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集追平国色,想聊聊 国色芳华里的人文关怀 。
「这么美的落日,照着琼楼玉宇的皇家世族,也照着破落残垣的平头百姓,这么看来,此时此刻的我们跟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记得第8集的时候,何惟芳给彼时还没有名字,从小到大只被家人和丈夫唤作「五娘」的姐妹取名时,说了这段话。两个刚刚逃出生天的女性并肩坐在一起,在落日中迎接新生,让这句台词显得尤为动人。更难得的是这句台词抛出了古装剧中难以回避的一个问题:如何在历史叙事中展现人文关怀?
看到现在,我觉得《国色芳华》除了在制作层面呈现了原汁原味的唐风审美外,在剧作层面对于「唐朝社会阶层」也做到了堪称细枝末节的呈现和力透纸背的人文关怀。
记得玉露落水,刘家人对此轻描淡写的一句「一个下人」,就把一个年轻鲜活生命的离去轻易带过。身为下人的玉露命如尘埃,她溺水而亡甚至算不得大宅中微不足道的插曲,也正因如此,何惟芳更是拼了命地善待胜意、大福和小春。但这种面对上位者的不卑不亢,面对所谓下人的平视,给她带来的是何惟芳自己都不曾预想过的挣扎,第21、22这两集尤为如此
公堂之上,王擎伙同刘畅父母诬陷何惟芳,判官听信一面之词,便判何惟芳杖六十,剥其私产,贬为官奴,发配城外军营。趴着受刑、高呼不公的何惟芳,也终于再次领会到社会阶层这层厚障壁有多难以突破。京兆尹甚至不听她的辩白,刘家说什么、他就判什么。
在军营中,何惟芳和其他被贬为罪奴的人一起遭受着非人的待遇。但这里的不公已经到了曾经的何惟芳难以想象的程度,罪奴们被当作活靶子,供士兵们练习射箭,袁将军甚至振振有词:贱/人奴婢,律比畜产。
在他眼中,这些官奴的生命如同草芥,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牲畜和物品。而他这句台词,也来自于《唐律疏议》的原文:
唐律疏议里关于下人的条款,的确是把下人看作是非人的程度——「奴婢既同资产,即合由主处分」,奴和婢,是可以随意处置买卖的;「人各有偶,色类须同,良贱既殊,何以配合」,良贱是不可以通婚的。《旧唐书·郭孝恪传》里有一句,我觉得最恐怖——「仆妾器玩,务极鲜华」,你看,仆和妾,都和器具这些「玩意儿」并列。
也许有人评价这些情节是有损爽感的虐,但我只觉得拿所谓古偶虐不虐的标准,去评价《国色芳华》,实在是有些看低了这部作品。能在剧情里加入对那时平头百姓甚至是官奴的刻画,把这种真实存在于历史上的细节呈现在荧幕上,是难得用心的。而剧组干脆把这种细节差异做到极致:马车与牛车的分别、发型与头饰的不同、富贵人家与普通人家照明工具的差异,处处皆是身份与地位的不同。
而何惟芳一路以来的经历,见证了众生百态,知其苦,且知其为何苦,让她在这种真实的历史里去破局更显珍贵。
22集的预告里我就看到了这样的台词:食不果腹,何罪之有?寻药治病,凭何指摘?是这世道待她不公,她不该穿着罪奴麻服被扔在此处,曝尸荒野。我救不了她,只希望我的衣衫,能还她最后一丝体面。
我其实想到了白居易的诗:心中为念农桑苦,耳里如闻饥冻声。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城。
何惟芳想的大概也是如此,给哑女的尸身盖上的那一刻,她也许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件万丈长裘,盖住长安,乃至整个大唐,所有贫病交加的、被不公对待的、生如草芥的婢、奴、僮、仆,所有因为现实而永远无法突破自己命运桎梏的「下人」。
在古装剧中能看到这种「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的表达,是尤为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