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灵隐寺后山的古柏上,金毛猴蹲在树杈上啃桃核,忽然瞥见山门下围了群人哭天抢地。它扒着树皮往下瞅,见个穿青布衫的汉子正拿脑袋撞香炉,嘴里喊着“娘啊儿对不起你”,旁边老和尚急得直念“阿弥陀佛”,却被汉子媳妇拽着袖子哭诉:“大师,俺公爹肺痨咳得血沫子溅三尺,药铺掌柜说再拿不出五两银子,就把俺家娃抵了去当学徒!”
金毛猴“嗤”地吐出桃核,尾巴卷着树枝荡到禅房檐角。它昨儿刚偷瞧了戏班子演《济公传》,那破帽烂衫的和尚摇着破扇救苦救难,看得它心痒。此刻见这阵仗,猴性发作,哧溜钻进香积厨,偷摸套上件和尚换下来的旧僧袍,又捡了片破芭蕉叶当扇子,还把灶灰抹了满脸,蹲在铜镜前一照——嘿,活脱脱一个“毛脸济公”!
它摇着芭蕉叶蹦出山门,故意把僧袍穿得歪歪斜斜,一屁股坐在撞香炉的汉子背上。汉子正使劲,忽觉背上压了个毛茸茸的东西,回头一瞧,见个“和尚”满脸黑灰,露出的耳尖还沾着桃毛,当即怒喝:“哪来的野和尚捣乱!”
金毛猴捏着嗓子学济公的腔调:“阿弥陀佛,施主莫急,钱乃身外之物,可娃是心头肉啊。”说着从袖管里摸出根猴毛,趁众人不注意吹了口气,喊了声“变!”那猴毛落地滚了滚,竟变成锭锃亮的银子。汉子媳妇眼尖,扑过去捡起来咬了咬,惊得直叫:“是真的!咬不动!”
人群顿时炸了锅,有人喊“活菩萨”,有人要磕头,金毛猴慌得直摆手,芭蕉叶都甩飞了。它跳上香炉顶,学着戏里的模样拍着胸脯:“小事一桩,渡人渡己嘛!”可刚说完,就觉屁股一烫——原来香炉被太阳晒得滚烫,它忘了自己是毛猴,毛都燎卷了一撮,疼得它龇牙咧嘴,抱着屁股蹦到石狮子上,惹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那汉子得了银子,千恩万谢地去了。金毛猴正得意,忽被一只手揪住后颈——正是灵隐寺的住持慧能大师。大师皱着眉打量它:“你这泼猴,偷穿僧袍也就罢了,还乱用障眼法骗人?”金毛猴急得吱吱叫,爪子指着山门外,原来又有个老妇哭着过来,说儿子欠了赌坊的钱,要被打断腿。
慧能大师叹了口气,松开手:“罢了,你心是好的,就是方法不对。”金毛猴眼睛一转,拽着大师的袖子往赌坊走。赌坊里乌烟瘴气,几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个年轻人拳打脚踢。金毛猴蹦到八仙桌上,摇着芭蕉叶喊:“住手!钱我来还!”说着又摸出根猴毛,吹口气变成一沓银票。

赌坊老板是个独眼龙,眯着眼睛瞧这“毛脸和尚”,突然冷笑:“哪来的骗子?这银票是假的!”说着一把抢过银票,往地上一摔。金毛猴急了,跳起来要挠他,却被慧能大师拦住。大师捡起银票,对独眼龙说:“施主,这银票虽假,可你逼债伤人,若报官,你吃的亏更大。”
独眼龙刚要发作,忽听外面喊“官差来了”——原来是慧能大师早安排小和尚去报了官。独眼龙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放了年轻人。金毛猴趁机拽着年轻人跑,跑到巷子里,年轻人哭着说:“大师,我以后再也不赌了!”金毛猴拍着他的肩膀,刚要装模作样说几句,却不小心蹭掉了脸上的灶灰,露出毛茸茸的脸。年轻人惊得张大嘴:“你、你是猴子?”
