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攥着 B 超单在县医院走廊站着,手心里全是汗,“XYY 染色体异常” 几个字扎眼得很。
李医生说孩子可能脾气暴,建议引产,她还没应声,婆婆王桂兰就吼起来:“敢流?老赵家绝后我跟你拼命!”
回家路上三轮车颠得她肚子疼,赵建国进门就扇她一巴掌:“怀个孕连饭都不做,丧门星!”
让苏婉没有想到的是,留下孩子竟然是她一生中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01
苏婉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站在县人民医院的走廊里,手里紧紧攥着一张B超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XYY染色体异常”几个字,让她心里直发凉。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专家,姓李,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声音低沉地跟她说:“这叫超雄综合征,孩子长大后个子可能会很高大,但脾气容易暴躁,攻击性也强,建议你们考虑引产,避免以后麻烦。”
苏婉听着这些话,手指甲都掐进了掌心,她攥着那张化验单,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她怀这个孩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结婚整整三年,之前流产过两次,打了一百多针促排卵的针,才好不容易保住这个胎儿。
站在旁边的婆婆王桂兰一听医生的话,脸马上就黑得像锅底一样,她瞪着眼睛吼道:“引产?想都别想!我们老赵家三代单传,你要是再流掉一个,看我不跟你拼命!”
李医生皱了皱眉头,提醒她说:“决定权在孕妇本人手里,你们家属不能强迫。”
王桂兰根本不听这一套,她一把抓住苏婉的胳膊,使劲掐得苏婉生疼,恶狠狠地说:“你敢引产,我就让你娘家从此跟你断绝关系!你说,你到底生不生!”
苏婉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我听妈的,留下孩子吧。”
回家的路上,王桂兰坐在三轮摩托车的后座上,一手抱着苏婉的产检袋,一手拍着大腿念叨:“我年轻的时候流过两个女孩,就盼着抱个孙子,你必须给我生下来!”
从县城到村里足足二十多里路,路坑坑洼洼,三轮车颠簸得苏婉直冒冷汗,她捂着肚子,感觉胎儿在里面不安地动来动去。
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心里默默叹气,这个孩子好像在求她别放弃,可她又害怕将来真的养出一个医生说的那种“问题孩子”。
赵建国下班一进门,手里就拎着半瓶二锅头,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他一脚踹开门,冲着苏婉吼:“怀个孕就偷懒,连饭都不做是吧!”
苏婉刚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赵建国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眼泪都出来了。
王桂兰赶紧从堂屋跑出来,一把拉住儿子,劝道:“建国啊,婉婉现在怀着孕呢,等孩子生下来你再收拾她不迟。”
赵建国冷哼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摔,骂道:“生不出儿子,看我不打死这个丧门星!”
苏婉低着头去厨房盛饭,手抖得汤都洒了一桌子,她咬着牙忍住眼泪,心里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夜里,她躺在炕上,肚子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赵建国在旁边打着震天响的呼噜,满身酒气熏得她直想吐。
她悄悄爬起来,走到堂屋翻出自己的旧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超雄综合征”几个字,屏幕上跳出一堆冰冷的医学解释:攻击性强、容易犯罪、智力可能受影响。
苏婉看着看着,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手机屏幕上,她关掉页面,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心里乱得像一团麻。
02
孩子出生那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村里道路都结了冰。
苏婉难产,羊水破了才被七手八脚送进县医院,折腾了整整六个小时,孩子才呱呱落地,可一称只有五斤,瘦得像只小猫崽,哭声也弱得让人心慌。
王桂兰抱着孩子到产房门口,嫌弃地撇撇嘴:“这么小,能活吗?我们老赵家的种怎么生出个这?”
苏婉虚弱地躺在床上,伸出手颤颤巍巍地说:“给我看看孩子……”
王桂兰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没好气地说:“男孩,姓赵,叫赵宇!以后就是我们老赵家的顶梁柱!”
苏婉看着儿子皱巴巴的小脸,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会用另一种方式,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赵宇长得特别快,三岁就一米出头,六岁已经一米五,瘦是瘦,但骨架结实得像一棵小白杨树。
王桂兰逢人就炫耀,拉着赵宇的手在村口大喊:“看见没?我们老赵家的种就是不一样,长得多壮!”
