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餐叉从苏月的手中滑落。
清脆的叮当声,在死寂的客厅里,炸开一个无限放大的黑洞,吞噬了所有伪装的笑声。
她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嘴角维持着完美的弧度,眼神却已经失焦,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块巨大的投影幕布。
那里,本该播放着我们两家过去温馨旅行的照片。
可现在,画面里是我家的客厅,是我们此刻身处的这个空间,只是时间是上周二的下午。
镜头下,我的妻子徐晚,正和一个男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那个男人,是苏月的丈夫,林凯,也是坐在我对面,脸色瞬间比墙壁还白的男人。
巨大的高清画面,将他们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那种沉溺和忘我,是我从未在徐晚脸上见过的。
空气里,红酒的醇香混杂着牛排的焦香,此刻却变得令人作呕。
我静静地坐着,握着酒杯的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甚至还有心情晃了晃杯中暗红色的液体。
这场晚宴,我策划了三十七天。
从发现第一根不属于我的长发开始,到今晚,分秒不差。
他们不知道,这场精心布置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幕布上的画面还在继续,无声,却比任何嘶吼都更加震耳欲聋。
一个巨大的问号,悬挂在每个人的头顶。
除了我。
因为我,是出题人。
02
一切是从一条香水味开始的。
徐晚从不喜欢浓烈的香水,她总是用同一款淡雅的栀子花香。
她说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送她的味道,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忆。
可那天晚上,她所谓的“加班”后回到家,我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木质香调。
霸道,又极具侵略性,和她整个人格格不入。
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换香水了?挺特别的。”
她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才笑着解释:“没有啊,可能是公司新来的那个男同事身上的吧,今天开会坐得近。”
听起来无懈可击,不是吗?
但我是个程序员,我的世界由逻辑和代码构成,0就是0,1就是1,不允许任何模糊的变量存在。
一个习惯了十年栀子花香的女人,不会因为跟同事开会,就让另一种味道如此深刻地浸入她的发丝和衣领。
我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让她去洗澡。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失眠了。
我躺在她身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脑子里却在疯狂地进行数据分析。
变量一:陌生的香水味。
变量二:最近愈发频繁的“加班”。
变量三-N:手机开始设置密码、洗澡时也要带进浴室、接到某些电话时会下意识地走到阳台……
无数个危险的信号,在我的脑海里汇集成一个红色的警报。
但我没有像大多数男人那样,选择愤怒地质问,或者偷偷翻看她的手机。
那种做法太粗糙,太没效率,而且只会让她变得更加警惕。
我要的是证据,是无可辩驳的、能够将所有谎言一次性击穿的铁证。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
我以“提升家庭安防等级”为由,在网上订购了几个最先进的微型摄像头。
一个装在客厅的绿植里,正对着沙发和电视;一个装在玄关的装饰画后面,监控着进出的大门;最后一个,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装在了卧室的床头灯里。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内心异常平静,平静得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我就像在编写一段精密的代码,每一步都经过了严格的计算,确保不会出现任何漏洞。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验证程序。
如果最终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我会把这些东西全部拆掉,然后向她坦白,向她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但我的直觉,我那该死的、被无数次代码调试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我,我正在打开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安装好设备后,我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我依然每天准时上下班,依然会在回家时给她带她爱吃的小蛋糕,依然会在睡前跟她说晚安。
我成了一个最完美的演员,扮演着一个毫无察觉的丈夫。
而我的手机后台,一个我亲手编写的程序,正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接收着家里的实时画面。
并利用算法筛选出有人活动的片段,推送给我。
等待的日子是种煎熬,每一条推送都像一次凌迟。
起初,画面都很正常,徐晚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做瑜伽,或者和她的闺蜜苏月视频聊天。
苏月,是徐晚最好的朋友,也是林凯的妻子。她们无话不谈,从学生时代就是如此。
我甚至一度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自己太多疑了。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上周二,我正在公司开一个重要的项目会议。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没有理会。
会议结束后,我才拿出手机,点开了那条被标记为“高优先级”的推送。
画面里,是我们的客厅。
门开了,徐晚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林凯。
我看着林凯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他自己的拖鞋,看着徐晚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看着他们在沙发上拥吻……我甚至能通过高清画面,看到林凯脖子上那颗我曾经开玩笑说很有特点的痣。
那一刻,世界在我耳边安静了下来。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原来,我引以为傲的家,只是他们寻欢作乐的酒店。
原来,我深爱了十年的妻子,脸上的温柔和爱意,也可以同样复制给另一个男人。
原来,我把他当成可以一起喝酒聊天的朋友,他却在背后觊觎着我的妻子,践踏着我的尊严。
