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座的那一刻起，苏婉清连一口水都没碰，甚至没看一眼旁边蒙着水汽的玻璃杯。
是张浩选的餐厅有问题？还是点的烤串不合她的胃口？
可她明明说过“都行”啊。
张浩隐约听到旁桌有人低语：“那个女的怎么一口水都不喝？菜都凉了。”
另一个声音接话：“可能看不上人家，故意摆谱吧。”
手机震动，弹出新消息，张浩一看，顿时明白了原委。
01
张浩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达烧烤店，站在门口反复确认了三次预订信息，才安心迈进去。
服务员把他带到靠窗的角落桌，他环顾四周，满意地点点头——木质装潢古朴，灯光柔和，适合初次相亲的氛围。
“先生，需要先点些什么吗？”服务员礼貌地询问。
“等人，谢谢。”张浩看了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趁着空隙，他对着窗户的倒影整理了下炭灰色外套，确保每个细节都无懈可击。
他想起媒人刘姨对苏婉清的描述：“她是幼儿园老师，温柔又文静，你俩挺配的。”
想到这儿，张浩心里升起一丝期待。
他三十二岁，在一家科技创业公司做项目经理，工作忙碌，恋爱总是没时间。
这是他今年第四次相亲，每一次都是小心翼翼的尝试。
七点整，店门被推开，一个穿淡绿色连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形纤细，马尾简单清爽，气质干净。
张浩一眼就认出她——肯定是苏婉清。
苏婉清的目光在店内扫视，寻找预定的位置。
当她的视线掠过烟雾缭绕的店内环境时，张浩注意到她嘴角微微一抿，似乎有些迟疑。
“苏小姐？我是张浩。”他站起身，带着温暖的笑容迎上去。
“你好，张先生。”苏婉清轻声回应，嗓音如刘姨所说，温婉动听。
“请坐，我刚到没多久。”张浩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婉清轻轻点头，坐下时指尖在桌边轻敲了两下，像在斟酌什么。
张浩没多想，以为她只是初次见面有些紧张。
服务员端来一壶茶：“这是我们店的特调大麦茶，请慢用。”
“谢谢。”苏婉清低声道谢，目光却落在菜单一角，没与服务员对视。
张浩拿起菜单，热心开口：“苏小姐喜欢吃烧烤吗？刘姨说你不怎么挑食，我就选了这家，口碑很不错。”
“烧烤挺好的。”苏婉清淡淡地说，眼神却飘向窗外的街灯，没怎么看菜单。
张浩想活跃气氛：“刘姨说你是幼儿园老师，小朋友肯定特别喜欢你。”
“是的，四岁班。”苏婉清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们精力旺盛，教起来很有成就感。”
“那一定很有趣。”张浩趁机接话，“我小时候的幼儿园老师让我印象深刻，到现在还记得她教的儿歌。”
苏婉清点点头：“看着孩子成长是种特别的回报。”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科技公司做项目经理，负责教育类应用。”张浩笑着说，“也算跟教育有点缘分。”
服务员走过来：“两位准备好点菜了吗？”
张浩看向苏婉清：“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或者忌口的吗？”
她眼神闪了一下，轻声说：“没什么特别的，你点吧。”
张浩没察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以为她只是客气，便兴致勃勃地接过菜单。
“先来一份杂锦烤串吧，羊肉、牛肉，再加点烤蔬菜。”张浩对服务员说，又转向苏婉清，“你吃辣吗？”
“一般。”苏婉清简短回答，手指轻抚着水杯边缘，但没端起来。
“那好，调料弄清淡点。”张浩点头，“这家的孜然调料很香，不腻。”
服务员很快端来烧烤架，炭火烧得通红，丝丝青烟在两人间升腾。
张浩翻开菜单，热情介绍：“这家的羊肉串很出名，肉嫩，早上从市场直接送来的。”
苏婉清轻轻摇头：“你点吧，我都可以。”
张浩以为她只是腼腆，便点了羊肉串、牛肋条、烤蘑菇和莲藕片。
“好的，谢谢。”苏婉清回应依旧简短。
食物很快上桌，烤串油光发亮，撒着孜然和芝麻，香气扑鼻。
张浩拿起一根羊肉串，烤得滋滋作响，肉香四溢。
他夹了一块刚烤好的羊肉，放到小盘里，推到苏婉清面前：“尝尝这个，刚烤好最嫩。”
苏婉清却把盘子推回去：“谢谢，我还不急，你先吃。”
张浩愣了一下，但没多说，自己吃了起来。
他以为她可能不饿，或者初次见面有些拘谨。
“这家的调料真是特别，据说是老板家传的配方。”张浩一边吃一边找话题，想让气氛轻松些。
“嗯，闻着确实不错。”苏婉清礼貌回应，但水杯依然没动，冰块在杯里慢慢融化。
张浩又烤了几串，觉得口感确实不错，便夹了一片莲藕递过去：“这个清脆，试试？”
