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花儿开（二章） 豆娘谣 春雷在瓦罐里闷了整冬，此刻掀开青苔盖子。豌豆藤正沿着竹筛的经纬攀爬，那些白瓣紫斑的小蝶原是绣娘失手跌碎的顶针，在篱笆上别成待拆的盘扣。露水从叶脉偷走靛青秘方，染蓝了每个破晓时分吱呀作响的柴门。 村童用苇管吹胀豆荚，鼓面绷着去年晒干的阳光。祖母的银簪划开豆腥味的雾，剥出滚落掌心的翡翠念珠。晒场南头堆着脱壳的谣曲，北风来时便窸窣唱起：蚕头燕尾的绿月亮，正在陶瓮里发酵第七个闰月。 青瓷裂 豆畦如半剖的梅瓶横卧坡地，釉色从清明流向谷雨。花萼里蜷着未烧制的童谣，每阵鹧鸪啼叫都震落几片淡青胎衣。放鹅女踩碎倒影，裂纹中游出前朝遗落的鱼纹——原来所有绽放都是瓷器在重温窑变的疼痛。 母亲用豆梗修补漏风的黄昏，茎管里淌出乳白晨昏线。当豆架终于爬满木格窗，我看见自己变成藤蔓间悬垂的豆娘：薄翼拓印着祖辈犁沟，复眼盛满被蝉蜕反复漂洗的，生生不息的淡紫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