我关掉视频,面无表情地走回工位,继续敲打着代码,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一部与我无关的劣质电影。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身体里的某个部分,已经在那一刻彻底死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我。
一个冷静的、理智的,只为了一个目标而存在的复仇者。
我要的不是一场难看的争吵,不是财产分割的拉锯战,我要的是一场公开的审判。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嘴脸,我要让背叛者,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于是,“审判晚宴”的计划,在我的脑海中开始勾勒出第一个清晰的轮廓。
03
“喂,阿凯吗?是我,方哲。”
我拨通了林凯的电话,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熟稔。
“方哲啊,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爽朗,一如既往。
“这个周末有空吗?我最近刚升了职,项目奖金也发了,想请你们两口子来家里吃个饭,热闹热闹。让徐晚和苏月那对小姐妹也好好聚聚。”我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凯在那边顿了一下。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脸上复杂的神情,或许是心虚,或许是试探。
“升职了?那可得好好庆祝一下!行啊,没问题,我跟苏月说一声,她肯定高兴坏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晚上七点,我亲自下厨,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好嘞,一定到。”
挂掉电话,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接下来,我给徐晚发了条信息:“老婆,搞定了。周末请林凯和苏月来家里吃饭,庆祝我升职。”
她几乎是秒回:“太好了!那我得提前准备一下,苏月最喜欢吃我做的提拉米苏了。”
看着屏幕上那个亲昵的“老婆”和她热情的回应,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提拉米苏,多讽刺的名字,它的寓意是“带我走”。
她到底希望谁带她走?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徐晚哼着歌打扫卫生,精心挑选着晚宴要用的餐具和桌布。
她甚至还拉着我去逛超市,买了最新鲜的澳洲牛排和昂贵的红酒。
她挽着我的胳膊,笑靥如花地问我:“老公,你喜欢这个颜色的蜡烛吗?我觉得配我们的新桌布刚刚好。”
我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脸,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
我只是配合地点头,说:“你决定就好,你的品味一向很好。”
她开心地亲了我一下,就像过去十年里的任何一天一样。
我扮演得很好,不是吗?
一个沉浸在升职喜悦中,想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幸福的丈夫。
周六晚上六点半,门铃准时响起。
徐晚跑去开门,门口站着林凯和苏月。
“快进来快进来!”徐晚热情地招呼着。
苏月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脸上是毫无城府的笑容:“方哲,恭喜你啊!我就知道你最棒了!”
“谢谢。”我笑着接过果篮,“快请坐,饭菜马上就好。”
林凯跟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行啊兄弟,深藏不露啊,以后得跟你混了。”
他的手掌带着温热的触感,我却只想把他这只碰过我妻子的手给剁下来。
但我忍住了,我微笑着,引他到沙发上坐下。
“你们先看会儿电视,聊聊天,我去做最后一道汤。”
我转身走进厨房,将那扇磨砂玻璃门轻轻关上。
厨房的油烟机轰隆作响,隔绝了客厅里虚伪的欢声笑语。
我从橱柜里拿出四个高脚杯,一一擦拭干净。透过玻璃的反射,我能看到客厅里的一切。
苏月和徐晚挨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最新的电视剧和化妆品,亲密得像连体婴。
林凯则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似在看电视,眼神却总是不经意地飘向徐晚,那眼神里的占有欲和得意,根本无法掩饰。
而徐晚,偶尔也会回他一个隐晦的眼神,嘴角带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他们就像两个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偷偷传纸条的学生,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却不知道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我深吸一口气,端起醒好的红酒,拉开厨房门,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
“来,各位,饭前先喝一杯,庆祝我们牢不可破的友谊。”
我将酒杯一一递给他们。
当林凯接过酒杯时,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我看到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他在害怕。
很好。
这场审判,需要恐惧作为最好的开胃菜。
04
晚宴正式开始。
长方形的餐桌上,烛光摇曳,精心烹制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方哲,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可以去开私房菜了。”苏月切下一块牛排,满足地赞叹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老公。”徐晚一脸骄傲地接话,还亲昵地夹了一块芦笋放进我的盘子里,“多吃点蔬菜。”
我微笑着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举起酒杯,看向对面的林凯。
“林凯,说起来,我们两家能处得这么好,还真得感谢你。”
“要不是当初你把我介绍到你们公司附近,我们也不会做邻居,徐晚和苏月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腻在一起。”
我的话语里充满了真诚,听不出任何异样。
林凯端着酒杯,笑容有些僵硬:“都是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再说,你们两口子人好,谁都愿意跟你们做朋友。”
“是啊,”我抿了一口红酒,继续说道,“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和信任,你说对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信任”两个字,我特意加重了读音。
