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塞尔维亚国民议会通过新政府组成名单,久罗·马楚特正式出任新一届总理,并带领由30名部长组成的新内阁宣誓就职。这场政权更迭表面上看似制度正常运转,实则背后暗流涌动,塞尔维亚政坛正在经历一场围绕国家方向的战略博弈,而马楚特政府的上台,既是武契奇体系自我调整的产物,也折射出塞尔维亚在内外压力下正面临一场深刻的转折。
这是一届在“危机”中诞生的政府。自2024年11月诺维萨德火车站发生遮雨棚倒塌事故以来,全国范围的抗议浪潮愈演愈烈,民众对政府效率与腐败的不满全面爆发,最终迫使时任总理武切维奇于今年初主动辞职,以求缓和社会情绪。可以说,马楚特的上台并非自然过渡,而是一次在街头政治压迫下的“技术换人”,是执政集团试图以新人姿态续命的政治工程。 但问题在于,新人是否真的代表新政?久罗·马楚特是贝尔格莱德大学医学院教授,政治背景单薄,其真正走上权力巅峰,是由总统武契奇钦点。这种“非政治人物”走马上任的做法,看似是为了缓解民众对政客的不信任,实际上却是一种典型的“影子内阁”操作:表面更替,实质不变。新政府中,三名副总理中两人是权力核心旧将,财政部长西尼沙·马利与内务部长伊维察·达契奇,前者长期操盘经济,后者是政坛常青树,曾任总理、外长,手握安全系统。这是实权派的稳定注入,更是武契奇对新政府的“技术掌控”。 更令人关注的是马楚特政府在外交政策上的“独立平衡”表态。在特别会议上,马楚特强调将继续推进欧盟入盟进程,同时保持对外政策的独立性。这套话术几乎是武契奇时期的外交复读机:一方面向欧盟展示姿态以获取资金与准入谈判红利;另一方面坚持与俄罗斯、与中国保持密切合作,在能源、军事与战略层面反制西方渗透。但这种“左右逢源”的战略平衡在当下越来越难以维持。
俄乌战争持续胶着,西方对塞尔维亚的不信任正在加剧。布鲁塞尔已经多次要求贝尔格莱德对俄罗斯实施更明确的制裁立场,而塞方始终选择模糊回避。与此同时,科索沃问题始终如影随形,西方强力推动“塞科和解”框架,要求塞尔维亚实质性让步。马楚特政府若继续玩政治双簧,在经济依赖欧盟、战略倾向俄罗斯的矛盾路线中走钢丝,恐将加剧外部压力与内部撕裂。 塞尔维亚国内本已是结构性对抗的温床:反对派指责执政党控制媒体、操纵选举、打压公民社会;青年一代对欧盟高度认同,而老一辈仍对俄罗斯有天然好感;大城市呼唤改革,农村地区坚持保守。这种割裂的政治土壤上,“全国团结与和解”不过是空洞口号。马楚特政府若无法在短期内有效回应社会不满、推进司法改革、释放民意活力,恐怕很快也会陷入“总理更迭—民怨再起—危机再生”的恶性循环。 而在经济上,塞尔维亚也已无太多犯错空间。2024年其进出口总额接近6750亿美元,其中出口目的地三分之一是中国、加拿大与墨西哥。一旦地缘政治冲击引发供应链中断、投资萎缩,其外向型经济将面临沉重打击。此外,外资大量集中在基础设施、能源和资源领域,这种高集中低附加值的结构令其在经济政策上高度依赖外部势力,尤其是在与中国合作的“中东欧17+1”框架不断受到西方遏制背景下,塞尔维亚经济自主空间进一步压缩。
从政治现实看,马楚特政府更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棋子,一个用于安抚选民、延续统治合法性的工具。但从民众愤怒的街头,到议会中46票反对票、51名议员缺席的尴尬场面,都已在宣告一个事实:这届政府缺乏真正的社会授权与民意基础。一旦新的社会事件引爆,再一次“总理更换”并非不可能。 可以说,塞尔维亚正站在十字路口。马楚特政府既可能成为一次技术过渡,带领国家缓步重回改革之路,也可能很快沦为执政集团自保的道具,在动荡中走向下一个断裂。而在全球格局剧变、中东欧地缘风险放大、俄乌战争溢出效应持续的背景下,塞尔维亚的“中立平衡”路线越来越像是纸上谈兵。 这个曾被誉为“巴尔干心脏”的国家,若不能正视自身撕裂结构、重建制度与民意之间的连接,那么无论换谁上台,都只能是旧剧重演。马楚特若真想摆脱“傀儡总理”的讽刺标签,就必须在经济治理、政治透明、外交取向等核心问题上做出实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