可赵宇的脾气也越来越大,赵建国一喝醉了回家打苏婉,赵宇就跟在后面砸玩具、摔碗,甚至有一次还抄起剪刀比划。
苏婉吓得赶紧抱住儿子,声音发抖地说:“宇宇,不许拿刀,刀会伤到自己的!”
赵宇眨着黑亮亮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伤妈妈,我也要伤爸爸,让他别欺负你。”
苏婉心里咯噔一下,她抱着儿子去县医院复查,医生拿着片子说:“XYY基因确实存在,但后天教育更重要,只要环境好,孩子不会变成医生说的那样。”
苏婉攥紧报告单,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给儿子一个充满爱的家,不能让他走上歪路。
赵建国死的那天晚上,下着倾盆大雨,房顶的铁皮被雨点砸得哗啦啦响。
他喝了半瓶白酒,踉踉跄跄回来砸门,苏婉去开门时发现门锁坏了,怎么也拧不开。
赵建国火冒三丈,抓着苏婉的头发往墙上撞,咚咚咚的声音像砸核桃一样,苏婉护着后脑勺,咬紧牙关不敢叫出声,怕吵醒隔壁睡觉的赵宇。
撞了十几下,赵建国突然松了手,嘴里涌出一股白沫,整个人像滩烂泥一样倒在沙发上。
苏婉头晕眼花,爬到沙发边一看,赵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紧紧抱着那个绿色的恐龙枕头。
她想喊儿子快回去睡觉,可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赵宇踮着脚走到沙发边,小声嘀咕:“爸爸别吵妈妈睡觉了。”说完就把恐龙枕头按在赵建国脸上,使劲压了压。
苏婉瞪大眼睛,想爬过去阻止,可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苏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警察站在床边,表情严肃。
警察说:“你丈夫是酒精中毒,呕吐物堵塞了呼吸道,抢救了两个小时还是没救回来。”
苏婉愣住了,嘴唇发抖地问:“我儿子呢?他没事吧?”
警察叹了口气:“孩子说,他只是想让爸爸安静睡觉,没想到会这样。”
后来法医出具了鉴定报告:赵建国血液酒精含量高达0.35%,属于重度酒精中毒,呕吐物反流导致窒息死亡,赵宇只是推搡了几下,并没有直接责任。
王桂兰抱着赵宇哭得撕心裂肺:“我孙子才六岁,他什么都不懂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带走我儿子!”
苏婉看着儿子红肿的眼睛,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保护好儿子。
03
赵建国下葬那天,王桂兰穿着白孝衣,抱着赵宇跪在坟前,嘴里不停地念叨:“建国啊,你放心走,妈一定把宇宇拉扯大,给你养老送终!”
苏婉站在后面,寒风吹得她单薄的衣服贴在身上,她悄悄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一张银行卡——这三年,她偷偷存了三万块私房钱,准备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王桂兰瘫痪那天,赵宇发高烧烧到三十九度,苏婉在县城服装店上班,中午忘了带饭,就和店长、女同事一起去楼上吃碗兰州拉面。
谁知道王桂兰突然带着赵宇冲进面馆,一巴掌扇在苏婉脸上,骂道:“贱人!你儿子在家烧得迷迷糊糊,你在这儿跟野男人吃饭!”
苏婉捂着火辣辣的脸,面条汤洒了一身,周围食客都看过来。
赵宇站在王桂兰身后,眼睛红得像兔子,突然冲上来推了王桂兰一把,喊道:“不许打我妈妈!”