林凯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不敢与我对视,他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含糊地应道:“对,对,信任最重要。”
坐在一旁的徐晚,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她连忙打圆场:“哎呀,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么严肃的话题。来来来,我们聊点开心的。苏月,你上次说看中的那款包,我帮你问了,下周就能到货。”
话题被轻易地转移了,气氛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但只有我知道,那根紧绷的弦,已经拉开了第一寸。
我不再主动挑起话题,只是静静地吃着东西,听着她们聊天,偶尔附和一两句。
我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欣赏着眼前这出精彩绝伦的戏剧。
看着我的妻子,和睡了我妻子的男人,以及那个被他们同时背叛的可怜女人,三个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这画面,多么荒诞,又多么讽刺。
“对了,方哲,你不是说要给我们看你们上次去海边玩的照片吗?快放出来给我们看看啊,我听说那边的风景特别美。”苏月突然提议道。
我心里一动,知道时机快到了。
徐晚和林凯的表情,在我提到“信任”之后,就一直不太自然。
他们频繁地用喝酒来掩饰自己的不安,眼神交流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他们在害怕什么?
害怕我发现了什么吗?
还是单纯的心虚?
我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好啊,照片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开口呢。不过,在看照片之前,我想先给大家看个更有意思的东西。”
我的话成功地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除了坐立不安的那两个。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苏月好奇地问。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拿出手机,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那是我早就设置好的快捷指令,连接着客厅的投影仪和我的电脑。
客厅的大灯缓缓熄灭,只留下餐桌上几点温暖的烛光。
对面的墙壁上,投影幕布自动降下,亮起一片柔和的蓝光。
徐晚和林凯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
“其实,我最近对剪辑视频产生了点兴趣。”我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前,像一个即将开始演讲的主持人。
“我把最近家里的一些生活片段,剪成了一个小短片,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我们身边的谎言》。”
我说出片名的一瞬间,清晰地看到,林凯握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而徐晚,则下意识地攥紧了桌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只有苏月,还傻傻地鼓着掌,一脸期待:“哇,听起来好酷!快放快放!”
我回头,给了她一个温和的,却又带着一丝怜悯的微笑。
然后,我按下了手机上的播放键。
审判,正式开庭。
05
幕布上,画面亮起。
第一个镜头,是玄关。
画面里,徐晚正在门口换鞋,她一边脱下高跟鞋,一边对着手机说话。
“嗯,他今天也加班,估计要很晚才回来。”
她的声音通过我提前布置好的音响,清晰地回荡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餐桌旁,徐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手里的刀叉没拿稳,掉在餐盘里,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苏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徐晚?”
“没……没什么,手滑了。”徐晚的声音干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他端起酒杯,试图再喝一口,但手抖得太厉害,红酒洒出来,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
画面继续。
镜头切换到了客厅,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
视频里的徐晚挂掉电话,开始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准备晚餐。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就像任何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的日常。
苏月松了口气,小声对徐晚说:“你老公真有意思,还把这些都录下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徐晚没有回答,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呼吸急促。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屏幕,也看着他们。
“别急,精彩的还在后面。”我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桌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视频的时间快进,很快,门铃响了。
画面里的徐晚立刻丢下手中的东西,带着一脸雀跃的笑容跑去开门。
门开了,林凯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
他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徐晚,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在玄关处就激烈地拥吻起来。
“叮当!”
这一次,是苏月手里的餐叉掉在了地上。
她脸上的期待和好奇,在看到那一幕的瞬间,凝固了,碎裂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又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丈夫,和对面最好的朋友。
她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视频里,那两个不知羞耻的人,发出的令人作呕的亲吻声和喘息声,在不断地回响。
“不……这不是真的……”徐晚终于崩溃了,她猛地站起来,歇斯底里地尖叫,“方哲!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这是伪造的!这是你伪造的!”
