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2年的一个晚上，14岁的汉和帝刘肇心中翻腾，怎么也睡不着，他对身旁的太监郑众说道：要不要给你个封侯的机会？ 洛阳南宫，铜漏滴水声持续不断，已是子时三刻。刘肇猛地从床上坐起，手指不自觉地在腰间的玉璜上摩挲。郑众一眼看出，心里明白少年天子此时的焦急这玉璜是先帝留下的信物，今晚或许就是铲除窦氏专权的重要时刻。 当封侯这两个字从皇帝口中说出时，郑众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下，他心里暗想，这几年没白费啊。这三年来，他故意装得傻傻的、笨笨的，终于让被窦太后当作傀儡的年轻皇帝对他卸下了防备。 这场看似在深夜里突然展开的对话，实际上正是东汉皇权反击的精确时机。永元四年的洛阳城，窦宪兄弟的权势真是势如破竹，简直跟夏天炎热的太阳没两样。大将军窦宪在燕然山刻石显赫的气势尚未消退，他弟弟窦笃就已经掌握了皇宫的守卫权，甚至连尚书台送来的奏章都得先经过窦家的幕府审查一遍。 可是权力越到顶，麻烦就越多。刘肇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因为他年纪小，也不是胡思乱想，而是他察觉到窦宪派在他寝宫里的宫女，竟然在暗中调换他的熏香。这可是想用慢性毒药来对付他呀！这一瞬间，十四岁的小皇帝从被人操控的傀儡，瞬间摇身一变，成了要反击的猎手。 郑众答应帮忙，其实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作为曾在章帝和和帝两朝服务过的老宦官，他对窦氏集团的手段了如指掌。表面上看起来大方得体，实际上却是斤斤计较。当其他宦官争相巴结窦宪时，他故意在打扫时将西域进贡的瓶子打碎，成功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笨蛋老头的形象。 郑众的这种自我贬低的招数，不仅成功瞒过了窦家的眼线，还让身边的刘肇在没人信任的情况下，觉得他是最值得依靠的那一个。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的《永元起居注》残卷中，记录着郑众连续七十三天亲自尝药的事。以自己的性命来表明忠心，效果比啥誓言都强，瞬间就打动了年轻的皇帝。 要想发动政变，消息的传递可得搞得妥妥的。刘肇找清河王刘庆来帮忙，那可不是随便挑的。刘庆是曾被窦太后废除的前太子，他府上那些不怕死的人，还是窦宪当初打着清君侧旗号时特意留下的活口。 郑众把密诏藏进掏空的冬笋里，借着御膳房送菜的车悄悄带出了宫城。这招儿真是聪明，平常的事儿就能传递情报，恰好避开了窦家对军政的眼线。更厉害的是，刘庆接到信后也没立马就动手，连续三天跑到窦宪府上喝酒玩乐，装得像是喝醉了，把窦宪的警惕心全都搞没了。 那天是六月二十三日，可真是古代特种作战的经典案例。窦宪的心腹邓叠带着三百名精锐士兵进宫，自称要加强守卫，可实际上刘肇的禁军早已换上了窦家军的盔甲。郑众还特地让小黄门在酉时三刻搞混了更鼓，把宫门的守卫搞得一片混乱。 就在这关键的半刻钟里，刘庆手下那些死心眼儿的人悄悄从排水暗渠摸进了宫，跟皇帝的亲军一起把敌人围住了。敦煌出土的汉简中，有个参与行动的人在日记里写道：我们接到的指令是只要缴械就行，可一看到窦家的党羽带刀进宫，禁军的眼睛都红了。 政变能成功，背后还有个隐秘的缘由，那就是宫里的仪式。就在刘肇准备下手的前一天晚上，他突然想要恢复章帝时期的晨昏定省这套老规矩。表面上看这似乎是怀旧，实际上却逼得窦太后每天得两次从长乐宫跑到南宫，瞬间就把窦氏兄妹之间的联系割断了。 政变那会儿，窦太后正乘着辇车前往南宫，旁边跟着的八百仪仗队，武林军把他们的武器全都收走了，结果大家竟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情况。你想啊，这些仪仗队的兵器本来就没开刃，窦氏家族对此根本不在意，明显把这些礼仪用的武器当成儿戏。 政变成功后，刘肇的处理方式真是显露了他的政治才能。跟后来一些皇帝不一样，他没把跟窦宪有关系的人都干掉。相反，他把窦宪的旧部分成三类：那些参与下毒阴谋的，一律处决；掌握军事机密的，调到外地；而那些只是跟着窦家混的则继续留用。这样一来，朝堂上没闹得鸡飞狗跳，新势力的崛起也迅速填补了权力的空缺。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不仅保住了窦宪北伐匈奴的成果，还让班超继续打理西域的事务。他把政变的后果严格限制在权力中心，确保东汉在这样的大危机中依然顺利过渡。 郑众封侯这事儿在历史上引起的轰动可真不小。当鄛乡侯的印章交给宦官时，南匈奴单于的贺表里竟然含有内臣得志这样的讽刺话，刘肇还特意把这贺表拿到朝堂上展示给大家看。 他这么洒脱，其实是在明着告诉那些豪门世族，皇权已经正式接纳了宦官的势力。洛阳太学的学子们可没想到，这一晚崛起的宦官势力，过了一百年后竟会变成吞噬东汉江山的庞然大物。 到现在为止，南宫的砖缝里还留着永元四年夏夜烧东西时掉下的炭灰。那些被烧掉的窦氏党羽的名单，灰烬里或许藏着另一个秘密：刘肇失眠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位年轻皇帝苏醒时的激动。 他在寅时亲手把窦宪的金印扔进熔炉时，溅出的铜水在夜幕中划出一道光弧，仿佛这个早熟的皇帝挣脱束缚的轨迹只是这道光辉转瞬即逝，二十年后刘肇在德阳殿猝然去世，人们才惊觉，那个令人心惊的夏夜，早已悄然开启了东汉衰落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