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夏天，中年富商胡久如到上海处理药材买卖事宜，来到华西大药房，这家药房的

1910年夏天，中年富商胡久如到上海处理药材买卖事宜，来到华西大药房，这家药房的老板姓周，也是宁波人，留胡久如吃午饭。吃饭过程中，一个小姑娘帮着斟酒。那小姑娘黄色鬈发，双眼有些发蓝，高鼻子，身材婀娜。

胡久如有点好奇，问周老板这姑娘是不是洋人。周老板介绍了这姑娘的来历：姑娘12岁，小名叫佳佳，中法混血儿，其父是在上海做百货批发的法国商人，母亲是舞女，名叫朱莎莎。当年，那法国商人去舞厅跳舞时，见朱莎莎长得漂亮就对她产生了好感，一开始是舞伴，后来成了一对情人，开始了同居。

不久朱莎莎怀孕，生下了女儿佳佳。法国商人在虹桥路为她们母女购置了一套别墅，定期给她们生活费，俨然是三口之家。

这个法国商人已有家室，他确实也真心喜欢舞女及女儿，却不能把这母女俩带去法国，只能两头跑。佳佳受到了很好的教育，非常懂事，会讲法语、英语及上海话。

就在佳佳读初中那年，法国人因一时激动而突发脑溢血，被送到医院，经抢救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还是留有后遗症。重病康复后的法国商人开始思念家乡，他要回法国进行康复疗养。临别前，他留给朱莎莎母女一笔生活费，并一再表示等身体恢复后，会再回上海同她们团聚。

母女俩流着泪水，看着大船缓缓离开码头，她俩都意识到法国商人定将一去不返，他的身体状况已不容许他再回上海经商，他的家人也不会再让他离开家乡。

法国商人走了，舞女朱莎莎整天魂不守舍地流泪和叹气，半年多过去，仍然没有法国商人的音讯。朱莎莎茶饭不思，身体每况愈下，去医院看病被告知患了肺痨。朱莎莎知道患了肺病无药可救，但放心不下女儿佳佳，生怕把病传染给女儿，就决定把她送到朋友处寄养。

经过一番掂量，她决定把女儿托付给自己做舞女时的老主顾——华西大药房周老板。当朱莎莎拖着病体说明来意后，周老板非常同情她的遭遇，答应将佳佳收为养女。朱莎莎随后去世。

佳佳会主动帮着做事收账，周老板见佳佳乖巧懂事也非常疼爱她。但是周老板的老婆可是天天闹。留佳佳在药房也终非长久之计。为此，周老板总想让佳佳有一个好去处，有一个温暖的家。

这天正好老朋友胡久如来药铺，周老板想到了把佳佳托付给他。

胡久如把佳佳带回宁波家里后，对家人说是从上海朋友那里买来的丫头，长大以后帮着管理家里的账目，要派大用场。不久，胡久如又把佳佳送进了当地的女子教会中学读书。为了方便起见，胡久如为佳佳重新改姓取名叫胡佳佳。

光阴荏苒，转眼佳佳已长到了18岁，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每当她走在宁波的大街上，总会吸引人的眼球。胡久如见状总是乐在脸上，急在心里，生怕佳佳被人抢走。

胡久如动了心思，想要娶佳佳为二房，跟佳佳挑明。佳佳早有思想准备，对胡久如说：你在我走投无路时收留我，哪怕今天我为你死都愿意，更何况是让我嫁你……

在胡久如和胡佳佳婚后五年中，共生养了一女二男，三个小孩个个聪明漂亮，长得都像母亲，高鼻子、鬈头发、白皮肤。

胡久如老来再得儿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生意越来越红火，工厂越办越大，钱越赚越多，还专门送了佳佳一座庄园。

然而，月有阴晴圆缺，1935年春，胡久如刚准备带三个儿女外出游玩，猛地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等医生到家时人早已没救。

胡久如辛辛苦苦置下的产业转眼就被大老婆卖掉，就连胡佳佳的那幢庄园也被一并处理，只留给了她上海宁波路上的药铺，算是给留了条活路。

曾有人劝改嫁，但胡佳佳怕儿女受苦，毅然带着三个儿女离开宁波，回到上海。

当她带着孩子们回到别墅老屋时，发现房屋外表依旧那样干净，门还敞开着，莫非这别墅早已被别人占用？

好在母亲临死前把房契给了她，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存好。胡佳佳把这房契藏了起来，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就在胡佳佳带着三个小孩站在门口满腹疑惑时，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背略微有些驼，身形瘦弱并拄着拐杖的外国老头从花园的门口走来。

胡佳佳突然朝洋老头奔去，用法语大声喊了一声：“爸爸！”

洋老头一听对方说是女儿佳佳时，一把抱住了她，激动地说道：“你是我女儿爱丽丝？你让爸爸我等得好苦！”

原来这法国商人15年前中风回国疗养，他原本打算身体康复后回上海继续做生意。不料在法国出了车祸，他的妻女当场死亡，而他也受了重伤，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一年半，等身体全面康复后才回到上海。

当得知佳佳母亲病死、自己的女儿被卖给他人时，他真是痛不欲生。后来，他也通过法国领事馆四处寻找佳佳的下落，都没有结果，但他深信只要这幢别墅在，这个家还在，女儿一定会回家来。没有想到他的亲骨肉真的回家了，还给他带来了三个外孙。

此后，胡佳佳一边照顾着家，一边经营着宁波路上的药铺，日子过得不错，女儿和两个儿子也都进入洋学堂读书，得到了很好的教育。

可惜在1947年，胡佳佳因照顾生病的法国老爹，自己也不慎染病。不到一个星期，父女俩就相继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不然在未来的岁月里肯定也不好过！

摘自三联书店《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