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没老婆!祥林嫂最大的特点是没丈夫,有一个小孩被狼吃了,一辈子就是把一个悲剧讲成喜剧,孔乙己是个知识分子,也没老婆,腿被打断了……”
刘震云给出了一个全新的角度看待鲁迅笔下的小人物,他认为这群人的特质并非什么精神胜利法、民族劣根性,而是一些孤鳏寡独和一些孤苦伶仃的人,要么没老婆,要么没丈夫。
鳏寡孤独的人群,往往是社会最底层、可有可无的一群人。因此他们的生活最血污淋漓、泥沙俱下,就像一面镜子,毫无遮拦地照出一个社会的真实面目。
阿Q稀里糊涂的被以“强盗”之名抓走处死了,看热闹的人却不满意,觉得阿Q游了那么久的街,竟没有唱一句戏,他们白跟一趟了。
阿Q在临死之前,才有了唯一关乎自身命运的精神觉醒——
“四年之前,他曾在山脚下遇见一只饿狼,永是不近不远的跟定他,要吃他的肉。他那时吓得几乎要死,幸而手里有一柄斫柴刀,才得仗这壮了胆,支持到未庄;可是永远记得那狼眼睛,又凶又怯,闪闪的像两颗鬼火,似乎远远的来穿透了他的皮肉。
那些张着嘴的看客们,让阿Q看到比饿狼还可怕的眼睛:这些又钝又锋利的眼睛们似乎连成一气,已经在那里咬他的灵魂。”
小说在这里戛然而止,然而那一双双渴望看行刑的眼睛却让人久久胆寒和悲凉。
阿Q之死是用一个正面的描写点出现实和人性的残酷麻木,祥林嫂与孔乙己之死,则是一个更为悲剧性的留白。
祥林嫂被东家赶走沦为乞丐,在一个祝福之夜,死在了漫天风雪中;孔乙己偷书被举人打断了腿,再没出现在咸亨酒店,小伙计想“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掌柜只惦记“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
看到没,没有任何人关心这群人的生死,他们孤苦伶仃地在“遍地冰凉”的人世间活了一趟,战战兢兢、潦潦草草……
马克思曾说“一个人的人生是其社会关系的总和”,底层小人物们的社会活动性为零,除了自己和谁也攀不上关系,对社会的影响力也几乎为零,他们没有任何人际价值,多一个少一个根本没所谓!
所以无论是阿Q生活的未庄,还是祥林嫂、孔乙己所在的鲁镇,他们都是微末如草芥的存在。你活着、你悲惨、你死去,谁有功夫在意?
而阿Q们,沿着卑贱孤苦制造出的伤口和思维上的缺陷,我们以现代人的认知去斥责他们奴性、愚昧、麻木……是不是过于苛刻、过于傲慢了?
鲁迅先生从民族性这样宏观的角度,为这些不被看见的小人物们立传,绝非为了抨击这些羸弱的个体,而是对造就这些个体命运的时代整体反思与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