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户,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我下放在李庄,一个以李姓为主导的小庄子,印象中有三十七户人家,全部姓李,还有族谱排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步永学忠长”。最后那个“长”,是不是正确不知道。前四个字都有在用,不会错。 这样的村落,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中以家族为中心聚集的特点。或许李姓是个大姓,李庄有两个。前李庄和后李庄。我们大队同姓的庄子,不止一个。为什么紧邻隔壁的灶户,名字与它们不同?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少年的我的脑海里。乃至于成年后很多年,只要想起李庄和灶户,便会冒出来。今年一月二十号,距离上一次到李庄,过了九年。之所以贸然前来,解疑惑的心理,占据了很大成分。宝应文苑发给的一本小册子,回扬州后看了不止一次。多少知道一点,名称得来和盐有关系。 十一月二十三号的颁奖仪式上,主持人说,宝应有个灶户,他的老家盐城有个灶头。灶头和盐关系深厚毋庸置疑。灶户和盐,一定也关系不一般。沧海桑田的岁月,改变了很多。像扬州现在的观潮路位置,曾经距离长江很近。“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古人能在那里听潮观浪,现在没有半小时车程,扬子江的影子都看不到。 围海煮盐,在汉代吴王刘濞那里已经实现。吴王的管辖范围,有没有包括宝应泾河的灶户?主持人才华横溢,给我们来了一次“说文解字”。灶户的灶,一边是火一边是土。火与土的结合,有了古代中国闻名世界的瓷。 上好的瓷,具有薄如纸、白如玉、声如磬的美好特质。一把高岭土,一炉升腾的火,会升华为青瓷、白瓷、青花瓷和传说中的影青瓷。其实,在瓷出现之前,火与土已经结合并产生出陶。灰陶红陶等,可以在陶器上事先用绳子缠绕,便是绳纹装饰的陶器。还可以在陶器上彩绘。考古学家将它们命名为彩绘陶器。 灶户的这把火这把土,撞击出怎样的火化?历史上的灶户有大片芦苇荡,“芦花香稻谷黄,岸柳成行”,像今天陆老师一展歌喉,高唱潭派的“朝霞映在阳澄湖上”的唱词里描绘的那样,收获稻谷的时候,便是芦花纷飞的季节。 芦苇生命力极为顽强,打不死烧不尽砍不光,为煮盐提供了烧不尽的燃料。大运河开通后,盐业更是迎来大的发展机遇。灶户制作的盐,成了官盐。五代时,官方正式称呼设灶煮盐的盐户叫灶户。原来是这样。 煮盐是非常辛劳的职业。宋代婉约词代表之一的柳三变,写有一首“煮海歌”,其中有这样的句子:“卤浓碱淡未得闲,采樵深入无穷山。豹踪虎迹不敢避,朝阳山去夕阳还。船载肩擎未遑歇,投入巨灶炎炎热。晨烧暮烁堆积高,才得波涛变成雪。”他写的是舟山的盐工。清代诗人吴嘉纪也有一首《白头灶户低草房》诗:“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烈火旁。走出门前炎日里,偷闲一刻是乘凉。”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诗人,对盐工日常的描写,都是辛苦万分。不过,感觉灶户的盐工比舟山的要好一点。芦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像缺少燃料的海岛,不需要兼职做樵夫。 我印象中的灶户,没有盐工。芦苇荡不少。小时候没少来灶户。偶然玩玩,更多是到这里机面。这里有一家手工机面加工点,现在想不起来具体姓氏和位置了。当然,现在灶户新农村的形象,早已经不是四五十年前的状态。 现在是初冬略显寒冷缺阳光灿烂的日子,老人们到村子里的亭子、长廊聊天晒太阳,可不羡煞人也!眼前幻化的,却是一件光棉袄,腰间缠一根粗粗的草扷子,站在门前太阳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捉虱子的情景。那是农闲时最常见的景。 正是秋收时节。刚刚进入灶户村党群服务中心,就看到晒场的情景。金灿灿的稻粒铺陈一片。阳光照在稻谷上,散发出迷人的色彩。“家乡美丽的土地上,劳动的人们在歌唱”。这位翻晒稻谷的老人没有唱歌,可是她脸上满足惬意的深情,超过世界上最优美的旋律。 走到稻场边上,弯腰抓起一把稻谷,习惯性地摊在掌心细看。捏起一粒放进嘴里磕开。还没干透的新鲜米粒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满嘴。时光,一下子将我拉回到了五十年前。 半个世纪,从青涩少年变成了白发老妪。灶户村却从贫困中挣脱开来,呈现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崭新风貌。
灶户,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我下放在李庄,一个以李姓为主导的小庄子,印象中有三十七户
扬州大兔子
2024-11-27 08: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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