林凯也反应过来,他指着我,色厉内荏地吼道:“方哲,你什么意思!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污蔑我们?”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月。
那个可怜的女人,此刻就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布偶,瘫软在椅子上。
她的眼神空洞,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哀莫大于心死。
我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徐晚和林凯拥吻的那一幕。
然后,我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伪造?林凯,你记性真差。上周二下午三点二十七分,你还记得吗?你穿着这件阿玛尼的限量版衬衫,就是你现在身上这件,左边袖口上还有一点上次吃饭时溅到的油渍,对吗?”
“徐晚,你当天用的是我送你的那支迪奥999,你还记得吗?因为颜色太艳,你只在重要场合才用。那天对你来说,算是什么重要场合?”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他们虚伪的辩解。
他们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
“还有,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我笑了笑,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屏幕上,暂停的画面继续流动。
那对狗男女,从玄关一路吻到了沙发上,衣衫褪尽……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是苏月。
06
苏月疯了一样地扑了过去。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盘子、酒杯、牛排、蜡烛……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在昂贵的地毯上摔成一地狼藉。
“林凯!徐晚!你们这对狗男女!”
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怨恨。
她冲到林凯面前,用指甲狠狠地抓向他的脸,一道道血痕瞬间浮现。
“我那么相信你!我把她当成我最好的姐妹!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林凯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蒙了,他一边躲闪,一边试图抓住苏月的手:“小月!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苏月凄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眼睛看到的都是误会?那什么才是真的?啊?你告诉我!”
另一边,徐晚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没有去看歇斯底里的苏月,而是冲向了我,试图抢夺我手中的遥控器。
“方哲!你这个疯子!你快把视频关掉!关掉!”
她的表情狰狞,再也没有了平日里半分的温柔贤淑。
我只是轻轻一侧身,就躲开了她的扑抢。
我冷冷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现在知道要脸了?当初做这些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视频还在不知廉耻地播放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和现场的撕心裂肺,形成了一种诡异又残忍的交响乐。
“我杀了你!”
徐晚见抢不到遥控器,彻底失去了理智,她抓起桌上剩下的一把餐刀,就向我刺了过来。
我没有动。
因为我知道,有人会比我更快。
林凯,那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在看到徐晚持刀的那一刻,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徐晚!你冷静点!不要做傻事!”
他关心的不是我是否会受伤,他关心的是,如果我出了事,他作为现场唯一的男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真是可笑。
到了这种时候,他最先考虑的,永远是他自己。
被他抱住的徐晚,情绪更加激动,她拼命地挣扎着,餐刀在空中胡乱挥舞。
而另一边的苏月,在看到自己丈夫奋不顾身地去保护另一个女人的那一刻,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她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缓缓地跪倒在那一片狼藉之中。
她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绝望到极点的笑容。
“好……真好啊……”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客厅里一片混乱。
哭喊声、咒骂声、东西破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而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我看着这场由我亲手导演的闹剧,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复仇的快感都没有。
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空虚。
我走到呆滞的苏月面前,将一张纸巾递给了她,尽管她脸上没有一滴眼泪。
然后,我拿起了早就放在沙发上的公文包。
我从里面拿出两份文件,轻轻地放在了已经被清理出一小块空地的茶几上。
“徐晚,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
“财产方面,你婚前名下的那套公寓和你的存款,我分文不取。但这套房子,还有我们婚后共同财产的百分之九十,都归我。因为,你是过错方。”
“车子归你,我明天会去买一辆新的。”
“如果你同意,现在就可以签字。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到时候,今天这段视频,还有我手里其他的证据,都会作为呈堂证供。”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片混乱中,却异常清晰。
徐晚和林凯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或许,他们确实是第一天认识真正的我。
那个在他们眼中老实、木讷、甚至有点窝囊的男人,原来也会有这样冷静而残忍的一面。
我没有理会他们震惊的目光,而是将另一份文件,推到了林凯面前。
“林凯,这份文件,我想你也会感兴趣的。”
07
林凯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瞳孔猛地收缩。
那不是离婚协议书,而是一份详细的举报材料。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你忘了?你现在负责的那个项目,核心代码是我帮你写的。”我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而你,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了多少回扣,做了多少份阴阳合同,把多少公司的资产转移到了你个人的腰包里,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我顿了顿,看着他瞬间惨无人色的脸,继续说道:“这份材料的副本,以及所有相关的证据,包括你和供应商的聊天记录、转账流水,我已经打包加密,设置了定时发送。收件人,是你们公司的纪检部门,还有税务局。”
