。1953年深秋,部队在鸭绿江边休整,父亲跟着连长去老乡家借宿。推开柴扉的瞬间,穿着蓝布裙的母亲正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她通红的脸颊,辫梢还沾着几片枫叶。当她抬起头,清亮的目光撞上父亲缠着绷带的手,指尖的玉米饼“啪嗒”掉进灶灰里。 那个冬天,父亲的弹片伤在土炕上慢慢愈合。母亲用晒干的艾草煮水给他敷伤口,把珍藏的山核桃碾碎熬粥。她的朝鲜语带着江雾般的柔婉,父亲只能连比带划地猜,却在某个飘雪的清晨,突然听懂了她哼的《阿里郎》。离别那日,母亲把绣着木兰花的手帕塞进父亲行囊,父亲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跟我回南方吧。 二十七个日夜的颠簸,母亲攥着褪色的手帕跨过千山万水。火车钻出最后一个隧道时,她望着陌生的稻田和白墙黛瓦,忽然想起父亲教她的第一句汉语:“这是咱们的家。”从此,绣着木兰花的手帕成了母亲的嫁妆,鸭绿江的晨雾揉进了江南的梅雨。 我记得母亲教我踩缝纫机的样子,她的指尖带着常年劳作的薄茧,却能在布料上绣出比鸭绿江还灵动的波纹。每当村里来了货郎,她总会踮脚翻找印有朝鲜文的糖果纸,眼神里掠过转瞬即逝的乡愁。可当父亲咳嗽着走进家门,她又立刻把糖果纸塞进针线筐,转身去煨止咳的梨汤。 去年清明,我们在父亲坟前种下木兰花。母亲摸着墓碑上的刻字,用朝鲜语轻声絮语。山风掠过新抽的嫩芽,恍惚间,我仿佛看见鸭绿江畔的少女,正捧着绣帕,沿着时光的长河,走向穿军装的年轻战士。
暮色漫过青瓦时,母亲总要站在晒谷场边,看天边最后一缕晚霞被晚风揉碎。她鬓角的白发
风景如画看社会
2025-04-20 09: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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