“谢谢，一会儿我自己来。”苏婉清再次婉拒，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水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浩吃了半饱，而苏婉清的盘子和水杯还是空的，连一口水都没喝。
更奇怪的是，她连桌上的酱料都没碰，小碟干干净净，像个摆设。
“味道不合胃口？”张浩终于忍不住问，“要不要换点别的？”
苏婉清低头搅着杯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有，就是不渴。”
张浩点点头，不再勉强，但心里却有些失落。
他本以为一起吃饭能拉近距离，没想到对方连水都不肯喝一口。
炭火噼啪作响，烟雾在两人间升腾，像是拉开了无形的距离。
02
旁桌一群年轻人的笑声传来，他们推杯换盏，气氛热闹。
相比之下，张浩和苏婉清这桌的安静显得格外尴尬。
张浩感觉脸有些发烫，不知是炭火的热气，还是尴尬的缘故。
“这个牛肋条很香。”张浩又试了一次，把一块烤好的肉放到她盘子里，“蘸点酱，味道更好。”
苏婉清看了一眼，低声说：“谢谢，不用了。”说完便把盘子推开，视线故意避开了食物。
张浩又试了两次，夹了不同的菜递过去，结果不是得到“谢谢，不用”的回应，就是苏婉清假装没看见，低头划着手机。
张浩注意到，她的手指停在锁屏界面，根本没在看手机，像只是为了回避交流。
炭火的热度渐渐冷却，张浩的热情也在消退。
烤架上的油滴嗞嗞作响，映得他脸色忽明忽暗，心情也随之起伏。
“是不是烟太大了？”张浩试着找原因，理解她的行为。
苏婉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藏着点说不清的东西：“还好。”
这简短的两个字后，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服务员走过来检查炭火：“需要加炭吗？”
“麻烦加点，谢谢。”张浩点点头。
服务员添炭时，目光扫过苏婉清面前空空的水杯和盘子，停顿半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张浩捕捉到这个细节，尴尬感更重，手心全是汗。
他试着换话题：“刘姨说你喜欢看电影，最近有什么推荐的？”
“没怎么关注。”苏婉清回答依然简短。
“我上周看了《星际穿越》重映，特效很棒，故事也感人。”张浩努力延续话题。
“嗯，听说过。”苏婉清点点头，没再多说。
张浩放下烤串，深吸一口气，换了个问题：“周末你喜欢做什么？”
“备课，批作业，偶尔看看书。”苏婉清答得稍详细了点，但仍没有展开的意思。
沉默再次笼罩，桌上烤架的红光映着他们未动的盘子。
苏婉清全程没碰水杯的行为让张浩困惑又受挫。
“我去下洗手间。”张浩找了个借口，起身想喘口气。
“好的。”苏婉清点头，目光依旧没与他交汇。
他走开时，隐约听到旁桌压低的议论：“那女的连水都不喝，真奇怪。”
张浩加快脚步，只想暂时逃离这窒息的氛围。
在洗手间，张浩对着镜子长叹一口气，眉头紧锁。
他低声自语：“到底怎么回事？”
他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婉清从头到尾没碰过水杯，连一口都没喝。
是餐厅选错了？还是烤串不合她口味？
可她明明说过“都行”啊。
他摸出烟盒，想抽一口，又想起店里禁烟，只好悻悻塞回去。
整理了下外套和头发，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回桌。
走廊上，他又听到旁桌的嘀咕：“她连水都不喝，菜都凉了。”另一个声音说：“估计看不上人家，故意端着。”
这些话让张浩更觉尴尬，他加快脚步，想赶紧结束这场失败的约会。
回到桌前，苏婉清正皱眉盯着手机，见他回来立刻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包里。
“没事吧？”张浩试探着问。
“嗯，没事。”苏婉清轻声回答，目光飘向窗外。
张浩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食物和她未碰的水杯，硬着头皮提议：“要不换个地方？去喝杯咖啡或奶茶？”
苏婉清抬眼看他，睫毛颤了颤，像在考虑：“不用了，再坐会儿吧。”
她轻柔的声音像堵墙，把张浩的话全挡了回去。
张浩感到一阵无力，不知该如何继续这场约会。
烤串渐渐冷却，肉质变硬，蔬菜也烤得发蔫。
苏婉清未动的水杯像在嘲笑他，诉说着今晚的失败。
“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张浩再试一次，“下次可以去你喜欢的店。”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苏婉清回答依旧模棱两可。
