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的腊月底,家里的面也没了,剩那百十来块钱,娘扎针也给用完了。 爹唉声叹气,埋怨娘身体弱,隔三差五的去诊所,又埋怨娘生了个药罐子。 妹妹靠着门槛,眼里噙着泪,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敢大声。 娘抱起妹妹,拉着我就走,边走边说,我带孩子回娘家看看,能借十块,是十块。 刚下完大雪,路上雪很厚,走起路来只打趔趄,我们仨好容易才赶到姥姥家的村口。 娘说,咱不去你姥姥家了,直接去你舅舅那,你舅舅冬天卖萝卜,白菜,手里应该有钱。 娘又说,你俩看见你舅妈得喊,知道不?可别不喊,长大了得懂礼貌。 推门而入,只见舅舅正挥动着大扫帚清理院内积雪。 见到我们,他放下扫帚,满脸笑意地迎上来:“大姐来了,雪这么厚,路上辛苦了吧?快进屋,我去拿柴生火烤暖身子。” 大舅妈从灶房走出,调侃道:“大姐,今天这么早回来看爹娘?给爹买了多少肉?带了几斤果子?” 娘尴尬的没搭话。 舅舅忙抱着一捆柴走来,旁边的表哥赶上麦秸边点火边问:“去妈那边了吗?”母亲摇头:“还没呢。” 娘与大舅东扯西侃半晌,愣是张不开嘴说借钱的事。 眼看大舅妈也蹲在了火堆旁,烤起了火。 娘好一阵憋了句:“哥,嫂子,我想借五到八块钱应急,买点猪油熬汤。过年了,家里连油罐都空了。” 话音刚落,舅妈眼珠一翻,连忙站起:“啥?借钱?我爹刚住了十几天医院,钱早花光了,我还正想找你借呢……” 大舅低着头,一句话没说。 娘忙说,我这住的远,不知道,没有就算了,我去看看爹娘。说罢,她便拉着我和妹妹起身离开。大舅在后头嘱咐:“路滑,大姐小心些。” 姥姥,姥爷给收拾了一些吃的,姥姥又掏出了七个鸡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走的时候慢点可别摔了。 临走时,姥姥又从大缸里拿出来一盒果子,精贵贵的让我揣怀里。 娘始终绷着嘴,没说借钱过年的事。 天黑路滑,母亲坚持不走夜路,催促着早回家。 刚到村口,大舅拎着一块肉急匆匆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这肉是嫂子让给的,她那人虽嘴硬,但心里不坏。还有这件旧褂子,别人送的,穿着窄了,你拿回去给姐夫试试。” 娘眼里瞬间噙满了泪花,大舅忙着安慰:“路上慢点,雪这么厚,别让姐夫在家担心。” 我接过肉,提在手里沉甸甸的,可得有三四斤了。 回到家中,母亲先让父亲试穿那件深灰色中山装。父亲穿上后满意地点头:“这衣服刚刚好,简直量身定做似的。” 正说着,父亲伸手入衣兜,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零钱——一毛、两毛、五毛、一块钱不等,还有几张五块钱的小票,总计36块。母亲顿时泪流满面:“这是大舅平时卖菜攒下的钱,全都给咱了……这得攒多少车萝卜白菜啊!” 爹说,你俩长大了,到啥时候都得念着你大舅的好,没他的帮衬,咱家的日子可是熬不过去。 那年过年,因为有大舅给的肉,钱,我们过了个好年。 那以后我俩读书特别认真,娘说的一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她说,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我们家后来或多或少,还在接受着姥姥,大舅的帮衬,到后来我考上大学妹妹考上师范,大舅还送来了一部分学费。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上海打拼,起初每次寄回家的钱,总不忘写信告诉母亲,让她转些给大舅。后来,随着日子渐渐好转,每逢春节我总会带着满满一车的年货回家,看望舅舅、舅妈,买上暖和的棉袄,坐上三轮车慢慢走去探望,聊聊家常。 现在我们家的日子更好了,我和妹妹都买了房,车,再去舅舅家就方便多了。 后备箱每次都塞得满满的,临走还要塞给大舅些钱。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每次想到那些年家里日子苦,大舅站在北地的十字口,等我们,那情景,那神态,总在我心里来回的转。 做人要讲良心,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大舅的那份温暖与慷慨,我这一生都难以忘怀。
发完这些,我把婆婆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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