王桂兰脚下一滑,从楼梯口一头栽了下去,咔嚓一声,颈椎错位,当场半身不遂。
医院急诊室里,王桂兰躺在病床上,嘴歪眼斜,含糊不清地喊:“宇……宇……”
赵宇站在床边,手里抱着那个绿色的恐龙枕头,低声说:“奶奶以前老打妈妈,现在轮到奶奶疼了。”
苏婉心头猛地一震,她蹲下来抱住儿子,轻声说:“宇宇别怕,妈妈在呢,以后谁都不敢欺负我们。”
苏婉的爹妈从老家赶过来,带了一袋子咸菜,妈妈抹着眼泪说:“婉婉啊,你老公没了,这日子以后可咋过哟。”
爸爸盯着赵宇看,啧啧称奇:“这外孙长得真高,就是眼神有点凶。”
吃完饭,爹妈提出要把赵宇带回老家,爸爸说:“你一个女人带着拖油瓶,谁还敢娶你?我们帮你带孩子,你再找个好人家。”
苏婉摇头:“我谁都不嫁,就守着宇宇过日子。”
妈妈伸手去拉赵宇,赵宇猛地一拳打在她眼眶上,喊道:“滚!不许抢我妈妈!”
爹妈气得摔了碗,骂道:“白眼狼!我们走着瞧!”
几天后,苏婉去学校接赵宇,放学铃响了半天,人群都走光了,她急得满头大汗,调出监控一看,才发现是爹妈趁乱把赵宇塞进了面包车。
苏婉连夜赶回老家,一进院子就看见弟弟开着新买的皮卡车,旁边站着村里老光棍刘德财,爹妈正笑着介绍:“我闺女虽然结过婚,但人还年轻,能生,你看咋样?”
苏婉冲进屋,赵宇坐在门槛上,脸上脏兮兮的,手里攥着一把弹弓,抬头眼眶通红:“妈妈,他们说要把我卖给那个老男人换彩礼……”
苏婉心如刀绞,一把拉起儿子,转身就走。
身后,爸爸举着钉耙吼:“你敢走,就别认我们这个家!”
赵宇突然转身,弹弓一拉,一颗石子精准打在爸爸手腕上,钉耙当啷落地。
苏婉抱紧儿子,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
夜里,赵宇又发烧了,苏婉给他喂了退烧药,他迷迷糊糊地说:“妈妈,我梦见奶奶抱着我的腿求我别推她……”
苏婉一愣,她想起王桂兰摔下楼梯那天,赵宇推搡的动作,楼梯口正好是监控盲区,没人看见。
她摸着儿子的额头,轻声说:“睡吧,妈妈在,什么都不用怕。”
04
窗外月光洒进来,苏婉的手机亮起,屏幕上跳出一条未读短信:
【县妇联李主任:苏女士,您偷偷录的家暴证据我们已经备份,如需起诉离婚或申请保护令,随时联系我们。】
苏婉关掉手机,抱紧赵宇,心里默默发誓:从今往后,谁敢再欺负他们娘俩,她绝不手软。
可她不知道,村里关于赵宇的流言已经传开了,有人说这孩子天生就是“灾星”,还有人偷偷议论王桂兰的瘫痪根本不是意外……
苏婉抱着赵宇从县医院大门走出来的时候,外面飘着细细的小雨,雨丝像牛毛一样密密麻麻地落在他们娘俩的塑料雨衣上面,路边的水洼里映着灰蒙蒙的天空,让人觉得心里也跟着湿漉漉的难受极了。
她低头看着身边的儿子,赵宇现在已经九岁了,个子比同龄的孩子高出来整整一个头,瘦长的身子裹在宽大的蓝色校服里面,脸上还带着医院里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显得有点苍白。
苏婉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地说:“宇宇,妈妈现在就带你去街口那家老面馆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好不好,吃完咱们回家换身干衣服。”
赵宇乖乖地点了点头,可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医院门口停着的那辆白色警车,那辆车已经停了好几天了,自从村里有人匿名举报说赵建国死亡的案子有疑点之后,警察就三天两头来找他们娘俩问话问个没完。
他们娘俩刚走到街角那家开了二十年的老面馆门口,苏婉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是县妇联的李主任打过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苏女士,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呀,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必须得跟你当面说清楚,关系到赵宇的未来。”
苏婉心里咯噔一下子,她赶紧把赵宇安顿在面馆靠窗的小板凳上面,让他自己先点菜吃着,然后她撑着伞走到门外接电话,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让她心里更加慌乱。
李主任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有人从你家老宅的角落里翻出来一段旧监控录像,虽然画面模糊不清但是能看出来赵宇那天晚上确实有动作,村里现在传得沸沸扬扬说这是故意杀人,我们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和应对措施才行。”
苏婉攥着手机的手指头都有些发白了,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声音问:“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宇宇那时候才六岁啊,不对现在九岁了,可他当时真的什么都不懂啊,真的就是想让爸爸安静睡觉而已。”
李主任叹了口气安慰她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法律上六岁以上就要负一部分责任,我们得马上做心理评估,你现在就带着孩子来妇联一趟,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省城下来的律师一起商量对策。”
