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南京的吃食,根子里绕不开一只鸭。
六朝时宫宴就有“鸭臛”,明清时江浦鸭苗顺着秦淮河漂进城,城南巷子里的鸭铺就没冷过灶。
我爷爷说,
民国时挑担卖鸭血粉丝的,竹桶里炖着老鸭汤,
走几步就喊一嗓子,汤香能飘半条街。
粉丝要选山芋做的,咬着筋道,鸭血得新鲜,煮得嫩而不烂,撒把香菜葱花,热汤下肚,寒天里能暖到脚后跟。

盐水鸭比烤鸭更得南京人的魂。
不像北京烤鸭油重,南京的盐水鸭是“淡”出来的鲜。
鸭子先腌后卤,卤水里要加八角、花椒,还要兑点老卤“接味”,有些老铺子的老卤传了几十年。
过去中秋,家家户户都要买只盐水鸭,
斩半只配米饭,剩下的鸭架熬汤,连骨头缝里都是香的。
秦淮河畔的酒肆,一盘盐水鸭配一壶黄酒,食客能坐一下午。

现在巷子里的鸭铺还在,只是挑担的换成了门店。
鸭血粉丝汤里加了鸭肝、鸭肠,更丰盛了,可老辈人总说少点老汤的醇厚。
倒是鸭油烧饼没变,
刚出炉的烧饼酥掉渣,咬开满是鸭油香,
配碗赤豆元宵,还是老南京的滋味。
这吃食就像南京城,经了千年风雨,模样改了些,骨子里的温软鲜醇,从来没变过。
其实,南京美食,不只有盐水鸭和粉丝汤,这10样才是王炸。

源自乾隆年间,当年皇帝南巡途经龙袍镇,乡民献上蟹黄包,龙颜大悦赐名“乾隆汤包”。
清末陶戟改良工艺,更名“蟹黄汤包”,
2007年列入南京首批非遗,2020年获“南京乡土地标菜”,
还创下“最多人同时在线做汤包”吉尼斯纪录。
这包子讲究“皮薄如纸,卤多似泉”,
33道褶纹如秋菊待放,金黄蟹黄嵌在褶心似花蕊。
蒸熟后晶亮透光,夹起不破皮,咬开先吸汤,鲜香滚烫的蟹黄汤涌入口中,配姜醋解腻,猪肉与蟹黄8:2的黄金比例,肥而不腻,鲜得直咂嘴。
当地人常说“秋风起,蟹脚痒,龙袍汤包最对胃”,
外地人专程赶来,就为这口“鲜到眉毛掉”的老味道。

六朝时,秦淮船娘用陶罐煨赤豆汤暖夜航人;
宋朝有家点心铺,老板失手煮破元宵皮,慌乱间撒把酒酿,竟成就这“歪打正着”的甜羹。
清朝乾隆年间,
城南秦大士苦读时,母亲端来的黄豆“励志餐”后来演变成“状元豆”,
而赤豆元宵的酒酿酸香、红豆绵密,恰似金陵人骨子里的温润与坚韧。
2025年,它正式列入非遗名录。
这碗甜羹,大元宵软糯如江南烟雨,小元宵筋道似金陵城墙。
做法也简单:红豆泡足24小时,文火熬两小时出沙,糯米粉搓成大小不一的圆子,
煮至浮起后加三次凉水,最后撒把干桂花。
南京人讲“真嗲”,这碗甜羹,吃的是乡愁,暖的是心窝,比啥补药都强!

这清乾隆年间,城南金沙井寒士秦大士夜读时,母亲以黄豆、红曲米、红枣煮豆相慰,一句“吃了状元豆,好中状元郎”的口彩,
竟成金陵学子考前必啃的“心理铠甲”。
夫子庙贡院旁,小贩们推着竹筐吆喝,豆香混着墨香,
连朱自清1923年游秦淮时都忍不住尝上一碗,直夸“咸甜软嫩,真来斯!”
作为秦淮八绝之一,这豆子可不是普通零嘴。
黄豆泡足24小时,添入八角、桂皮慢炖,收汁时撒把白糖,咬开是弹牙的糯,咽下是回甘的甜,连豆皮都皱得恰到好处,
像极了读书人的韧劲。
如今虽没了科举,但老南京人仍爱就着五香蛋吃它,图个“事事圆满”的好彩头。
制作也简单:
黄豆泡发后加酱油、黄酒、香料,小火焖30分钟,大火收汁即可。
这口从清朝传下来的味道,比任何鸡汤都实在。

它最早可溯至东吴建业城,农妇以发芽芋头熬红糖,意外得软糯甜羹;
明《金陵岁时记》载“秋日多食芋苗羹,佐以桂花”,
清袁枚《随园食单》详记“糖芋苗”制法,成“皇家甜味密码”。
2015年,其制作技艺列南京非遗,与梅花糕、赤豆酒酿小圆子并称“金陵四大街头小食”。
琥珀色糖汤裹着软糯芋苗,藕粉勾芡让汤汁“拉丝不结块”,
前调红糖焦香,中调桂花清冽,尾调藕粉谷物香,甜而不腻,糯而不粘。
做法也简单:
芋苗去皮切块,红糖水慢煨至酥软,撒糖桂花增香,最后藕粉勾芡成琉璃芡。
老南京人秋日必吃,讲究“三红三糯”,
芋苗红、糖汁红、桂花红,芋头糯、糖汁糯、藕粉糯。