张浩点点头，不再勉强。
这顿饭吃得如此尴尬，哪还有“下次”可言？
服务员过来收走空盘，问是否需要加菜。
张浩礼貌拒绝，他已经没胃口再吃。
03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间的沉默愈发沉重。
张浩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半，他们坐了一个半小时，苏婉清的水杯依然没动。
旁桌的客人陆续结账离开，服务员开始收拾桌子。
餐厅人渐渐少了，他们这桌的尴尬更加显眼。
张浩看着对面的苏婉清，心中满是疑惑。
刘姨明明说她温柔有礼，为什么今晚表现得如此奇怪？
是他哪里做错了？还是她单纯看不上他？
无论哪种可能，这顿饭都吃不下去了。
“要不结账吧？”苏婉清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张浩如释重负，赶紧招手：“买单。”
服务员拿来账单，张浩迅速扫码付了款。
苏婉清没表示分摊的意思，安静地等着。
付完账，两人起身准备离开。
苏婉清站起时，包带不小心勾住椅腿，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小心！”张浩下意识伸手想扶，却被她侧身躲开。
“我没事。”她低声说，自己稳住身体。
这小插曲让气氛更尴尬。
张浩收回手，假装整理外套。
两人沉默地走向出口，烧烤的浓烈烟熏味扑鼻而来。
苏婉清猛地捂住鼻子，脸色发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
张浩注意到她的异样，刚想问，却瞥见旁桌有人举着手机，镜头似乎对着他们。
那人见被发现，赶紧装作自拍，但张浩清楚看到那短暂的对焦动作。
“你还好吗？需要我送你回去？”张浩关切地问。
“不用，我自己打车。”苏婉清声音从手掌后传来，有些模糊。
“那……改天再联系？”张浩试探着问，尽管他已预感答案。
“嗯，再说吧。”苏婉清含糊回应，转身走向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看着出租车尾灯远去，张浩站在原地，心中一阵莫名失落。
这次相亲彻底失败，他仍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回家的路上，刘姨发来微信：“婉清说感觉不太合适，你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
张浩盯着手机屏幕，不知如何回复。
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为何让她这么反感？
正想着，手机推送了一条本地新闻，标题刺眼：《男子相亲请吃烧烤，女子全程滴水不沾》。
张浩震惊地点开，发现照片里正是他和苏婉清，虽脸部打了马赛克，但他认出了自己的灰色外套和她的淡绿连衣裙。
照片中，她的水杯和盘子干干净净，他这边却是一堆啃过的烤串。
文章用夸张的语言描述了这场“相亲惨案”，引来无数网友围观评论。
张浩心沉到谷底，点开评论区，第一条热评格外扎眼，获赞上千：
“就这桌上的菜，换我我也不喝！”
张浩疑惑不解，他点的都是店里的招牌菜，哪有问题？
他放大照片，炭火的烟雾让画面有些模糊。
但那朦胧的菜品突然让他心头一震，恍然大悟……
张浩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模糊的照片，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思绪乱成一团麻。
他放大图片，试图看清桌上的烤串，炭火的烟雾让细节模糊，但一盘摆在中间的烤肉却格外显眼——那不是普通的羊肉，而是颜色诡异的、带着奇怪纹理的肉块。
他猛然想起点菜时服务员的推荐：“这道特色烤串是店里的独家，原料特别，很多人专程来尝。”
当时他没多想，只觉得服务员热情，便随手加了这道菜。
04
现在回想，苏婉清在看到那盘肉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攥着水杯却始终没抬起来。
难道问题出在这盘肉上？
张浩点开评论区，热评下面还有一条高赞回复：“这家店的‘特色肉串’有猫腻，听说用的是来路不明的肉！”
这条评论像一记重锤砸在张浩心上，他赶紧搜索这家烧烤店的更多信息。
网页弹出一篇本地论坛的帖子，标题是《XX烧烤店的‘特色肉串’到底是什么？》。
帖子内容提到，有人怀疑这家店的所谓“特色肉”并非羊肉，而是从黑市采购的劣质肉，甚至可能是病死动物的肉。
张浩的胃里一阵翻涌，刚才吃的烤串仿佛在喉咙里翻滚，恶心感直冲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