这事很快传开了,人人都知道灵隐寺有个“猴济公”,专管闲事。金毛猴更得意了,每天穿着僧袍晃悠,见谁有困难就拔根猴毛变钱。可没过几天,麻烦来了——城里的商户都来找慧能大师,说最近市面上出现了好多假银子、假银票,都是“猴济公”变的,害得他们亏了不少钱。
慧能大师把金毛猴叫到禅房,指着一筐假银子说:“你看,你用障眼法变的钱,过几个时辰就会变回猴毛,这不是害了人家吗?”金毛猴低头瞧着筐里的猴毛,蔫蔫的,尾巴都耷拉下来了。大师摸了摸它的头:“渡人要用心,不是靠法术糊弄。”
金毛猴似懂非懂,当天晚上就溜出了寺庙。它蹲在城墙头上,看着底下的市井,忽然看见之前那个得它银子的汉子,正挑着担子卖菜,汉子的媳妇抱着娃,旁边还摆着个药罐,原来汉子的爹病好了,一家人靠卖菜过日子。金毛猴心里一动,又看见那个戒了赌的年轻人,正帮着老妇挑水,脸上满是汗水,却笑得很踏实。
它忽然明白,自己变的钱只能解燃眉之急,真正能救人心的,是让他们自己变好。正琢磨着,忽听巷子里传来哭声。跑去一看,是个小乞丐,怀里抱着只受伤的小狗,哭着说小狗快死了,却没钱请兽医。金毛猴摸了摸身上,没带猴毛——它刚才拔毛太多,尾巴都快秃了。
它急得转圈,忽然看见旁边有个面摊,老板正揉面。金毛猴眼睛一亮,蹦到面摊前,学着济公的模样,拿起面团就捏。老板刚要骂它,却见它三两下就捏出个小狗形状的馒头,还拿酱油点了两个眼睛。小乞丐看呆了,金毛猴把馒头递给它,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兽医馆——原来兽医馆的老板是个面痴,最喜欢收集新奇的面塑。
小乞丐抱着面塑馒头去了兽医馆,老板果然大喜,不仅给小狗治了伤,还送了小乞丐几个铜板。金毛猴躲在墙角瞧着,心里比变了银子还高兴。这时慧能大师走过来,笑着说:“你看,这样是不是比变戏法好?”金毛猴挠了挠头,吱吱叫着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金毛猴不再用猴毛变钱了。它每天跟着慧能大师学本事,帮着小和尚挑水劈柴,还学会了用面团捏各种小玩意。遇到穷人,它就捏个面人让他们去卖钱;遇到吵架的,它就做个滑稽的面塑逗他们笑。有次城里闹旱灾,庄稼都枯死了,百姓们愁得不行。金毛猴想出个主意,捏了成千上万个面鱼面虾,撒在干涸的河床上,然后让小和尚们敲锣打鼓,说“济公显灵,要降雨了”。
百姓们信以为真,都来河床边跪拜。说来也巧,当天晚上就下了场大雨。虽然大家后来知道是巧合,可都感激金毛猴,说它给了大家希望。独眼龙赌坊倒闭后,也改做了面坊,还请金毛猴去当“顾问”,专门给它捏面塑的花样。
这天,金毛猴正帮独眼龙捏个大面佛,忽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出去一看,是之前那个撞香炉的汉子,带着一群人抬着块牌匾过来,上面写着“猴济公渡人济世”。金毛猴穿着崭新的僧袍,摇着真正的蒲扇,得意地站在台阶上,可刚要开口说几句,却被慧能大师拍了下脑袋:“别装了,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众人一看,金毛猴的尾巴果然从僧袍底下露出来,还得意地甩了甩,顿时笑得前仰后合。金毛猴也不害羞,干脆跳到牌匾上,对着众人做了个鬼脸,然后拔下一根最粗的猴毛,吹了口气——这次没变钱,而是变成了漫天飞舞的花瓣,落在每个人的头上。
慧能大师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泼猴虽然没成真正的济公,却用自己的方式,在笑骂间渡了这满街的众生。而金毛猴蹲在牌匾上,啃着刚抢来的桃子,心里想着:下次再捏个更大的面塑,让全城的人都笑哈哈!