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马琳。 11月25号，我发了圈：外出九天，电话不通，有事微信联系。 没多久，马琳信息来了：姐，你去哪了？ “刚准备去日本。”我回。 此时，她在澳洲，我在浦东。 12月2号凌晨五点，马琳发我信息：姐，我到京都了。 哎呀，把我激动得，立马从床上翻起来，拨打微信电话，电话没通。 一号我正在京都自由行，参观日本禅宗国宝展。赤足，一层一层木台阶上，再一层层下。从一个屋子再绕到另一个屋子，木地板冰冷，脚底亦冰冷。 禅宗们在陈旧的字画里或盘腿而坐，或面色庄严。参观者皆神色虔诚。 屋子廊檐下，木质栏杆干干净净，庭前枫叶灿若云霞。 远处，白鸟振翅盘旋。天色干净如水。 四周安静，人们说话都很轻。好像一高声，就破坏了这人间安静。 安静真美好啊，云自在，人也自在。 我不知道啊，昨天的马琳也在如潮的人流中看展，和我走的正是同一条入室线路。我们在熙熙攘攘的尘世本可不期而遇，却还是失之交臂。 那时，我睡在京都，八点半，就要动身去大阪府。 十点，这家伙来信息：姐，我还要请你吃饭呢。 请啥呀，我已经在去大阪的路上。 她说，看我来京都，心动了，她一直心心念念要请我吃饭。 去年就约，今年又约，约了又约，总是迁期。她总觉得，没请我吃一顿丰盛的饭菜，就不够圆满。 去年回国，和我说好：姐，不许你请客，我赚澳币，花我的。 这怎么行？到了我的地盘让花你钱？ 不答应，我就不来了。 行行行，听你的。 两人喝了咖啡，吃了甜筒，又泡了脚。一起走过相门城墙，趴在城垛，看胥江水波涛暗涌，马琳热泪奔流： “姐，我把父母带回上海，一直以为再也不会分离了。我还是去了澳洲，把父母丢在奉贤”。 她父母，长眠在奉贤的公墓。最爱的女儿们都在异国他乡。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我能理解她的热泪汹涌。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子之孝恭，唯有梦中啊。 终究没让她请客。我妈说了，来家里吃吧。 我妈煮的饭，都是老上海喜欢的味道：盐水虾，清蒸白鱼腌笃鲜。红烧肉，油焖茭白，雪菜肉丝……吃得她开心不已。 “阿姨阿姨，你让我吃到了小辰光的味道。我妈做的菜也是这个味道。” 余生，她是再也吃不到父母做的味道了。 “阿姨，我给你买张飞机票，你和老姐一起来澳洲吧。” 我妈老眼笑成一朵花，拍拍她肩膀：妹妹啊，太远哉，我就不去哉。你下趟再来，我烧给你吃”。 马琳嗯嗯嗯使劲点头，眼里泛出泪光。 友友们都说，我妈是人间温暖。心地简单，老而欢乐。 约好了，我去上海，她请我。 计划不如变化快，她提前回了澳洲。 今年她回上海的时候，我骨折卧床。一约再约，终究未见， 很多时候，人生是不能预约的，就像人，终究不能预见自己的未来一样。 感念马琳一直随心所欲念着我，顺其自然想着我。 有时是早晨，有时是深夜。她打长长的电话。她说：姐，我知道你寂寞，所以就想多陪你说说话。 那时，我只能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眼前只有一角开花的枇杷树，一角苍翠的桂花树。一只小鸟站在屋顶孤独的歌唱，又孤独的飞远。我比小鸟还要寂寞。 想念马琳心心念念的餐饭了，其实，想念的岂止是饭？ 也许再见，也许永不再见。马琳，谢谢我们一直彼此惦念。 你说两河文明，我说黄河流域。想扯哪就扯哪。大家哈哈大笑。 你说，想你了，姐。 我回，想你了，小妹。 你发来的圣诞节照片我看了，也笑了。 你穿着白色的长衣，简洁美好。 老王小王围坐在你身边，笑出人间温暖幸福美好。 我说祝福呀，圣诞快乐，阖家吉祥。 这个世界，那么假，总有一些真，一些纯，会滋润我们日渐枯竭的心灵。人们管这叫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