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还留着半块橡皮擦。林深弯腰去捡时,指腹触到桌面深浅不一的刻痕,像谁用圆规尖断断续续画了场未完成的日落。
苏晚第一次坐在这儿时,正把《建筑史》垫在速写本下临摹廊柱。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有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她摊开的书页上,脉络分明得像封没写完的信。

“公元前 447 年的帕特农神庙,柱高是底径的五倍。” 他当时抱着厚厚的设计图册,声音撞在玻璃上折了个弯,“就像现在,你的铅笔倾斜角度刚好四十五度。”
后来他们总在黄昏时来这儿。她画他低头演算时绷紧的下颌线,他把她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说钢筋混凝土的裂缝里,也能长出会开花的藤蔓。
毕业答辩那天,苏晚的模型在评审提问时突然散架。林深冲上台用透明胶带匆匆固定,指尖被尖锐的亚克力板划破,血珠滴在纯白的底座上,像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散场后他在走廊尽头抽烟,看她蹲在地上捡那些碎成星子的零件。“去深圳的设计院给我留了职位。” 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你爸妈不是一直希望你回上海吗?”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凌晨的站台,发出单调的声响。苏晚把那半块带齿痕的橡皮擦塞进他手心,“高二那年在画室弄丢的,原来被你捡走了。”
列车启动时,她看见他站在月台上,白衬衫被风掀起边角,像只折了翼的纸鸢。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他发来的照片:图书馆的桌面上,有人用圆规补完了那场日落,光晕里写着一行小字 ——
“从遇见你的前二十年,到失去你的往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