宋太祖赵匡胤为母守丧后,在御膳房闻到煎饺香,一尝便赐名“锅贴”,
从此这道民间吃食从汴京传到金陵,成了“秦淮八绝”里最烟火气的一绝。
蒋有记1922年始创,2018年列市级非遗,
锅贴皮薄如纸,咬开“咔嚓”一声,肉汁裹着甜咸味直窜喉咙,
老南京人早晨“阿要辣油啊?”的吆喝,配一碟醋,就是半城人的胃。
这口锅贴,外皮焦脆似秋叶,内里软嫩如春云,
牛肉馅带着回民手作的实在,甜中带咸,咸里透鲜。
做法不复杂:
和面要烫面加凉水,醒足二十分钟;
牛肉剁碎拌葱姜,花椒水去腥提香,最后撒把葱末锁住鲜味。平底锅刷油,码好锅贴,加水焖至水干,底儿焦黄时,一铲子下去,香得人直咽口水。
这不止是吃食,是金陵城活着的非遗,一口咬下去,就是半部南京史。

明朝朱元璋军粮演变而来,清末奇芳阁将其列为“秦淮八绝”第四绝。
2015年,其制作技艺列入江苏省非遗,
胡长荣大师改良的分层擀制法,让酥皮达12层以上,咬一口“咔嚓”掉渣,咸口椒盐葱香,甜口桂花糖馅,
鸭油香混着芝麻香直窜鼻腔!
这烧饼讲究“三烘三烤”,鸭油替代猪油起酥,老炉火200度慢烤,外皮焦黄透亮,内里软糯带劲。
朱自清1934年游南京时就夸“刚出炉既香且酥”。
非遗技艺+市井滋味,这口酥脆里藏着六百年金陵风月。

明朝状元葛百祥首创,乾隆赐名。
乾隆南巡时尝其形似梅花、甜糯不腻,拍案称“胜过宫里御点”,遂定名梅花糕。
金黄外皮酥脆如春日梅瓣,内里豆沙细腻流心,小元宵软糯似雪,青红果香甜点睛。
南京人最爱那层焦糖脆壳,咬下“咔嚓”一声,甜香直窜鼻腔。
做法讲究:
铜模浇面浆、铺豆沙、撒元宵青红丝,炭火慢烤至焦香。
如今更有芝士、板栗等新口味,但老味儿永远最勾人。
春日梅花开时,街头糕摊前总围满人,一边啃糕一边念叨:“真来斯,这才是南京的味儿!”

诞生于1952年前后。
三元巷的陈寡妇为糊口,用猪皮晒干炸成“皮肚”,
配着碱水面、猪肝、香肠“大乱炖”,硬是把穷日子煨出了金陵味道。
皮肚要选猪后腿皮,晒足三日太阳,再用猪油慢炸至“松泡细软”,咬开时汤汁在嘴里“爆浆”。
如今这碗面已是中国100大面条之一,荣获“金陵小吃”称号。
皮肚吸饱了骨汤的鲜,嚼起来“咯吱”带响;
面条筋道如秦淮河的浪,配着青菜、木耳、西红柿,红油辣子一浇,直教人“哈”一声暖到心尖。
做法也简单:
皮肚泡发切条,面条煮七成熟捞进骨汤,加皮肚、猪肝、香肠“烩”两分钟,
撒把青菜,淋勺辣油,南京人管这叫“甩放”!
这碗面,用南京话讲,“皮肚面,绝摆!”

清朝那会儿,它还只是巷口阿婆用陶碗盛的清汤豆腐脑,
后来巧匠往里撒了虾米、榨菜、木耳,浇上鸭油汤,
硬是把素淡点化成“前程似锦”的口彩。
年轻人吃健脑,老者吃长寿,成了夫子庙“秦淮八绝”里最亲民的那一味。
豆腐脑白得像刚剥的菱角,嫩得能吸溜进喉咙,
配上金黄虾米、脆爽榨菜、弹牙木耳,再淋辣油、滴香油,咸淡辣鲜全在舌尖打转。
老南京早上端碗蹲在摊边,先吹散热气,再“呼噜”一口,那叫一个“透鲜”!
做法也简单:
黄豆泡发磨浆,点卤成脑,佐料现炒现拌,最后撒把葱花,
讲究的是“现做现吃,油条丁后放才酥脆”。

明太祖朱元璋微服私访时,在夫子庙边小店被炸得金黄的油豆腐果勾了魂,
店主忙用鸡汤煨软豆腐干,配豆芽同煮。
豆芽弯似玉如意,朱元璋一尝连呼“此物当传”。
如今老南京人仍爱用“莱斯”夸它:
豆腐干吸饱鸡汁,软绵中带点韧劲,豆芽脆生生像嚼着春天,蒜泥辣油一浇,鲜得直咂嘴。
做法虽简却讲究,
骨头汤吊鲜两小时,豆芽焯水去涩,最后撒把胡萝卜片添色。
要问哪块最正宗?
夫子庙老巷口的摊子,下午四点一吆喝,保准你跑慢了就尝不着这“皇帝同款”的鲜!

所以啊,来南京别只顾着找鸭子。
巷口刚揭笼的汤包,小学门口炸得金黄的锅贴,
深夜里那碗滚烫的皮肚面,
它们都在这座城里喘着气。
你随便走进一家冒着热气的小铺,坐下来,
老板自然会把那份传了千年的温软鲜醇,端到你面前。
吃吧,吃下去,南京就在你身体里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