05
挂断电话之后,苏婉站在雨里愣了好大一会儿,面馆里飘出来的牛肉汤香味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知道这件事情恐怕是真的躲不过去了,必须得正面面对才行。
回到面馆里面,赵宇已经吃完了半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小嘴巴油亮亮的,看到妈妈进来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妈,这面的味道真好吃,就是辣椒放得有点多,辣得我直喝水。”
苏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付了钱,然后牵着儿子的手往县妇联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她不停地给赵宇讲:“一会儿有好几个阿姨要问你话,你就老老实实说实话,但是千万别害怕,妈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县妇联的办公室位于县政府后面一栋老旧的四层小楼里面,墙皮有些发黄掉皮,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和资料,李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短头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到他们娘俩进来赶紧起身给他们倒热水。
她先让赵宇去隔壁的儿童活动室玩积木和拼图,然后拉着苏婉坐下,递给她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县公安局刚刚下发的传唤通知,他们要重新调查赵建国死亡的案子,说是发现了新的证据必须得走程序。”
苏婉接过那份文件的时候手都在微微颤抖,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涉嫌故意伤害致死”几个大字,她眼前一黑差点没坐稳当场摔倒在地上。
李主任赶紧扶住她,轻声安慰说:“别慌张我们有应对办法,你手里那些家暴证据视频就是最好的武器,赵建国长期虐待你和孩子,这完全属于正当防卫的延伸,孩子的责任不会太大。”
苏婉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村里人现在都说宇宇是灾星,说他天生就坏,我真的好怕他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做人啊。”
李主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舆论这块我们妇联会出面引导,先把心理评估做了,证明孩子是受家庭暴力环境影响,不是天生基因缺陷,这样对判决更有利。”
下午的时候,县里专门从省城请来的心理咨询师就到了,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叫张晓,穿着白大褂带着温柔的笑容,她先跟赵宇玩了好一会儿拼图和积木,慢慢建立信任之后才开始问一些关键问题。
赵宇坐在儿童室的小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几块积木,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阿姨,我爸老是喝醉酒回家打我妈,我怕他哪天把妈妈打死,就拿枕头捂了他一下,我想让他安静睡觉不要再吵了。”
张晓一边记录一边抬头问:“那你当时知道那样做会把人弄死吗?”
赵宇摇摇头眼神很无辜:“不知道,我看电视里面坏人被捂住嘴巴就安静了,我想爸爸也安静下来不要再打妈妈了。”
苏婉站在儿童室门外听着这些对话,心如刀绞一样疼,她知道儿子当时真的什么都不懂,可法律不会因为不懂就完全放过一个孩子。
心理评估报告出来的那天,张晓专门找到苏婉,把一份厚厚的报告递到她手里:“孩子智商完全正常甚至略高于平均水平,但是攻击性倾向比较明显,建议长期心理辅导加上社区矫正才能彻底根治。”
苏婉拿着报告的时候眼睛都看花了,她声音发抖地问:“那他会不会被关进监狱啊,我真的好怕他小小年纪就毁了。”
张晓摇摇头安慰说:“不会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很明确,顶多就是社区矫正教育,但是必须得离开原来的生活环境,避免二次伤害和不良影响。”
06
就在这个时候,村里又出大事了,王桂兰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公安局要重新调查的消息,她瘫痪之后腿脚不能动但嘴巴还特别利索,坐着轮椅让人推着就赶到了县城,一进妇联大门就扯着嗓子喊:“苏婉你这个丧门星,你想把我们老赵家最后一点血脉送进监狱里去吗?”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李主任赶紧让人把王桂兰请到外面走廊去,可她死活不肯走,轮椅卡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宇宇是我亲孙子啊,他爸没了,我不能再没有孙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