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的梧桐 周敏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梧桐树的黄叶打着旋坠落。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上的数字跳成19:30，中央空调的冷风正顺着她丝质衬衫的领口往里钻。 "王总，方案我今晚改完发您。"她咽下最后一口冷透的咖啡，胃袋痉挛着发出抗议。这是本月第三次推迟和女儿的周末之约，对话框里那句"妈妈又骗人"的控诉像根细针，扎在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直到十二月飘雪时，身体终于拉响红色警报。原本准时的月事整整缺席三个月，镜中精心保养的脸庞下，黑眼圈正蚕食着最后的体面。那天她晕倒在会议室，额头磕在钢化玻璃桌沿的声音格外清脆。 "FSH值50.6。"诊室外的塑料椅沁着寒气，周敏机械地摩挲化验单上那个猩红的数字。隔壁大姐织毛衣的棒针发出规律的咔嗒声，"我同事吃那个桑本草颗粒，粉色盒子..."温吞的絮语混着消毒水味道，在她混沌的脑海里撕开道裂缝。 妇科诊室的白炽灯惨淡地亮着，医生钢笔划在处方笺上的沙沙声突然变得刺耳。"黄体酮先吃十天"，轻描淡写的医嘱让她想起上周驳回下属病假申请时，自己也是这般公事公办的口吻。 地铁玻璃映出她紧攥药袋的指节，粉色包装盒在塑料袋里窸窣作响。经过小区花坛时，几簇忍冬在雪地里开得倔强，她突然想起离职的前同事说过："周总监，你活得像台永动机。" 调岗申请是在女儿生日那晚提交的。小姑娘吹灭蜡烛时说"希望妈妈每天都能回家吃饭"，烛泪滴在草莓蛋糕上，像滴滚烫的岩浆。现在她每天六点准时关电脑，晨跑时能看见梧桐树梢结的冰凌在阳光下化成彩虹。 三个月后的清晨，周敏在晨光里冲泡褐色药汁。窗外的梧桐抽出鹅黄新芽，女儿贴在冰箱上的便签随风轻摆——"妈妈今天生理期，记得喝红糖水"。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是年轻同事发来的方案，末尾附了朵俏皮的玫瑰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