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佩佩在自传《回首一笑七十年》里谈《卧虎藏龙》:
「媒体最早传出的演员阵容相当强大,李连杰、杨紫琼、舒淇、郭富城。没多久换人了,把李连杰换成了周润发,郭富城也没有了,舒淇又出了问题。
一开始李慕白这个角色,李安曾谈过李连杰,后因价钱没谈妥,只好作罢。论武功,李连杰是没话说,打得好,身手又漂亮。李安找周润发演大侠,确实很大胆。就像他让我演反派一样,当很多人听说我演坏人,都觉得难以想象。
李安对周润发很好,处处迁就他。就拿练功一事来说吧,本来规定了每个演员一定得在两个月前归队练功,不然他宁可放弃这演员。然而唯独周润发例外,他那时还在进行《安娜与国王》的后期宣传工作,所以迟迟都未能出现。
杨紫琼拿的是双刀,单刀已经难舞,双刀更是难上加难,不过再难也难不住她,她舞得异常自如。她拍这部戏还蛮惨的,因为她除了练功之外,还得练台词,台词对她来说,才是最弱的一个环节。这部电影是现场收音,她这位马来西亚华侨,要说标准北京话,是有点困难。杨紫琼是个非常热情的人,她可以利用自己的每个空间来做公关,搞好人事关系,和工作人员打成一片。我相信这就是她能那么成功的其中一个因素。
张震功夫最为奇特,他没有用什么兵器,也不是有什么门派练什么拳法,导演要他练“虎”的步伐。《卧虎藏龙》的虎是指他,章子怡是龙。戏中他的名字也是小虎,所以导演说他的样子,也得像只“虎”。这倒真是难度颇高,不管走、跳、跑都得像只老虎,还得不时发出老虎啸声,练完后他已经大汗加小汗,十足一只汗虎。
李安白天看完外景已经很累了,晚上还会陪同我们一起练功。本来全程监督练习要求就已经够高了,还跟着一起练,我们这位导演,本来就是那种天生精力旺盛的人,他练得很认真,越练越起劲,武出来绝对不比我们逊色,做演员的压力是难以形容的,怎么好意思偷懒。
一开始玉蛟龙这个角色,想请舒淇来演,但是后来没有谈拢,难免又会有很多说法。但实际上只是因为舒淇有时间拍戏,却没时间练功,这是李安所不能接受的,所以只有作罢。
然而这个角色该用谁来演呢?我看了第一本剧本琢磨着,“如果是年轻时的我,这个角色可是非我莫属。”可是现在,花落谁家呢?李安为此煞费苦心,最后他还是决定起用新人。
第一个上阵练功的,不到一个月就给请出局。听说那女孩体力支撑不下来,没练几天就已经病倒。导演亲自监督亲自陪练,你让这女孩怎么受得了?最要命的是,她还不会说话,“我是演员,能演戏就行,打的部分请替身就是了”。
李安怎么能接受演员的这种心态呢。
吃不到葡萄总得说葡萄酸,从她经纪人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是李安卖交情,用了张艺谋的女朋友。
别人我不敢说,但是李安不是这种人,他绝对不会卖这种交情的。
话又说回来,我们这位章小姐可是“运气好到额骨头上”。她年纪轻轻,拍《卧虎藏龙》时好像还在电影学院上着课,写着毕业论文呢,就已经当了两部大戏的女主角了,还是海峡两岸的两位国际大导演。这种情形下,招人忌妒是理所当然的事。
李安说,这是他拍得最累的一部戏。从年初到纽约去他家看他,才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变成一头花白头发。一部集两岸三地演职人员,又是中美合拍的大戏,要去整合训导每一个来自不同地方的精英,同心协力去做一件事,他又怎能不累呢?
“精英”应该比“笨蛋”容易教,却也是更难领导的一群人。因为笨蛋至少不会有相反的意见,一味顺从,脚步慢些,也还是往前走。然而〝精英”就不一样了,“一山不容二虎”这一说还是有其道理,更何况要“容”的不只是“二虎”,还得容那么多不同种类的“野兽”。不过你们是什么野兽都无所谓,因为李安的定力够,不管你们怎么说,最后还是得依照他的方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