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木箱里装的不是炸药，是半箱发霉的炒面和两本沾血的《步兵操典》。潘正光知道，这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全部筹码——炒面是三天前从炊事班死人堆里扒的，《操典》是牺牲的指导员塞给他的。他把炒面撒向空中，美军以为遇上了生化武器，慌忙后撤的瞬间，他抄起箱底的铁皮喇叭，用四川土话吼出这辈子最疯狂的命令：“三营八连全体都有！给老子包饺子！” 山沟里的回声放大了十倍。200个美军愣是被这“千军万马”的假象唬住，潘正光趁机滚进弹坑，摸到三具战友尸体旁——那里藏着五颗手榴弹和一把打光子弹的波波沙冲锋枪。 这场景像极了他在高县打野猪的日子。当年他举着火把吓退狼群，今天他要用残躯演一出“空城计”。手榴弹绑在腰上，冲锋枪倒提着当棍子使，他佯装冲锋的姿态让美军误判有埋伏。直到子弹打穿他的膝盖，他才趴在地上装死，等三个凑近查看的美军刚弯腰，拉响手榴弹同归于尽。 有人说这是“孤胆英雄”，我倒觉得这是战争对人性的极致异化。潘正光被追记特等功的报告里写着“歼敌160人”，可没人问那160条命里有多少是手榴弹炸的，多少是美军慌乱中自相践踏的。更荒诞的是，当他的事迹被拍成电影，导演给木箱加了炸药引信，仿佛只有“艺术升华”才能配得上英雄的悲壮。 美军战史里记载的“幽灵部队”事件，八成就是潘正光这出戏。他们到死都没想通，一个瘸腿的通信员怎么把炒面扬成沙尘暴，把铁皮喇叭喊出集团军的声势。就像他们不懂，这个四川汉子啃树皮时念叨的“回锅肉”，不是馋，是怕忘了故乡的炊烟。 潘正光的遗体旁有半截铅笔，纸上歪扭画着等高线——那是他死前给后方标的美军炮兵坐标。五十年后军事学者发现，若这情报当时送出去，金城战役能少死两万人。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只有炒面撒向天空时，那声带血的“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