“你!”林凯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给你两个选择。”我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立刻,马上,带着这个女人,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然后,明天主动去公司自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或许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第二,”我收回手指,语气变得更加冰冷,“你现在就可以试试挑战我的底线。不过我提醒你,邮件的定时发送时间,是今天晚上十二点。现在,你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来决定你下半辈子是在外面过,还是在里面过。”
我句句诛心,每一个字都像钉子,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林凯彻底瘫软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他知道,我说到做到。
一个能如此冷静地策划一场晚宴来揭露妻子出轨的男人,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旁边的徐晚,也终于从离婚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她看着林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悔恨。
她可能到这一刻才明白,她背叛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她以为她找的刺激和激情,在绝对的理智和精密的计算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方哲……我们……我们毕竟夫妻一场……”她试图用过去的情分来打动我,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甚至懒得再看她一眼。
“夫妻?从你在我的床上,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了。”
我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所有的伪装。
她跌坐在地,放声大哭。
而一直沉默跪在地上的苏月,此刻却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平静地走到林凯面前。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林凯的脸上。
“林凯,我们完了。”
她说完这四个字,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看徐晚,而是径直走向大门。
她的背影,决绝而孤寂。
在经过我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然后,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客厅里,只剩下林凯和徐晚的哭声和喘息声。
我看着他们,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厌烦。
“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
林凯像是得到了赦免令,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甚至不敢去看徐晚一眼,就冲出了门外,消失在夜色中。
现在,这个曾经被我称为“家”的地方,只剩下我和徐晚,以及一地的狼藉。
还有那块巨大的投影幕布上,依然定格着的,那幅刺眼的画面。
我走过去,关掉了投影仪。
客厅,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08
徐晚没有走。
她就那样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在一片狼藉之中,无声地流着泪。
头发散乱,妆容哭花,曾经那个精致优雅的女人,此刻狼狈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没有催促她,也没有安慰她。
我们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被彻底摧毁的“家”里,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红肿着眼睛看着我。
“为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为什么不直接跟我摊牌?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都难堪?”
我看着她,这个问题,在我策划这一切的时候,也曾问过自己。
是因为恨吗?
或许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执念,一种属于程序员的、对于“真相”和“公开”的执念。
我无法容忍漏洞被隐藏,无法容忍错误的数据被悄悄掩盖。
在我看来,背叛就是我人生代码里最致命的一个漏洞,它污染了所有的模块,让整个系统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而我的处理方式,不是打上一个临时的补丁,而是将这个漏洞的所有信息公之于众,进行一次彻底的、公开的调试。
让所有相关的“程序”,都看到这个漏洞所带来的毁灭性后果。
“因为,”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有些错误,不应该被悄悄原谅。有些真相,需要被放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我只是,还原了事实而已。”
我说完,不再看她,径直走上楼,回到了我的书房。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不需要带走太多,一些换洗的衣物,我的电脑,还有几本专业书籍。
这个房子,留给她。
就当是我,为我们这十年感情,留下的最后一丝体面。
虽然,她可能并不配。
当我提着行李箱下楼时,徐晚已经不在客厅了。
离婚协议书被留在了茶几上,下面签着她娟秀却微微颤抖的名字。
我走过去,拿起笔,在另一处签下了我的名字。
方哲。
这两个字,我写得无比用力。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我没有再在这个充满着背叛和谎言气息的房子里多待一秒钟。
我拉着行李箱,走出了这扇我曾经以为会守护一生的门。
外面的夜色很深,城市的霓虹灯在远处闪烁。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我拿出手机,删除了那段视频的所有备份,也删除了那个加密邮件的定时发送任务。
我不是圣人,但我也不想彻底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我的审判已经结束,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那是他的公司和法律需要考虑的事情,与我无关了。
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酒店的地址。
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行驶,我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心中一片茫然。
我赢了吗?
我用最冷静、最理智、最致命的方式,完成了我的复仇,让所有背叛者都付出了代价。
我拿回了我的财产,维护了我的尊严。
从结果来看,我确实是赢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仿佛被掏空了的疲惫和空虚。
或许,在这场关于背叛的战争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赢家。
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
我付了钱,提着行李箱,走进了那片灯火通明之中。
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我的人生,将要重新编写。
而这一次,代码里,不会再有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