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一段历史，一个小故事。

文/枫见月

才女赵鸾鸾，字文鹓，小传谓“平康名妓”，《全唐诗》收录其五首七绝。

平康坊，大唐第一“红灯区”，销金醉梦。

“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初入长安游平康坊，便写下了：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平康坊隶属万年县，位朱雀大街东第三街，左邻务本坊（国子监所在），右邻东市。向北直行过太庙署、景风门、延喜门就是太子东宫。

东宫东北角有一座宫殿，即大明宫，乃官员上早朝的地方。

以上与本文无关，略作介绍，因为据考，赵鸾鸾实为元末诗人，居东平（今山东），《全唐诗》为误录。

在明人李昌祺所著的《剪灯余话·鸾鸾传》中，详细记载了赵鸾鸾传奇的一生。

赵鸾鸾出高门，自幼优养，父母常将香屑拌在饭菜中，让其食之。

因此长大后，赵鸾鸾体内会散发香气，故有别名“香儿”。

及笄之年，赵鸾鸾已经出挑成大美女，才情俱佳，远近闻名。

时有门当户对柳家，公子柳颖少有学识，品貌皆华，与赵鸾鸾年纪相当。故两家欲结姻亲，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婚约。

然至婚龄，柳家突遭变故，门庭渐衰。

赵家悔之，遂单方面撕毁婚书，将赵鸾鸾许给了缪家公子。

缪公子虽家境殷实，却目不识丁，实乃顽鄙之徒。

因此嫁后，赵鸾鸾整日忧闷，常以诗自宽，一抒不快。久之，累积成册，辑为《破琴稿》。

三个月后，谬家公子卒，赵鸾鸾落寡，归娘家。

翌年冬，柳颖亦丧妻，遂再遣良媒赴赵家，重提婚事。赵家父母不允。

时有穿珠匠妇王妈妈，常出入赵家宅邸，极得信任。

于是，柳颖以重金相求，请王妈妈美言。

王妈妈收了钱，办事果然不含糊，竟然说动了赵家父母，并从赵鸾鸾那里，得手书一封。

柳颖读罢信后，尤为感动，又予王妈妈百金。此时的柳家，已复昔日之荣。

好事既成。

洞房之夜，赵鸾鸾告诉柳颖说，自己仍是清白之身，只因那短命的缪公子不堪用。

柳颖闻罢，心中更喜，此后爱妻如至宝。

而赵鸾鸾自是贤惠，乡邻皆谓二人是天作之合，良琴美玉。

柳颖擅读，赵鸾鸾擅思，夫妻俩常味古文经卷，乐此不疲。

逢柳颖表兄自京归来，携贯学士六首兰房谑咏诗抄本，柳颖借来阅之。诗有六题，分别为《云鬟》《檀口》《柳眉》《酥乳》《纤指》《香钩》。

原本，柳颖打算仿照六诗唱和，没想到，还没有构思好，赵鸾鸾已是挥笔而就，六题七绝俱成。

其中一首《酥乳》尤为香艳，曰：

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

浴罢檀郎扪弄处，灵华凉沁紫葡萄。

因诗意实在不好翻译，我们便也不作其解，各自品咂就好。

柳颖读罢几首诗后，对赵鸾鸾的才华钦佩至极，此后搁笔不再作诗。

又一年，即公元1341年，田丰攻破东平，夫妻俩于战乱中走散。未几，韩宋大将毛贵又陷东昌，留下伪将俞左丞镇守。

俞左丞恤民情，凡被掠女子，均张榜招认。

柳颖听说后，急忙寻来，却不见赵鸾鸾身影。正发急时，有人指着道观说，可去那里找找看。

道观中，果然囚了十几名女子，依然不见赵鸾鸾。

但其中一位妇人告诉柳颖，赵鸾鸾数月前便被带走了，并感叹说，她的确是一个贤淑烈女。

柳颖再追问，妇人又言：关在这里的女子，大多遭到玷污，唯独赵鸾鸾几个誓死不从，后被周万户带走，不知去了哪里。

柳颖正欲转身离开，妇人又叫住他说，你妻子知道你会寻来，提前写好了一封信，让我交给你。

柳颖读罢，泪如雨下。

历尽艰辛，柳颖终于觅到周万户行踪，但周万户拥重兵，柳颖不敢贸然求见，只好暂时住下。

经过仔细打听，柳颖得知一个巫婆常出入周万户府邸，遂以金银相求。

巫婆说，将军夫人嫉妒心强，所掠女子都安置在别院，平日里负责洗衣做饭，近日也有将其归还家属的。

通过巫婆帮忙，带出赵鸾鸾手书一封，内附赵鸾鸾所作的《悲笳四拍》，其中一拍为：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元运衰。

夫与妻兮忽仳离，父与母兮生死安可知！

狼烟四起兮沸鼓鼙，锋镝成林兮盛旌旗。

人民涂炭兮城郭坏，礼义灭亡兮法度隳。

身流落兮天一涯，肠欲绝兮心孔悲！

山可平兮河可塞，妾怨苦兮无穷期！

后柳颖又以重金予周万户夫人，夫妻这才得以团聚。为避乱世，二人隐于深山谷内，渔樵耕种，不问世俗。

某一天，柳颖入城置物，遇到贼寇。

贼寇识得柳颖，知其有才名，欲将其推荐给田将军为官。

柳颖破口大骂：砍头的贼人，我怎么会跟你们一样鱼肉百姓。

贼人大怒，将柳颖戮之于街。

赵鸾鸾闻听噩耗后，悲痛欲绝，亲自为夫君入殓，以柴木化之。趁火焰正旺，扑入其中，殉情而终。

路人观之，无不肃然，纷纷落泪。

好心人言，贞洁烈女，当有墓，为世表率，千秋传名。

因此，乡里邻众出资出力，将夫妻厚葬，立碑刻字，曰：双节之墓！

有铭：节义，人之大闲也，士君子讲之熟矣。一旦临利害，遇患难，鲜能允蹈之者。鸾幽女妇，乃能乱离中全节不污，卒之夫死于忠，妻死于义。惟其读书达礼，而赋质之

这就是才女赵鸾鸾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